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忱倒没说什么,走之后也没往东宫走,不知今日又想去哪里。
宫中流程繁杂,奚窕止能来见祁星风本就是例外,外男入嫔妃宫更是闻所未闻,等到傍晚,依旧没有音讯,如她所想。
祁星风半个时辰前就睡醒了,陪着奚窕止等到现在:“要不然我替兄长去看看情况?”
奚窕止看她眼神略有躲闪但跃跃欲试的样子,温和地讲:“谢公主,臣下无事,自有安排。”
这时,静影悄悄在奚窕止耳边说了什么,奚窕止心下了然,向祁星风告别。
溪彤宫在后宫的位置离大殿并不近,但这附近有一处院落名叫青璃院风景秀美,祁帝平常喜欢过来走两步,到了冬季还会来小住。
而那座院落最高处的视角和溪彤宫基本一致,刚才静影正是应了奚窕止的安排,去了青璃院,顺便探查溪彤宫附近的情况。
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进不了溪彤宫,她费时费力为的是现在这一幕。
两人在院落旁隐蔽,这点时间里周边的侍卫已经来回了三次,这正是静影潜伏回来汇报的结果。
入溪彤宫的请示下不来很正常,但若有人因为这份请示加强了周边的戒备这就不太寻常了。
疑点放一边,不论从哪方面想,还是要从猫入手。
她可能有思路了。
“先回锦衣卫提案,这案子我们接了。”
按理说今天回来理应先来锦衣卫述职,如今搁置了一些时间,她得做出些模样。
奚窕止将述职文简放在经历司房熊主簿的桌案,又挂上了上值的牌子才去了指挥使视事处。
奚窕止到的时候公孙拓正在看文书,旁边的金治水没忍住轻咳了一声,这一声公孙拓没什么反应,刚进来的王小莲却一眼看到候着的奚窕止。
“呦,咱们的功臣回来了,怎么样啊小十二?”王小莲把怀里的书放下,转头看她,“公主漂亮吗?”
奚窕止:“确实很漂亮。”
王小莲:“回来了就行,那你赶紧把这一周的案子……”
“嗙!”
他们抬首,见公孙拓手中的书简被他狠狠扣在桌上。
公孙拓脸色冷峻,一言不发,有眼色的金治水已经开始往外面走了。
没眼色的王小莲:“哎哎哎金治水你干什么拉我……”
有眼色的金治水放弃了拖不动的王小莲,加快脚步。
公孙拓眼看着他的动作:“不用了,你留下。”
走到门口的金治水慢慢把门关了,挪着脚往回走:“不是,我这关个门,老大。”
终于奚窕止感觉那道目光看向了自己。
公孙拓:“上午的衙参你告假,我以为是犯懒,没想到是自己找活去了,刚才大理寺就把这案子送来了。”
奚窕止这才注意到那竹简上正是琥妃那个案子。
这下手够快的,看来大理寺也不想要这烫手山芋。
“宫里的案子也敢接,我看这官位你是坐腻了!”
奚窕止不语,她确实没想到公孙拓是这个反应。
奚窕止:“既然案子已经下来了,烦请指挥使下指示。”
“要我指示?”公孙拓一副被气笑了的表情,然而很快表情又回到冷淡,直接走了出去。
金治水一口气噎在心口吐不出来,只能尴尬笑笑,王小莲在桌上找了找对应的书简,交给了奚窕止。
王小莲:“喏。不过话说到前面,大家身上都有活儿,估计分不出人手,你自己看着办,有危险了记得放信号。”
对于王小莲的高效,金治水反手抱了个拳,又对奚窕止说:“老大没有直接反对那就是没事,去吧小奚,记得挂外出牌。”
静影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奚窕止出来后直接上了她准备的马车。
“主子,您让我查的有线索了,溪彤宫外面巡视的的确不只是宫里的侍卫,后面来的两批人里都有南镇军的人。”
南镇军镇守祁国北端,为首的是当今抚军大将军,名南宫明修,膝下两女两儿,这长女正是琥妃南宫清珀。
之前只听过琥妃在宫中较为特殊,没想到陛下能允许其带私卫。
如果陛下允许,按照琥妃的性格就算是私卫其实可以理解。
只不过……
奚窕止把马车的帘子掀开,因为还在城内,马车的速度不算快,可以看到外面的烟火气。
不管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这个地方都一定要去。
一个时辰过去,她们才下了马车,抬眼是都城最大的歌舞坊——柔歌坊。
柔歌坊,只卖艺不卖身,供给所谓上等雅事,但其实有关联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种地方最方便隐藏和传递一些明面上没办法出现的事物。
不过相比较黑市,这里在歌舞掩盖下行为更加透明,私下做的生意也不只在权贵,不管是金玉还是蝇头小利照单全收。
宫中常有女子处境艰难,不少人会做些针线偷偷拿出去卖,宫廷手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稀罕物,柔歌坊早些年就联系上了这条路子,因为波动小,真正的交易也是在宫外,所以宫里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条路能流出来的早已不止是宫廷手艺了。
宫墙正门飞不出一只苍蝇,但早有暗门熠熠生辉。
不论是哪种猜想,这都是最直接的途径。
奚窕止先前没来过这里,还带了个女随从,老鸨一眼就看到了她。
“这位公子。”奚窕止被她叫住,见她拿着手绢就围了上来,“看您面生,不知有无存金?”
