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正当宋介宛一脸疑惑地看着那只鹰时,一名小吏急匆匆地跑来。
“将军,于驿馆的屋内养鹰不合条令,你看……”
那武官仰起头,鼻孔里冒出一个“嗯?”说着便要解开鹰眼前蒙着的布。
这鹰已是长久未见光明,一旦恢复视力,便会成为凶残且弹无虚发的猎手,危及驿馆内人员与周边村落的人、畜安全。
小吏连忙祈求道:“将军切莫冲动,这事儿总还有商量的余地,将军只要确保鹰不伤人即可。”
“可以。”武官爽快地答应了,说着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驿馆。
庾攸冷冷地看着那武人离开,厉澄也冷漠地晲着他,这是宋介宛这几日来第一次见他们这样的目光。
那武人也似乎感受到了庾攸与厉澄并不和善的眼神,面容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凶狠,脚下的步子却快走了几步。
小吏抬眼看见庾攸与厉澄,连忙过来牵马验券。
核验完身份后,小吏牵着马有些面露难色地看着宋介宛,对庾攸道:“校书,如今陈仓驿虽看着破败,但客房仍是供不应求,恐怕没办法为这位小兄弟提供单独的房间。”
“无妨,他随我住即可。”庾攸十分自然且流畅地说出了这句话。
宋介宛在一旁瞪大了双眼,内心挣扎了几秒后,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小吏走远后,宋介宛还是走到庾攸的身边弱弱地问了一句:“东郎,我真的随你住呀?”
庾攸低头平静地看着她,点点头道:“嗯,这里条件差,没办法洗沐,今晚只能将就一下,和衣而睡即可。而且,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你自己住一间。”
庾攸的话让宋介宛释怀了许多,这外面条件艰苦,有许多难以顾忌男女之别的时刻,这也是宋义为何要宋介宛跟随庾攸一起出门调研的原因。
未婚夫妻之间,即便逾矩一些,也能为世人所理解包容。即便日后宋介宛的女儿身不慎暴露,也不至于坏了名节。
只是,宋介宛一直以来并未真正地准备与庾攸进入婚姻,这也是她偶尔感到纠结与迷惘之处。
虽然宋介宛对庾攸颇有好感,这一路上,庾攸对宋介宛也是照顾有加。
可是,对于宋介宛而言,在唐代进入一段婚姻,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沐浴在社会主义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思潮下的宋介宛,很难忍受唐代大多数女性所要忍受的一切。
这似乎只是一场梦境,又或是一场游戏,需要完成特定的任务才能回归到原本的生活。
可是,在这梦境中的庾攸是如此地鲜活,让宋介宛难以忽视他的感受。
宋介宛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觉自己还是不适合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跟着感觉走吧。
庾攸刚推开房门,便听见宋介宛在背后发出这声长长地叹息,他转身接过了宋介宛手中的包裹,将房门关紧后,低声问道:“宛娘,你,可是……”
“嗯?怎么了?”宋介宛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庾攸。
“哦,没什么,今日我睡地上即可,你若有需要独处之时,知会于我,我便出去。”庾攸大方且条理分明与宋介宛沟通着同宿的事宜,那些存在于小说与电视剧里的暧昧情节俨然消失不见。他是敬业且诚信的演员,她是他的演员同事兼志同道合的盟友。
宋介宛看着房间内残留着油渍与马粪的木地板,还有那简陋的床铺与单薄的被褥,眉间不自觉笼上了一抹担忧的神色。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拿着抹布擦拭床铺与矮桌的庾攸,这样一个白皙澄净爱干净的男孩,真的要为了礼让自己,睡在地板上吗?
明日的路程一定也险难崎岖,倘若休息不好……
“庾校书,一起去吃饭吗?”厉澄在门口敲了敲门,大声问道。
宋介宛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赶忙将门打开。
厉澄进来以后,眉头一皱:“看来你们这里也没好到哪儿去,这地上的马粪还能铲出去,我那房间的鹰粪是擦也擦不掉。”
“也不知这天下第一驿,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庾攸说着拧干了帕子,将这随身携带的清洁方帕晾在了窗棂上。
“哼,天下第一驿。”厉澄讽刺地重复着这陈仓驿原本的名号。
想当初,这陈仓驿处于交通枢纽之处,往来人员众多,才建起时,可谓极尽富丽,也因此为京城百官所悉知。
厉澄话音刚落,隔壁房门之中就传来了一声马的嘶鸣。
厉澄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许久,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隔壁就是马槽,为什么要把马养在房间里?”厉澄毫不客气地开口。
“与你何干?”这中年人瞥了厉澄一眼,随即打算关上门。
厉澄一手提起剑,一手撑着门,开口道:“这马吵到我休息了,另外,万一有什么声音惊了马,你我岂不是都性命堪忧。况且,闻着马粪,你能睡着?”
那中年人看着厉澄手中的剑,有些服了软,解释道:“这是我的爱马,价值千金,能日行千里,那些不长眼的小吏,若弄伤了它,又或给我掉了包,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将军忙将军的事,无须担忧我。这驿馆是你我暂住之处,有些马粪便有些马粪,忍忍也就过去了。”说着便又要关上门。
厉澄听了这中年人的话,也不说话,就撑着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这中年人被厉澄看得有些发怵,再加上这人混到中年,刚从流外入流,至今还是个九品县尉,这马还是靠搜刮民财得来的。
而面前这人带着些不怒自威的贵气,一看又就是个打打杀杀的武职,品阶大概率比自己高,来历也不清楚,万一是达官显贵,自己与他争辩,岂不是自讨苦吃。
于是,他不情不愿地道:“我牵出去、牵出去还不行吗。”
随即带着马往马槽走去,路上还嘟囔着:“管真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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