没想到还有一个。

曲奇盯着包里掏出的墨绿色礼盒，虽然顶上的蝴蝶结被压得东倒西歪，但红色绸带暗光流转，一看就知道送礼人实打实花了心思的。

只是李真毫不珍惜。

直接撕扯红绸，开盖前，忽然背过身，“……粉丝送的。我先看看健不健康。”

“你是摄影博主，又不是X站主播……”

看着避人的动作，曲奇随口吐槽。

“你还知道X站？”李真猛地转头，瞳孔地震。

……一个成年人知道□□有什么可惊讶的吗？

曲奇抓起扔掉的绸带，淡定重申：“我谈过恋爱，四年。”

四年前就算不知道的，现在也该知道了吧。

但李真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18岁的那个少年，操场上见到人亲嘴都会慌不择路地逃窜。

可他已经长大了。

这缺失的四年里，两人都变了很多，只是认知没有更新，迟迟停留在过去。

他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现状，扬起下巴转移话题，“里面是什么？”

心里五味杂陈，李真不知该作何表情，抿着嘴打开盒子，看一眼，递向曲奇。

曲奇打开，不由自主地瞪大眼，凑近看。

一个金丝缠成的猫头吊坠，被牢牢固定在底部，瞪着黑宝石眼睛，像个等候主人回家的小胖橘。

“哇好可爱！”曲奇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

他看不到头顶的李真，在他发出惊叹的第一个字起，就嫉妒到无以自持。

不就是一个手工吊坠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那个精油可是专门找大师定制的，花费的时间和心思绝不会比吊坠少，只是怕收礼人有负担才故意说得随便。

……MD，早知道就把瓶子也换成小猫造型了。

“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哪个景点买的纪念品，无聊。”

恼羞成怒的李真开始攻击礼物。

曲奇捧着吊坠爱不释手，还放在灯下多角度观赏：“绝对不是。你看这缠得多粗糙，还有指甲划痕，肯定是手工的。”

他越驳斥，李真脸越沉，“喜欢吗？送你。”

“真的？”

李真咬牙切齿：“……假的！”

他一把夺过，看着曲奇揪心又慎重的表情，故意把吊坠高高抛起，等曲奇忍不住伸手想接，又一把攥回手心里。

……K，李弦这种人随便一送都能送到心坎里。

早干嘛去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但凡早早拿出行动，都不会有自己插足的机会。

反而等到现在死缠烂打，恶心！

他心里有气撒不出，只能弹着猫猫头，又怕弹坏，小心翼翼地控着力。

但曲奇猜不透这层心思，见他如此糟践粉丝的心意，脸都皱起来：“你干嘛啊？好歹也是人家送的礼物。”

“我又不喜欢！”

李真把吊绳勾到食指上，开始转圈圈。

……

曲奇深吸一口气，换到床背面，看着梅花，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身后的抖动却停了。

然后，床垫吱呀、脚步声、拉链声，依次响起。

身边一沉，李真挨着他坐下。

“这样可以了吧。”

声音不情不愿，似乎十分委屈。

一个背包举到眼前，拉链上正明晃晃地荡着金色小猫头。

“你不喜欢可以给我啊，我觉得挺好看的。”曲奇闷闷地提出解决方案。

但李真抱着包，看着猫头沉思，嘴唇抿来抿去，最后还是小声拒绝：“不要。”

*

空气里还残留着芬芳，李真调小水量，刻意深吸。

他闻不出哪种气息属于曲奇，就像找不到哪种相处模式会更和谐一样。

之前的相处从未红过脸，最近几个月却摩擦不断，虽然不是出自本意，但这让李真更有挫败感。

没有人比他更爱曲奇。

但并不意味着曲奇就会因此选择他。

对手蠢蠢欲动，他不能坐以待毙。

*

匆匆冲完澡，他扑到曲奇床上，隔着被子搂着对方哼唧。

靠在床头的曲奇被压住大半个身子，只好先把手里的笔记本放一边。

方才的冷静时间已经够他重拾理智。

李真可能只是闹着玩，是他自我代入到被糟践心意的一方，一不小心迁怒了别人。刚才李真闷闷不乐去洗澡，他也不好受。

所以，他该主动揭过这一篇。

看着委屈哼唧的人，他错身往一边躲，“别偷偷往我身上抹眼泪啊，我就带了一套睡衣。”

李真闻言拱得更起劲，梗着脖子就往腰上撞。

曲奇翻身想跑，却被抢先箍住腰；手推李真的头，李真就往手上撞；脚踢也被大体格子压住……

手忙脚乱又动弹不得，他仰着头笑，直到硬挺的鼻头紧贴温热皮肤，才意识到不对。

……头上又没手，怎么还把扣子顶开了呢？

猛地迸发出一股力，薅着头发把李真连根拔起，然后飞起一脚。

被踢到一边的李真红着脸，老老实实趴着也不反抗。

血液兵分两路，上下都高速奔涌。他起不来。

曲奇一边系扣子，一边去看掀翻的笔记本，心疼地说：“花瓣都掉了。”

