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谣言这东西虽是无关痛痒,然人言可畏的恐惧,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体会不到的。

可恨我,拿那个始作俑者没有丝毫的办法,由着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冷嘲热讽!这世道就是这样,有羞耻心的人要给不知羞耻的人让路,因为前者顾及的太多。

我同往日里一样,从容的走进课堂,曹晚度正在闻盛的座位边同他在仔细地讨论些什么,直至先生进来上课。

大考在即,可我却半点都沉不下心来听课,可人生在世,总是要承受这些是非恩怨,我若这点委屈都承受不住,这慢慢余生又该怎样去走?

一年前,在第二次大考之时,闻盛偷换了我的策论,致使我在第二次大考中落榜,几乎要被本次会试除名,一年前,我还年轻气盛,去找他对质。我记得,那一日正是骑射课,面对我的质问,他只冷哼道,“为了一次大考,顾兄又是何必?以顾兄的本事,下次大考必能中磅,你那策论,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功名利禄而已,先生们可教过我们要修身养性,淡泊名利,你犯得着吗?”

犯不着的话,又何须换了我的策论?我自认课业成绩普通,可偏偏凑巧与闻盛写了一样的论题,他若不换走我的策论,他自己落榜的几率便会增大。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一时气急,早忘了手中握着的是什么武器,已扯开了弓箭,对着他,咬牙说道,“闻盛,你再说一遍!”

他脸色铁青,连连退后,说道,“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不是我说,你这性子得改一改,我不跟你计较,只是你这凶神恶煞的,日后有几个人敢与你相交?”

我饶是再失去理智,也绝不敢杀了他,人命官司那样的重,我承担不起,可不知为何,后来我箭指同窗的事便传了出去。

是闻盛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并非这世道残酷,只是我如今还不够强大,因为你想象不到,在你将来的人生中还会遇到些什么人,他们会口蜜腹剑,两面三刀,这样的教训,起码能让我更加清醒的看穿这人情世故。

“顾兄,都下课了,你怎么还不动?看来是先生的课讲的太好了,顾兄深迷其中了。”

我猛然清醒过来,望着探过头来的赵长宴,只扯出一丝笑意,尴尬地说道,“哪有哪有,只是精神不够,一时走神了,赵兄,可要一起去藏书阁?”

赵长宴眯眼笑道,“好呀,马上大考了,你我应该相互激励才是,赶紧走吧?”

大考临近,去藏书阁温书的学子们渐渐多了起来,人们大都会早早过去占一个地方,将自己要看的书搜罗起来,高高的堆成一摞,随后堆在自己所占的书桌上,再一本一本的翻着,一天下来,也温习不了一两本书,可去晚的那些学子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想温习的书,冷冰冰的躺在别人的桌边,不被主人临幸一下。

幸亏我与长宴去得早,各自选了两本前人批注的书,约莫温习了一个时辰,藏书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书架上也空了不少,曹晚度才姗姗来迟,与我挤在一旁,拿起我桌上的书,随意翻了几页,便打起了瞌睡,说道,“顾兄,天色也晚了,我们一块回去吧?”

赵长宴问道,“你那闻兄走了?”

曹晚度道,“走了走了,方才与他讨论了许久的策论,我觉得此次大考,可以与他合作写策论,这不,才来温习一下这些经典名著。”

我和赵长宴皆是一脸震惊,“你要和闻盛合写策论?”

大考的策论是可以合写的,只是这就涉及到排名谁先谁后的问题了,以往常因策论排名,学子们经常起争执,后面这种合作的制度便渐渐取消了,想不到曹晚度这几日竟是在与闻盛合写策论。

曹晚度滔滔不绝的同我与赵长宴讲解了一番合写策论的好处,边上其他学子听见这边的动静,偶尔投过来嫌弃的目光,我见曹晚度尚未有停歇的意思,便拉扯着他说,“确实天色不早,我们先回去吧。”

说罢,又同一边的赵长宴告辞后,便和曹晚度先出去了。

书院里多年未有学子合作写过策论,可见那样的形式确实诸多弊病,而且,闻盛此人心思深重,爱在背后给人使绊子,偏偏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哄得不了解他的人团团转,我深怕晚度吃了亏,便劝他说道,“闻盛此人心思不正,晚度,你与他来往,要慎重。”

他立刻变了颜色,说道,“我不觉得呀,他人挺好的啊!”

