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余时约他出去的短信时,温知正忙得头晕目眩。
他先是将秦垣斌失误的课重新给学生补上,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准备学术交流的论文,再加上每天都有课,温知觉得自己就像悬在空中的陀螺,没有一刻停下来过。不过也好,经过那件事,姜郁铎好几天都没和他说话,饭也没回家吃,这时候忙起来,正好能不让他那么想这个人。
余时约的地方是一间新开的咖啡馆,离学校很远,可却刚好在姜郁铎公司楼下,温知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东西,决定赴约。
一路上,温知几乎要被铺天盖地的姜郁铎淹没,几乎每个电台都在播放他的采访录音。姜郁铎的声音透过车载音响显得更加磁性,每一个字都紧紧抓着温知的心。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心情不太好,索性记者没有问什么出格的问题,不然温知都害怕他当众摔麦克风。
余时是温知的高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前几年余时出国做了个项目投资,现在才回国没多久,二人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温知刚推开咖啡馆的门,余时就给他来了个西方的拥抱礼。
“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瘦了?”余时上下打量着温知,语气有些欠揍:“不过是一点没老,真嫉妒呀~”
温知笑着拍了他一下,余光瞄到了咖啡馆的电视屏幕,果然,又是姜郁铎。
注意到温知的目光,余时凑到他跟前,啧啧称奇:“厉害吧,比咱们年纪还小,人家就这么成功了,关键是长得帅,还是个单身。”
温知没吭声,心里苦笑了一下。余时却根本没看出他的变化,在一旁摆了个poss;“你看我这款怎么样?”他眨巴着眼睛:“姜总能喜欢我这款的不?”
温知笑道;“说不准。”
两个人闹了一会,余时又把这些年在国外乐事给温知分享,分开时天已经快黑了。温知决定今天不回家做饭,反正姜郁铎也不会吃。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回家时又遇上了晚高峰,一条路堵得是水泄不通。温知艰难地往前蹭了蹭,姜郁铎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
刚接听,那人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出:“你人呢,这么晚了都不知道回家吗!”
“今天和朋友见了一面,所以晚了。”温知好性子的解释道:“路上有些堵。”
“我限你半个小时之内赶紧滚回来,要不然就一辈子也别回家了!”说罢,还没等温知回话便挂断了电话。
温知无奈,看着前面纹丝不动的长龙,心里着急的要命,他先是在路边骑了个共享单车往家狂奔,又联系了姜郁铎的助理,让他来帮自己把车开走。
一顿折腾,满头大汗地赶回家时,姜郁铎已经把门反锁了。温知看了眼时间,刚刚好,31分钟。他坐在门口台阶上不断喘着粗气,两条腿也酸软的厉害,看着街边明晃晃的路灯,温知不禁有些迷茫——自己该怎么办?今天晚上难道就要在路边睡一晚吗?
想到这,他起身轻轻叩了下门;“郁铎?”
里面没有声音。
“郁铎,你把门打开吧,我知道错了,下回不会这么晚回家了。”
姜郁铎一把将大门拉开,又头也不回地去客厅坐着。温知见他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脱了鞋好声好气的哄了姜郁铎一会,后者有些不领情,指了指卧室道:“你去把行李给我收拾了,明天我要出差。”
温知听话地起身去收拾,顺口问了一句:“去哪?”
姜郁铎不耐:“这不是你该问的。”温知愣了一下,手里的行李箱险些没拿稳,过了半晌,他开口道:“带我去吧。”
“什么?”
姜郁铎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假的,语气中充满惊讶。温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从没对姜郁铎提过任何要求,或者说是不敢有任何要求,一直爱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会惹姜郁铎不高兴。
“我说,带我去吧。”温知转过身,看着姜郁铎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姜郁铎皱着眉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温知不想让俩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冷下来,可他还不想松口,只好低着头傻站着,等待姜郁铎如飓风骤降的怒火。
等了一会,姜郁铎没反应。
温知抬头看了一眼姜郁铎,后者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大笑话一样,眼中的不屑几乎要涌出来。他微微上挑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温知醍醐灌顶、如梦初醒。一开始,姜郁铎就告诉过他,他只是许芮泽的替身,希望两个人以后就算是结婚了,他也能不忘自己的身份。而今天,他就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姜郁铎连发脾气都不屑,只是觉得可笑。
或许从一开始,在姜郁铎眼中,他温知就是不配的。
这件事不了了之,温知将姜郁铎的行李收拾好,又替他挑了换洗西服配的整套袖扣和领带夹,规规整整的放进行李箱。
忙完的时候姜郁铎早就睡着了,温知看着姜郁铎放在床头的手表,那是去年自己生日时送他的,一时有些晃神。
温知感觉最近自己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总是能想到以前,刚和姜郁铎见面的时候,那时姜郁铎刚成年,在酒吧混混手里将他救下,就像是天神下凡。
孽缘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如果能重来一次,温知绝对不会因为失恋踏进那所酒吧,他只远远看姜郁铎一眼,知道那人面容依旧,就够了。
第二日一早。
温知醒来的时候,姜郁铎已经拿着行李出发了。这不知道是最近的第几次,自己没有起来给他做早饭。
他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十分恼恨。
不知道是不是太晚睡觉的原因,温知觉得脑袋胀痛,太阳穴突突直跳,下床的时候两腿轻飘飘的,险些没站稳。
他强撑着赶去学校上了两节课,又开导了一下因为失恋想不开的学生,最后实在头晕的厉害,才请了个假。领导看他脸色实在苍白,关心了几句,让秦垣斌送他回家了。
开着车,秦垣斌看向副驾驶的温知,欲言又止。
“怎么了?”温知闭着眼,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身上冷的厉害。秦垣斌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您,之前校长找您的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垣斌虽是温知的徒弟,却不是喜欢打听闲事的人,温知一下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对劲,睁开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大三的习教授,习修明,”秦垣斌继续道:“已经将论文和自荐书上交了,大家都说他比你年纪大、有经验,都向着他,所以我害怕...”
