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昆明的雨，一旦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但好在，春日的雨带着明媚与初生的朝气，并不显得阴沉。于是，陈海生便冒着雨，出去游玩了。

说玩其实也不太恰当，他只是在屋里待久了，想出去透透气，走一走，逛一逛。海埂大坝去了，茶馆也泡过了，蓝楹花也观赏了。如今，就只剩下翠湖还没去，于是，今日的目的地就是翠湖。

撑着把油纸伞，在雨中漫步，别有一番滋味。这把伞还是那天汪曾棋扔给他的。油纸伞大多是用竹做支架，沙纸蒙顶，再涂上桐油，因此得名。

这把伞的伞面上绘着漂亮的玉兰，亭亭地在雨中绽放，比其他伞上的图案都要精致美丽，可见，绘伞的人也是个大家。玉兰象征着友谊，他不知汪曾棋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无论如何，这玉兰花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等到明年二月，他们再一起来看玉兰飘香。

出来游玩时，陈海生一向不做攻略，只定下一个目标：一定要去翠湖走一走。至于之后怎么走、坐什么车，他都随缘而定，或许晃荡到其他地方也不一定。

一个人在雨天漫步，有种说不出的轻快感。一把油纸伞仿佛为他隔绝了整个世界。戴上耳机，这世界便只剩下他一人。

雨点溅落地面，又滴滴答答地弹起，悄悄爬上行人的裤脚。没有地图，也不想问路，他就这样孤寂地在雨中走着，直到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

要真正了解一座城市，高楼大厦往往只是最表面的部分。高楼哪里都有，如果只是为了看楼、拍照，或者品尝五星级餐厅里的精致菜肴，那么来昆明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直接去上海，至少那里更繁华，楼也更高、更多。

真正的魅力，往往藏在寻常的巷道和街头街尾。那里开出的，才是最美的花。

可能是这几天雨水充沛，墙头的青苔长得格外旺盛，绿绿的，还开出了像苔米一样的小花，摸上去湿湿的，跟这雨一样清新。

小巷里，有几棵桂树盘踞多年，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十月的到来，那时它们将香飘十里。桂树下，几个穿着有些脏兮兮、流着鼻涕的小孩正趴在树下打弹珠，他们的笑声和雨的土腥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幅昆明小巷的温馨画面。

目光穿越时光，陈海生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也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员，他不禁笑着停下了脚步。

年少郁郁不可得之物，终究会伴随一生。等到长大后再看到那些晶莹剔透、漂亮的弹珠时，心中的情感已不再是当初那般纯真和热烈了。

这叫什么呢？或许就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吧。

“老板，买碗豆腐脑不？”正当他沉浸在回忆中时，卖豆腐脑的老板热情地招呼道。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脸上布满了生活和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她的双手总是忙个不停。她的小摊就摆在这条小巷里，支起一个小棚，再摆上几张桌子。豆腐脑在锅里热腾腾地冒着热气，驱散了雨天带来的一丝寒意。

“好，老板，给我来一碗豆腐脑，多要点葱多要点醋。”陈海生回道，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谈及豆腐脑，就不得不提及种花饮食文化史上的两大南北之争：一是粽子该吃甜的还是咸的，另一则是豆腐脑该吃咸的还是甜的。

种花地域辽阔，南北差异显著。北方人多喜咸豆腐脑，而南方人则更偏爱甜豆腐脑。至于昆明？西南的人们有着独特的口味——他们认为豆腐脑必须得是辣的。

当锅盖被掀开，热气便腾空而起，舀起一勺嫩滑的豆腐，加入酱油、盐、味精、花椒等调料，再撒上一把葱花，最后加一勺油泼辣子，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辣豆腐脑就新鲜出炉了。

豆腐脑是一种便宜又美味的小吃，只需两块钱一碗。陈海生从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这两块钱来，递给了老板。

如果说甜的豆腐脑是一道甜品，那么辣的豆腐脑就几乎可以算作一道菜了。加了辣椒和盐，既便宜又耐饿，是很多人童年时为数不多的美食之一。

那些让人怀念的东西，往往与故乡和童年紧密相连。吃着豆腐脑，看着树下嬉戏的孩子们，时光就这样匆匆流逝了。

看了下手表，反正也没什么时间去翠湖了，索性决定干脆今天的行程就此结束，明天再去也无妨。既然如此，那就……

于是，他转眼看向树下正玩得起劲的小孩们，厚着脸皮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好了，哈哈，现在你们手里的弹珠可都是我的了！”

他伸出手，笑着对面前这几个小屁孩说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些只玩了两三年的小孩子哪里比得上他这个玩了十来年的大孩子呢？

“不行，我们再玩一局！”

被索要弹珠的小孩们不乐意了，他们双手紧紧背在身后，拳头里握住的是弹珠。委屈地摇摇头，漆黑的眼眸里仿佛就要落下泪珠来。这个大人，怎么不讲武德呢！他们以后才不要成为这样的大人!

“嘿！”陈海生故作生气地撸了撸袖子，假装要吓唬他们，“小朋友，说话可要算数哦，明明说好了的！”

“小文，吃饭了——”

“幺儿，快回家吃饭——”

……

在一声声叫喊声中，昆明的烟雨，又加上了袅袅升起的炊烟，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两边的居民楼显得有些老旧，不是新式的商品房，窗户外围着一圈铁栅栏。孩子的家长们正伸出窗外，喊着自家孩子回家。

“快点，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了！”

陈海生和善地笑着，一手指向楼上，一手继续伸出索要弹珠。

今天算是碰上活阎王了，小孩子们哭丧着一张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楼上的家，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将弹珠交给了他，然后欢快地跑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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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昆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