白色被单上散落着数朵白梅，正是被书页压扁的形状——原来刚刚曲奇在保存这些梅花。

心情陡然雀跃起来，李真看着一一捡起花瓣的曲奇，劝道：“哎呀别捡了。”

“花期还长着呢。”曲奇惋惜道。

“……我来想办法，一定把它们带回去。”李真眼睛亮亮的，脑子飞速运转。

曲奇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又捡起完整的花瓣，才拉上被子，最后看一眼手机。

未读消息只有李弦发的：能不能回我一次？

不知为何，看到消息的第一眼，曲奇觉得心脏像被谁打了一拳，闷疼，然后又吸进黑洞，整个胸腔都坍塌了，憋得喘不上气。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李真正捧着手机回消息，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很开心。

曲奇突然想起李真喜欢的那个人。

“你给他送的什么礼物？”

李真迷茫地看过来：“谁？”

“你喜欢的那个omega。”

没料到曲会提起这个，李真眨了眨眼，摇头。

没想到一向洒脱的李真居然在感情里这么谨慎。

曲奇拉着被子，随口说：“一直不知道答案，不难受吗？”

“……总比拒绝强。”李真强挤出一张笑脸。

信息素是个问题，但真没李真想象的那么严重，最起码曲奇是这么认为的。

他忍不住多说一句：“你怎么知道他会拒绝？成年人都可会伪装了。”

李真没说话。

曲奇关了自己那边的灯。

自己都还在经历失恋创伤期，也没什么劝人的资格。他决定少说为妙。

另半边灯也关了。

也许黑暗给了李真勇气，他听见对方小声说：“还有别的原因。”

已经决定不再参与，曲奇打了个哈欠：“嗯，慢慢来。”

隔壁翻了个身，没有再说话。

曲奇闭上眼，很快又睁开。

睡不着的夜晚总会不自觉地咀嚼往事、怀念那个人。

他不想这样。

与其被迫卷入，不如盯着漆黑的夜，熬过这一晚。

*

第二天一早，曲奇拖着脚步去餐厅吃早餐，然后尽快退房，去赶下午的航班。

餐厅人不多，他却始终觉得背后有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但回头，除了服务员的微笑，什么都没看见。

他端着托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手机震动。

李弦：要不要一起过去？

黑屏。安静吃饭。

回到房间，正要催促李真起床，散落一地的零碎先映入眼帘。

报纸屑、花瓶、花瓣……

李真伸着两条长腿坐在地上，正把过长的枝条裁成短茬，摆在边上摊开的报纸里。

“这样就能拿回去了。”见曲奇进来，他立刻得意地讨夸。

确实没想到。

但曲奇眼里只有李真的脸。

刚睡醒的头发乱糟糟，眼睛明亮，嘴巴半张开，随意坐着，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这样快乐又无辜的神情，看得曲奇很想摸他的脑袋，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蹲下开始包花，最后两人合力，用麻绳捆扎固定。

别说，真挺好看。

紧急退完房，两人坐在大厅等车。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到人身上，像给人镀上一层神圣的光坏，更有金色的光粒在曲奇头上跳舞。

看得李真手痒痒，马上掏出相机，开始拍照。

远处的电梯打开，李弦走出来，一眼就看到这边的两人。

心跳微微加速，他期待地看向曲奇，希望从对方身上发现一些痕迹。但目光略过李真的背包，又咻地变冷。

……是曲奇送的吗？

他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想上前对峙，但深深的屈辱让他迈不开步。

以前都不用这么费力哄，就和好了。

为什么这次就是不同意？

难道，真是因为李真？

一丝慌乱闪过眼眸。

*

李弦坐在隔壁登机口的立柱后，等着人到来。

很快，曲奇和李真拿着饮料，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一起坐在登机口旁边。

这个角度，李弦只能看到一对背影。

但也够了。

曲奇抱着花，坐姿端正，即便说话也不会摇头晃脑，刻意靠近。

但李真不一样，永远侧脸看着人，嘴角挂笑，身子也倾斜，恨不得靠在去曲奇身上。

只是不知情的人看来，更像是熟稔的朋友，而不是矜持的情侣。

……怪不得之前没发现！

李弦深吸一口气。

那边，不知李真说了什么俏皮话，曲奇忍俊不禁，笑着推了李真一把，差点倒在后退的李真身上。

李弦仰头闭眼，大口呼气。

等再睁开，曲奇已经站起来，走向洗手间。

而留在原地的李真喝了口自己的饮料，然后探身，举起了另外一杯……

李弦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就要大踏步过去。

对方却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转过头，错愕地看了一眼。

但马上不屑一顾地眯眼，挑衅般扬起包，给他看跳动的猫头。

然后两指夹紧。

猫头像破洞的气球，迅速扁成一小片。

怒火咻地一下燃烧了全身。李弦盯着对方志在必得的笑脸，胸膛剧烈起伏，面上却愈发严肃。

他知道曲奇最无法接受什么。

低头，点击，发送。

“李真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状态栏迅速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