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秦霄进入包厢时脑海里就晃过许多杂乱的声音，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只是这次却捕捉到一个有些不同的声音，他跟着感觉望去时，就看见了坐在位置上，看起来有些从容淡定的人。

而此时正好两相对望，牵引便在这一刻搭起。

秦霄脑海中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声音，只能听见那个引他对望的人的声音。

好满......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这一时刻，秦霄分明地感受到自己的想法与那人的想法重合。

秦霄已经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读心术”这么一个奇怪的能力了，好像是高中，又好像是大学，总之来的不早不晚。自那以后他的脑海每天都被各种各样的声音环绕，好的有坏的也有，他可以轻易窥探到别人心底的真实想法。

但真的很累，总是无时无刻听到一些繁杂的声音，虽然使得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了解到别人的真实想法，但永远都会是一个难以拆卸的包袱。

就在此刻，推门进入包厢的此刻，望见位子上那个人的此刻，他脑海里只剩下他的声音了。

有一种特殊的冲动，秦霄只觉得奇怪，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已......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人就是圈子里出名的花瓶演员了。

在贺总将话题抛向沈鹤曦的时候，沈鹤曦嘴上说着委婉的托词，秦霄确实把他心里面的想法听得清清楚楚，觉得刚在怦然心跳的自己简直可笑，受不了这种虚与委蛇，才起身出去的。

这种行为难免下面子，不过秦霄一向不给人留面子。

秦霄在阳台吹风，回想了一下刚才与那人对视瞬间的感觉。

毫无防备的、无意的遇到了沈鹤曦和他经纪人来阳台，他脑子里全都是安诺的内心的咆哮，而另外一个人的内心好似毫无波澜，秦霄一点儿都没感受到。

待安诺走后秦霄才出来，沈鹤曦有些萎靡地倚在阳台栏杆上，阳台门好像隔绝了外面的喧闹，世界安静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两人又一次对视。

眼前的人好像朦胧地与遥远的记忆重合，跨越了无数，奔赴这一场对视。

此刻秦霄才听见沈鹤曦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内心想法。

我们以前见过？

这个疑问不仅仅在沈鹤曦心中，同样在冒在了秦霄心中。

他们好像总是很凑巧。

秦霄若有所思地张口，却听见了对方与心中所想不一的想法。

“我们以前没见过。”

一张听起来笃定决绝的拒绝票。

但他俩几乎同一时间开口，总不可能是回答他的话的吧？

“......”

四下沉默。

夏天刮来了一场大风，耳边回响着呼呼声。

沈鹤曦有点儿尴尬，谁能想到这个该死的能力竟然失控了。

他干笑两声，开始打马虎眼：“哈哈，秦影帝，我们怎么会见过呢？要是有的话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吧......”

“是么？”

秦霄一挑眉，淡淡道。

他好像有点儿明白这人刚才在饭局上为什么心里那么想嘴上却不太一致了。

沈鹤曦沉默一瞬，不知怎么的又是张口就来。

“不是啊，咱俩以前睡过，忘了？”

秦霄：“......”

沈鹤曦：“......”

这失控给玩脱了。

“失敬，玩笑话。”

此地不宜久留，沈鹤曦没敢去关顾秦大影帝的表情，撒腿跑了。

秦霄看着仓皇溜走的背影不由得懒散一笑，这人怎么是个笨蛋。

-

沈鹤曦没顾上别的，直到在大厅被回来的安诺拉住才微微回神，安诺看他耳尖似乎有些红，皱眉：“哎，你不会被那三杯酒给喝醉了吧？我记得你酒量好像没那么差......”

沈鹤曦自知酒量确实没那么差，但大脑却像是被酒精侵蚀了一般，混乱无比。

“不知道，我们回去吧......”沈鹤曦脑子乱七八糟的，随口道。

安诺又有点儿犹豫：“贺总那边......要不咱们去道个歉吧？这样子走了之后难免......”

安诺话没说完，点到为止。沈鹤曦想到秦霄不由得心烦的骂了一声，最后还是妥协：“好。”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沈鹤曦默默对自己这么道。

沈鹤曦和安诺回了包厢，一进包厢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桌上的人的脸色简直精彩纷呈。

看到坐在位置上的秦霄微微错愕地挑眉看向自己，沈鹤曦心里不由得啧了一声，脸上尽量维持着礼貌端庄。

“贺总张导啊，实在是抱歉，鹤曦他一直肠胃不好，不知吃了什么这会儿头晕胃痛，我得带他去医院看看，今天这顿饭实在是抱歉了......”安诺进门后就开始赔笑，他这一席话惹得众人去看身后的沈鹤曦，看他脸憋得怪红的。

其中一位监制也陪着打了下圆场：“哈哈，你看鹤曦脸都憋红了，肯定是病的不轻.......”

沈鹤曦只得在心中默默吐槽，胡扯也正常点，你见过胃痛脸红吗。

这么一说，沈鹤曦才去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就脸红了？

一定是瞎说的。

然而另一边，拥有着读心术的秦霄饶有兴致地听着沈鹤曦心中吐槽，看了一眼沈鹤曦绯红的耳垂，没忍住笑了一声。

在座所有人：“......”

