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之主摩里斯的到来，带来了新鲜的水流。

在重新流动的埃雅河旁，兰西诸神听到伊安提出的建议，神色各异，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不赞成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从这时人类从自然的崇拜中诞生，伊安要治理洪水，定要改变原地势，山岳变动、河流改道，很可能会动摇他们统治的基础。

不反对则是因为伊安手上尚且沾着神明鲜血的屠刀，他们不保证杀疯了的伊安会顺便把他们一起给收拾了。

比如他们现在就很怕伊安突然来一句，你这颗头颅我很喜欢，不如来让我来砍一下？

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弱者在强者面前没有说话的份。人家询问你的意见是看得起你，不是真把你当成一盘菜。

这边伊安收回金剑，俯视下方失去了头颅的洪水之神，藏着太阳之火的金瞳中尽是冷意，她将乌苏女神的尸体托举起来，然后将她送至水流中，让她顺着浩荡的水流漂去。

水能涤清一切罪恶与记忆，若无意外，乌苏会化身为一处无名的湖泊或河流哺育一方生命，直至一位新神明从她的尸体上诞生。

“伊安神，洪水来了，我们带着人类退到高地就是。又何必费心费力地治理它呢？”一位诞生自埃雅河中游的山神貌似明事理的劝说着伊安，在他身后有不少山神、水神响应。伊安想要治水，首先受影响的就是这一批神明。

大地之上部落林立，神权斗争复杂，他们也害怕伊安借着治水这一件事来搞他们。明智的神明都能看出来这位太阳女神迟早是兰西平原的主人，但他们并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力，只好是装聋作哑，能拖一时是一时。而且先前山之女神利亚的失踪给这些神明的心灵上蒙上了一层难去的阴霾。

他们当初唆使乌苏女神来试探伊安，没想到乌苏这个蠢货直接没了头颅。这让他们更加确定山之女神的失踪和这位太阳女神脱不了关系。

“是啊……是啊。”一批搞不清事情发展状态的神明点头应和。他们虽然知道洪水即将到来，但还是没有意识到洪水将给兰西带来多大的灾难。

每年固定的埃雅河不痛不痒的洪水泛滥早已麻痹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遗忘了水曾是孕育一切的源头。他们只会以为乌苏说的洪水不过是每一年多下一些雨水而已，其中有些神明带着信徒居住在高山之上，他们自觉这场洪水和他们没多大的关系。

“我觉得……”有个小神想要赞同伊安的观点，但莫名被一位未知的神明封住了嘴巴。

而那些信徒身处埃雅河下游的神明能感受到了这场洪水将带来的危机，但碍于周围诸神的反应，也只好把言语吞入腹中。

回去就降下神谕让族群搬迁吧。他们在心中叫苦连连。

伊安环视了这些各自有着盘算的神明，双眼微眯，金瞳在他们的脖颈处逡巡，被她扫到的神明都不禁觉得脖颈一凉。

“我尊重各位的意见，但我希望各位记住兰西是诸位的兰西。”

伊安知道这些神明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再去劝说，因为她也只是通知他们一声，治水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洪水向来是文明发展的阻碍因素，伊安想让自己的信徒长长久久的在兰西生活下去，就必须要把这不可控的洪水驯服。而且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将世俗的权力集中到自己的手中。

“是是……”诸神唯唯诺诺地点点了头，心中只觉得伊安危言耸听。

植物之神见到因为伊安和乌苏女神的战争而变得一片狼藉的四周，眼眸轮转，立刻下达神谕道：“我祝福太阳神伊安的土地永远草木繁茂。”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因太阳之火而寸草不生的土地重新散发出生机之光，无数奇花异草慵懒的伸起了腰，之前那些逃窜的兽类重新被这股生命气息吸引而来，躁动地繁衍。

刚刚还是如同末日废土的大地，在植物之神的修复下，再次焕发出生机。不过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在做完这一切后，植物之神原本俊美的面容瞬间苍老了几岁，他头上的羊角也不再光滑，生出几道深刻的凹沟和角轮。经历过这番变故后，植物之神至少要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来恢复自己的神力。

但植物之神认为这是值得的，能拉拢住一位前途无量的太阳神自然要比和这些弱小神明的盟约重要得多。

“嗯？”在场的所有神明都反应了过来，暗骂了一声，看向植物之神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杀意。

说好要一起来反抗太阳神，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看你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叛变？

