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也许……我不该让你知道这个。”白问洲默默蹲下去，双手扶住周横流颤抖的双肩。

“没事……”周横流哽咽着，“谢谢你。”

“注意伤势……唉。这是我偷偷带的伤药，你吃一点，稍微可以止一点痛。”

“可以……治心痛吗？”

“……”白问洲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在一旁陪着这个此时如此脆弱的少年。

……

深火台。

刚缓缓走入庭院，白问洲就觉得不太对劲。

“师父？”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白问洲，你还有脸回来？你个辱门败户的东西。”门口的赵弃折面色冷漠至极，“你不仅屠害你们新月观上下那么多人，还杀光了我养家的人!究竟是为什么？!!!”

“完了，又犯病了……”白问洲秒懂这个局势，但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赵弃折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一拳击出。

白问洲堪堪躲过，迅速与他拉开距离：“师父，你清醒一点。我没做那些，你不要记混了。”

“你不要狡辩了，还我张家上下那么多人的命来!”赵弃折又冲着白问洲使出充满恨意的一招，“邪之魂：魔焰!”

“冰之魂：千羽。”

冰棱与焰浪相撞，一声巨响，飞沙走石，白气腾绕。虚弱的冰棱虽然算是挡住了汹涌的焰浪，但明显占据了下风。

“全盛时期或许可以一战，但如今自己这个状态……”白问洲连连叹气，“不行，得想个办法接近他，才可能唤醒……”

两人互相拆招缠斗，没完没了。白问洲早已心力交瘁，却还要忍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破绽。

“邪之魂：百鬼!”

无数厉鬼幽魂刹那间破土而出，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响，张牙舞爪地朝白问洲扑去。

“冰之魂：君雪。”

细雪如天仙撒盐而下，覆盖极广，纷纷扬扬地洒落，方式优美多情，速度却快如闪电。被轻柔地触碰到的鬼魂，却只有被压回地底的下场。

“咳咳……擦，不知道还能打多久……”白问洲趁这一丝缓和之际，终于把一直闷在胸口的那团瘀血咳了出来。

还真就和姐姐说的一样，差不多又躺了一个月，就要着手打架了。

不知不觉出了个神，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然，待白问洲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赵弃折的手掌，已经触到了白问洲的胸口。

“完泥马了……”白问洲欲哭无泪。

那一掌的力道可不轻，正常人都不一定能挨住，更何况本来就肋骨全断前不久才刚刚接好的白问洲。

“噗——”

白问洲面色瞬间惨白，眼神已经有些溃散，但依旧透出了坚定之色。

他在倒飞出去的瞬间一手死死地拉住了赵弃折的手臂，另一首覆上了赵弃折的额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动用了狱之魂。

“狱之魂：归原。”

白光顿时笼罩了赵弃折，将他轻轻拖住，漂浮在空中。而白问洲双眼一闭，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希望……还能捡回一条命吧……”

……

不如死。

“御书长君请。”

“……多谢。”

“……”周横流依旧缩在角落里，一脸戒备地看着来人。

御书长君心里复杂极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熟悉的眉眼……像极了他少年时的那风华绝代的爱人。

终于啊，历尽千辛万苦，他找回了他的儿子。

可是他的儿子，却沦为了阶下囚。

这样贸然地去与他相认，他怕是也难以接受吧。

他现在……是不是连自己不是兽族人都不知道？

御书长君想了很多，却没有一句话让自己开了口。反倒是周横流先不耐烦了，断断续续地说：

“有话就说……有刑就用，干完了……赶紧滚蛋，老子心情……很不好。”

“江儿……”御书长君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哽咽着唤出了周横流的小名。

周横流心弦在那一瞬间被触动，他望着眼前的男人，已经之前白问洲对他说过的话，他似乎可以联想到一些事情。

可是他又不想再想了。云锦已经没了，即便是……即便是那久违的父亲……都弥补不了心中只属于那个人的空缺。

御书长君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你出生那年……战火纷飞。都怪爹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俩，让你和你娘与我失散了。”

“很多年来，你们都杳无音讯。我成为了深火台的御书长君，我日复一日地写着你和你娘的名字，盼望着你们归来。可是依旧……我甚至都已经绝望了，却在某一天，偶然得知了你还活着的消息。”

“虽然不知你娘如何，但是有了你的信息，我已经欣喜若狂。可是你却是在遥远的兽族，与我们势不两立的兽族。我真的……很难去见你一面。我等啊等，终于等到了我们相见的这一天……”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突然多出来的父亲，但是……但是江儿……原谅我，还是抱着一颗自私的心，想要认回你……”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周横流还是选择别过头去，狠心道。

御书长君愣在原地好久，最后只是苦涩地说：

“江儿……我知道的，牢里你受苦了，不好说话……等我、等我下次，我直接会来接你回家团聚……”

“……等不到了。我什么……什么……都等不到。”周横流苦笑，“不过……还是谢谢。可我都已经……没等到我的……爱人了，我还能……等到……你吗？”

“对不起，江儿。我让你等了十几年了……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等到的。”

御书长君的一番郑重承诺，似乎让整个人已如枯木的周横流有了些许气色。但周横流紧接着就是冷笑一声，本来还打算说一些挖苦讽刺的话，却突然间发现，自己又说不出口了。

何必……自己亲手掐灭这份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丝念想呢。

你敢说自己不期待吗？

你不敢的周横流。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你这辈子无论如何都想见到啊!

御书长君见周横流没有回话的打算，便也不再多说，上前一步轻轻地往周横流手中塞了一瓶伤药。

做完这个，他才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横流，转身拔腿就走。

“等……等一下。”

周横流最终还是出声留住了他：

“我……我其实……很想要一个父亲的。你……你来得正好。”

“虽然……我已经没有了云锦……可我不想让自己那么可怜……我实在不想……不想再错过了你……我的……父亲……”

御书长君面部表情本来是僵硬了好一会儿，突然一瞬间如春水般化开，喜悦之色跃于脸上：

“江儿……你算是……愿意承认我了吗？”

“算是吧。只希望……我此生……还能等到我的父亲。还能等到……一个十几年前就应该……属于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