在座谁人不知秦霄是个看似二十四实则四十四的老干部，干什么都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秉公执法，在如今这种各个都忙着圆场的场合，他还笑出声了？

沈鹤曦看了一眼秦霄，发现秦霄也看着他，笑了一声后似乎也没觉得尴尬，只是微微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非常随心的随口解释：“抱歉，我想到好笑的事情。”

沈鹤曦心中翻了一个惊天大白眼。

说好的冷淡不近人情全娱乐圈最攻的影帝呢？

艹，人设崩塌了。

-

等沈鹤曦回家，已经很晚了。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酒倒是喝了些，安诺作为经纪人真是又当爹又当妈的，伺候着把蜂蜜水给他喝了，又给他煮了一碗云吞盯着他吃。

沈鹤曦吃了两个云吞简直想吐了：“安哥，我现在看到肉就想吐。”

安诺扶额，“总得吃点东西吧？你刚才就没吃两口！就你那胃，毛病那么多你又那么挑，哪天又出事了......我的祖宗，我难啊！”

沈鹤曦垂眸，随口胡诌“喝蜂蜜水喝饱了。”

安诺：“......”

安诺无法，千叮万嘱后才离开沈鹤曦家。沈鹤曦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脑子里反反复复放映着一天的画面，最后停在了秦霄出现的那个地方。

沈鹤曦一拍脑门，没忍住动了动唇低骂一声。

此时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电话铃，沈鹤曦不知道丟哪儿去了，只闻其声不见其物，铃声又像是在催命。沈鹤曦掀开被他动的乱七八糟的被子才终于找到手机，解救了他的小命。

“喂。”他接起淡淡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他发小赵无畏，和他一样是兴华娱乐的艺人，安诺还是半个经纪人。赵无畏说：“昂，鹤曦，我听安哥说今天带你去张导新片的饭局了？怎么样？”

说到这事儿，沈鹤曦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不怎么样。”

“啊？”赵无畏一愣，有些不解“他们资方是koo哎，你不想抓住这个机会？Koo后面是秦霄，往后是秦家，这可是唯一能和他沈昌......”

“行了。”沈鹤曦不想听，“赵无畏，我从出道开始到现在，除了第一部作品，剩下的作品都有同一个资方，也一定没有一个资方。你知道么？”

“有的一定是兴华，没有的那个一定是koo。”沈鹤曦一字一句道，像是字字刻心。他倏地笑了一声，“你猜我为什么后来演技跳崖式下降？”

对面的赵无畏哑声：“鹤曦......”

沈鹤曦知道这种行为很偏激，毁的更多的是他自己。

他无所谓。

-

后来的一段时间沈鹤曦仍然忙碌着，上综艺走商演当流量还顺便试了几个镜，实则就是坚定地维护着自己的“花瓶”人设。

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了，沈鹤曦接过助理小罗手上的外套随手披上，点开安诺发给他的行程表，才松口气：“终于把活干完了......小罗，送我回家吧，也得亏这次品牌方就在淮城，不用飞来飞去的了。”

小罗点点头，坐到驾驶位上，“哥，拍这么久都累了，你要吃点儿东西吗？安哥让我关注一下你的胃病来着。”

沈鹤曦“唔”了一声：“不用，还成。你开车，到了叫我，睡会儿。”

沈鹤曦戴上眼罩，随即进入睡眠......他才睡没多久，就被一阵电话铃吵醒了。沈鹤曦一皱眉，摘下眼罩，小罗拿着手机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沈鹤曦接过手机，一看备注是安诺，右滑接起：“怎么了安哥？”

“你那边事情完了吗？”安诺的声音略带急躁。

“昂，怎么了，我拒绝加班啊。”沈鹤曦一撇嘴。

安诺伤脑筋：“哪儿能拒绝啊，YE娱乐今晚有一个晚会，邀请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送到，很多名导明星都会来，得去认识认识什么的......说不定你下次片约也能搞定。”

沈鹤曦嗤笑一声：“你确定？”他看向窗外有些嘲弄，“兴华亏得还不够多？还让你给我接片约？”

“......”安诺沉默一瞬，随即笑道，“我的祖宗，就你这张脸不上大荧幕让大家看看岂不是可惜？”

“他们不会觉得可惜，只会觉得庆幸。”沈鹤曦握着手机的手不禁有些泛白，“公司也投了也亏了那么多钱......不考虑一下把我资源断了？”

“鹤曦，说什么呢。”安诺沉默两秒，道“你到底为什么入圈？”

“安哥，这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两相沉默，沈鹤曦还是先摇头一笑：“把定位发给小罗吧。”

不久后车缓缓停下，车门被打开，安诺带着化妆师急匆匆地上来，一把扯下沈鹤曦的眼罩：“来来来快点儿，先把衣服换了，咱们低调一点，省的被一些有心之人闹大了笑话......”

YE娱乐的晚宴邀请的基本都是在圈子里有口碑傍身的，这次竟然还邀请了沈鹤曦，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

沈鹤曦慢吞吞地换衣服，似乎漫不经心地一勾嘴角：“你这不是挺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么。”

“你少贫！”

一切妥善后，沈鹤曦和安诺一起进入了会场，进入的时间不早不晚，尽管已经尽量低调，却还是引来了不少瞩目，顿时响起一些窃窃私语。

“我没看错吧？沈鹤曦......？YE怎么会邀请他来？”

“啧，你看今晚来的都是一些正儿八经的电影咖，他沈鹤曦来还是有点儿丢人吧？”

“哈哈，人家拍了那么多电影了，怎么不算正儿八经的电影咖呢？”

沈鹤曦目不斜视地忽略这些私语，身穿他代言的某高定西装，面带标准笑容走完了红毯，安诺才重新凑到他一旁：“对了，我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沈鹤曦侧眸挑眉，带着点儿询问的意思。

安诺正准备开口，却忽然停下脚步，沈鹤曦不得不跟着停下脚步，莫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用说了，人在你面前了。”

璀璨糜烂的灯光下，沈鹤曦眯了眯眼，有个男人笔直又带点儿懒散地站在不远处，好像一下就闻到了曼陀罗的味道。

危险又迷人。

“沈老师，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