我咽了一下口水,闭嘴不言,我知道,曹晚度课业落后,在策论上想依靠闻盛的帮助,可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曹晚度停了下来,犹疑了片刻,便同我说,“我知道你们两个有旧怨,君子心胸可不该这么狭窄。弦之,你我是好的朋友,我才真心劝你,当年多少同窗都看到了你用箭射他,你不知道,文怀书院私下里传了多少对你不利的谣言。”

我的血气往脑中一冲,冷冷问道,“他们都说什么?”

曹晚度道,“大概就是没有容人之心,自己落榜,迁怒他人,心思狠毒,又说...”

曹晚度激动而又流利地说着,只是说到一半,又顿住,抬眼瞄了我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说你是因为没有父母教导,所以才会这样。但是,顾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一年前的事,闻盛都不计较了,你也应该放下了。”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委屈吗?我从不让自己有这种感受,每次受委屈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原因就是我不够强大,若是我的学问能好过张念,在这文怀书院自然受人尊敬,又怎会受这些委屈?

曹晚度是我在这个学院最好的朋友,一年前的前因后果,我都告诉过他,可曹晚度当时只回了我一句话,“啊,不可能吧,大家都是同窗,不至于做这样阴险的事。”

我以为他当时只是想劝慰我,可此刻才知道,他并不相信我。

罢了!

我独自一人走到段府门前时,才猛地想起答应了沈若,今日下课,要陪他一块去客栈搬家,我竟然忘了,想起沈若现在可能还在夙晏斋等我,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便风一般的往书院飞奔而去。

他若还在夙晏斋,岂非已经等了我一个多时辰!

顾沾啊,顾沾,你怎能如此心大?

我跑到书院门口时,天色已渐暗,想着此刻即便找到了沈若,也来不及替他搬家,心中越发的自责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刚走进书院的大门,就见沈若独自一人从书院后面走来。

我快跑了过去,说,“对不起,阿若,我...”

他摇摇头,温和地笑道,“没事,弦之,我听赵长宴说你回去了,便打算明日再搬,也不急在这一两日。”

“不!”这一刻,固执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赌气的说,“不,说好今日,就今日,阿若,对不起,我...我给忘了。”

他浅声一笑,“好。”

沈若所住的客店里只有几件轻装衣物,主要是夙晏斋的书,因夜色太深,我们只搬了一些常看的书过去,等到回到他新买的府邸,夜色已经黑透。

段清章这几日刚取了新妇,府门关的也晚些,陪他搬完家,沈若喊住了我,问,“弦之,新买的府邸,刚搬进去,我一个人住着有点怕,你可否进去陪我聊聊天。”

我激动地点着头,心中的烦闷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对我而言,沈若仿佛有一种魔力,让我抵抗不了,只能无限沉沦。

本朝注重官员的品性考核,断袖是万万难容于朝堂,我不知未来如何,只想着绝不负他就是。

走过院子,我果真看见了院墙边有一把新做的木梯,顺着那边过去,就是段家的内院了。

我快跑着跟上他,同他将书本摆在房中的书架上后,猛地抱住了他。

他将脑袋枕着我的肩膀,轻轻问道,“弦之,你可是因为这些日子学院里传的那些闲言碎语...”

“阿若,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

他握住我的双肩,轻轻问道,“怎么了?”

我颤抖着捧起他的脸,贴着他的唇,贪恋地啃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推开我,面色微红,支吾着说道,“弦之...弦之,你现在应该专注学业,我不能让你分心。”

“阿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阿若,我爱慕你,绝没有半分亵渎之意,我不知怎么了,对不起。”

哎,情绪的失控,往往总会让人做出出格之事,我偏偏每次都管不住自己,虽说我与沈若的情意已是心照不宣,可我三翻四次在他面前做孟浪的行为,真真是丧心病狂了。

沈若低头在我唇上轻碰了一下,笑道,“学业重要,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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