来这里常玩的,都会存定钱,不论是新客还是来搅局的,老鸨这么一说,也就各有归处了。
静影早就准备好了,拿出一块将军府的腰牌,把老鸨拦下。
“这位娘子,我家大人不记账,叫人去取即可。”
老鸨仔细看了腰牌,脸都笑开花了:“哎呦,真是奴家眼盲,快快请进。”
奚窕止和静影走后,老鸨身后的小厮没忍住问:“王妈妈,小人怎么没看懂,您为什么就让进了?”
而且老鸨今天对这人也不太一样。
这小厮没来多久,但是个远亲,老鸨心情不错,便说起来:“真是白瞎了我教你。那腰牌你认不出来?”
小厮躬身:“那看着应该是将军府的,但小人眼拙,实在不知道是哪家的。”
“还有哪个将军府,四军都在外行军,有男儿留京的不就那一个大将军府?而且那长相,啧啧。”
小厮了然:“是哦,小的明白了。”
老鸨拿着手绢,扭着腰走开:“学着点儿吧。”
奚窕止上了三楼,直奔角落第二扇窗户,窗户打开后是一堵墙,然而按一定节奏敲打墙上第二块砖头后,侧面的一幅画竟直接翻了个角度。
她从那里走了进去。
里面格外昏暗,像是条密道,走到最后来到另一扇窗前。窗户开了一个小口,只能看到里面人的下颌,就算如此那人依旧黑纱覆面。
窗前有左右两条绳子,绳子下端各有一个铃铛,她拉下左边的绳子,铃铛随即响动。
“客人要买什么活物?”里面传来一个男声。
左为活物,又为死物。
奚窕止却不直接给答案:“无事赏玩,近来有何活物?”
里面轻笑出声:“先不说这不合规矩,我若说了,客人挑得紧吗?客人熟悉流程,定然不是第一次照顾我们的生意了,但您怕是第一次亲身来吧。”
明暗有变,窗户旁边的暗门打开。
“也罢,近来没什么值钱的,您进来选也可。”
她盯着窗口里的人看,过了几秒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很小,说是让她看但桌子上只有几张字条。
字条很简单,写着活物的名称。从虎到兔,确是京城子弟喜欢的玩物,其中也有猫。她思考如何开口,余光打量那面覆黑纱之人。
他身形高大,着一身绸缎,面纱从额到唇以下,额上纱外戴着一条金饰,颇有异域感。
“客人考虑得怎么样?我这儿还有下位客人。”不知是不是之前隔着墙壁的作用,在这里他的声音和外面也有所不同。
到这里,奚窕止已经想的差不多了。
她转身,重新盯着他的眼睛。
“我想要最近被买走的那只猫。”
覆面人顿了一下,双手合了起来:“看来您想要的不是个活物,是个消息吧,您来得巧,这消息,只在今天昂贵。”
这话说得有玄机。
“但肯定让您满意。”
覆面人拿出一卷画来,展开看到上面画的正是一只猫。
那猫毛色偏白,脚踝上的毛发却是极黑的,更重要的是其中一只眼睛里有一片蓝色。
这画里的描述,正应是琥妃的猫。
卖家出价:“三锭金子。”
“我给两倍,讲出你话里的玄机。”
“上面有人让我给您找点麻烦。”
成交得果断。
覆面人暂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交易至此,他拿出一个瓶子,递给她。
奚窕止就地拆了,里面写了一些外貌信息,但对于身份只有三个字——“新罗人”。
她抬眼望他,对方抬头做请,这是送客的意思。
她走时多问了一句:“您这身衣服是鱼牙绸吧?”
对方很大方:“没错。”
她也不吝啬:“好看。”
走出密道,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先坐下等静影,字条则被她随手烧了。按照规矩,字条上能写出来的就是他们知道的全部了。但那身衣服所用的鱼牙绸是新罗国呈上的贡品,如今在京能拿到此类物品的也只有新罗王子乌沙那琪了。
若是这般想。
祁军前年大旱军粮被泄一事,当时与战国之间正隔新罗,而那里常年驻守的正是琥妃的母家南镇军。
她眉头轻蹙。
“奚窕止,你怎么在这儿?”
这声音略有些大,奚窕止回过神来见公孙愉正站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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