行啊，拿我们来讨好太阳神。

“我的兄弟，我同样祝福你，愿光明与温暖眷顾你。”伊安一挑眉，笑着对面前的植物之神赐福道。

她弯腰从水泽旁折下一支蓝色的莲花，缠绕在腰间的金腰带反射着惑人的光芒，披在手臂上的薄纱轻晃，这是由日光与云霞所化，衬得这位女神的面容越发得明艳。如果忽视了伊安刚刚弄死一个女神的事实，那在场的诸神说不定真的要为这位女神的出色的容貌心动，并且大打出手。

她伸出手，目不斜视地从摩里斯身侧走过，仿佛他们从不相识，然后伊安将手中蓝得忧郁的莲花交给了那位植物之神，道：“我的兄弟，我希望我能知道你的名。”

树从大地上延生，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男性的生殖，如果能与这位神明缔结婚姻，那代表着伊安可以悄悄地吞下厄提亚的一些权柄。她与摩里斯从来没有正式向天地宣告过他们的婚约，在神子诞生之后，他们的誓约就自动解除了一半。

而且这次乌苏女神借着埃雅河水淹大地，明显是摩里斯的过错，这让伊安再也无法信任这位圣洁的埃雅河神。

旁观的摩里斯见到那支蓝色的莲花，面色瞬间苍白了起来，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话语还是太过苍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无能的口舌。

他明白伊安要舍弃他了，就像舍弃一朵枯萎的莲花那样。没有了鲜艳的色彩，只能烂在污浊的水塘之中，明亮的太阳是不会因为一条河流而停下脚步的。

“我名雅各。”

植物之神雅各微微一笑，接过伊安递过的莲花，屈膝跪在伊安身前，卑微地吻了伊安脚下带着腥味的泥土，第一次将他的名字公布在众神面前。

其他神明吃惊地看向雅各，他们没想到平日里最谨慎的植物之神竟然为了讨好伊安将自己的神名暴露了出来。

不是吧，你玩真的？

而伊安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因为她想起来她好像和波蒂斯为了在另一片大陆演化冬季联合套路了一个当地的美少年。好死不死，那个美少年的名字好像刚好就叫做雅各。

在通往地穴与黑暗的大地深处，死去的乌苏女神的尸体被这不见阳光的冥府接收，化身一条幽暗的地下河，冥府的女主人睁开充满母性的眼睛，手中的审判天平随着她的动作不住上下的晃动，仿佛人类死前波动的呼吸。

波蒂斯想到冥府之中那个沉睡在罂粟花丛中的美少年，喃喃自语道：“雅各……”

虽然伊安很想吐槽，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伊安将跪在地上的雅各扶起来，用自己红艳的唇吻了吻他的额头，对他询问道:“我的兄弟，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丈夫。”

“我的荣幸。”雅各微笑道。在他脸上依稀还有少年的神采，他的子女众多，不过都是他在外行走的化身。在这一点上，热爱开马甲的伊安也许和他有共同的话语。

伊安利用自己的神力催生出一个红艳艳的石榴，将它分为两半，一半喂给雅各，一半晶莹的果实被抛洒至大地，笑道：“我与你在此缔结婚姻，神圣的水土作为见证。”

石榴因为饱满的外形一向有丰产多子的寓意，伊安将石榴籽抛向大地的那一刻，瞬时被肥沃的土壤接纳，象征它们认可了这次婚姻。

地母逝去，天父被融合为她的另一面，权能被诸神瓜分，现在两位归属于大地神系神明的结合让祂感受到了权能的汇集，自然能取悦祂。

在仪式结束后，诸神离去，雅各路过摩里斯的身侧，在他耳畔轻声道：“圣洁的摩里斯，兰西未来的主人从来不需要一个不忠的伴侣。”

“咔擦。”摩里斯握在手中的宝石瞬时碎裂开来，鲜血迸溅。

“你……你在利用伊安！”

摩里斯久违地愤怒了，河水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不安的内心加快了流淌的速度。

“摩里斯，不要把我当作是你。我喜欢她啊。不，应该说我爱她。爱她的残酷，爱她的血腥，爱她的一切。所以不要这么自私，把太阳当做是你的所有物。”雅各笑着拍了拍摩里斯的肩膀，仿佛他真的想把自己的见解告诉摩里斯。

另一旁，伊安正和三个陌生的女神面面相觑。

“母神。”三位女神动作一致地向伊安屈膝行礼。

男神，最好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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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