“别担心。”温知笑了一下:“这件事本来就是能者上位,不是我的我不会强求。”
秦垣斌口中的习教授,正是许芮泽的现任丈夫。二人在十一年前宣布结婚,次年温知就遇到了姜郁铎。对于这个人,温知是再熟悉不过的,且不说在学校时就经常共事,就是回到家,姜郁铎10句骂人的话里,8句往往都是习修明。
毕竟抢了自己心上人,温知也能理解姜郁铎这种没由来的偏见,可和习修明共了几件事以后,发现姜郁铎说的其实没错,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中看不中用。
对于这个竞争对手,温知其实是一点也不紧张的。校长早就知道了习修明的性格,真的争起来,习修明一点胜算也没有。
见温知态度模糊,秦垣斌干脆闭了嘴,把他送回家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温知躺在床上,觉得整个人晕眩的厉害,好像更严重了。他打了个电话给姜郁铎,对方没接,他又爬起来在药箱里翻出几粒退烧药,随便喝了点水把药吃了,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天旋地转,就像地震了一样难受。温知不知道自己清醒过没有,只觉得全身虚脱,连睁开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
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一片雪白。
“哎呦我的祖宗。”余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唰地将温知拉回现实:“你昏迷了一周,你们学校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差点报警。”
看着余时担心的神情,温知想开口安慰,谁知太久没说话,一张口,嗓子就像电锯划过木板一般,干涩涩的疼。温知咳嗽了几声,余时赶忙将水端过来为他喝了几口,这才好些。
“你赶紧结婚吧。”余时把水杯放下:“你不知道,我生怕你死了,又不知道你家密码,开门的时候紧张的差点晕过去。结婚了,找个人照顾你,还能出这种事吗?”
温知在心里悄悄反驳了一句“还真能出”。听余时的意思,姜郁铎怕是一周都没回家,温知沙哑着嗓子问:“除了学校,还有人联系我吗?”
余时点点头:“叔叔阿姨也给你打电话了,听说你生病着急的要命,说要来看你,我劝了好久,等你一会缓过来了记得给他们回个电话啊!”
温知点点头:“还有吗?”
余时歪头思考了一会,肯定地说:“没有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可温知的心还是凉了半截,他不死心的摸过柜子上的手机,将未接电话从头到尾地翻了一遍。
没有姜郁铎。
护士进来听说他醒了,进来量了个体温,确定退烧之后又开了几副药。温知整个人懵懵的,都是余时在一旁替他操心,他心里十分感激,可又实在没力气说别的。
年轻的时候也笑过别人,把婚姻过得还不如单身,丈夫没有朋友靠谱,孩子还要父母照顾。可现在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温知才苦笑着理解了。
所有烦恼都是因为一个“爱”字而起,姜郁铎不在乎,那是因为不怕失去他。
吃了点余时带来的粥,又睡了一觉,温知给自己父母回了个电话,听着电话那头日渐苍老的声音,温知鼻头发酸,承诺了放假回去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他突然想到,这辈子,也许他谁都对不起,可唯独对得起姜郁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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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院回家休息的第二天,秦垣斌组织了学校同事来家里看望温知,习修明和许芮泽也跟着一起来了。
许芮泽见温知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中的心疼怎么也盖不住。姜郁铎8岁就没了父母,而后寄养在他家,也算是他一手看大的孩子,他比姜郁铎大8岁,也是唯四知道姜郁铎和温知结婚的人。
剩下的三个就是习修明和温知的父母。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小铎也不说回来看看你。”许芮泽扶着温知坐下,语气中充满了责怪。
温知笑了笑:“他不是出差了吗,这么忙,哪有时间呢。”
此言一出,许芮泽安静了下来,和习修明双双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绪。许芮泽清清嗓子,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问:“小知啊,是他和你说他去出差了吗?”
温知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许芮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他这两天都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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