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成心脏快要从喉咙头跳出之时，长发青年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大厅中的某个聒噪不已的人形垃圾上。

他唇角略微勾起，面色淡然地开了口。

青年的声音太轻，傅成在二楼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青年开口的那一瞬间就给教练高昂的谩骂声画上了休止符。

那教练转过身去，傅成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见他脸上表情的变换。

但他之后明显是瑟缩着肩膀，原先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长发青年嘴角虽挂着笑容，但眼瞳中却是冰寒一片，没有任何鲜明的情绪色彩。

青年的上下唇每碰到一次，那教练的气焰就消一寸。

到了最后，也不知长发青年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个教练匆忙地从大厅的侧门中跑了出去，离开的身影活像只灰溜溜逃窜的过街老鼠。

长发青年面上的表情未变，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抹平。

在教练匆忙跑走之后，他只是淡淡地垂下眼帘，也没回头施舍给那教练一个眼神。

那位闹事的教练走之后，工作人员走到了长发青年的身边，跟他说着什么。

长发青年点了点头，撩了垂到额旁的头发，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尽头向上的楼梯处，傅成才收回视线，目光投向了会议室的大门。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门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了来——

长发青年姣好的面容映在了会议室众人的眼中。

脑海中多年以来生成的幻象凝成了实质，一下子闯进少年的心房。

傅成咬了咬下唇，略显紧张地滚了滚喉结，视线却撞到进门之人的目光上。

意外的是，在真正和他对上目光之后，青年眼中的坚冰似是消融了些许，透出几分暖意来。

在傅成还未看清那微末的暖意之前，长发青年便移开了目光。

“嗷，言哥你终于回来了！”还没等青年开口，齐文浩先一步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故作姿态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建议你之后把私人飞机列入你的购物清单，这延误的国际航班可让我们好等。”

“好呀。”听到齐文浩“放肆”的言论，言礼不仅没有生气，还顺着他的玩笑话接了下去，只是后面说出的话就不是特别符合人道主义了，“你把你这几年的工资交了，我今天就预定。”

把齐文浩的嘴堵上之后，言礼便看向傅成，嘴唇微启，准备进入今天的“正题”。

但在言礼的读条框出来之前，齐文浩又猛地拉开嘴上的拉链，飞速地截断了言礼还没出口的话。

“哦对了对了。”

齐文浩的手臂毫无征兆地横上傅成的肩头，一下子压得他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几步。

好巧不巧，言礼从会议室的门口进来之后刚好站在了傅成的面前，傅成忙低下头稳住自己的身子，但看到言礼那澄亮的皮鞋之后心下愈慌，身子也更不稳了——

而后他被人扶住了。

“没事吧。”

言礼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携着山泉的清冽和春风的和煦。

傅成机械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往前摔的趋势，此时他和言礼靠得有些近，言礼的鼻息侧耳可闻。

在他心砰砰跳的时候，言礼的呼吸拂过他的耳边，吹散了他鬓角的碎发。

“齐文浩老是没轻没重的，你别太在意。”

言礼收回了自己的手，语含歉意地跟他说道。

“没事。”

傅成试着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但事实是，在言礼的手托住他手臂的那几秒短短的时间内，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息了几瞬。

在傅成回答没事之后，言礼就挑了眉往齐文浩那边看去。

“我的我的，别骂了。”

齐文浩看言礼朝他这边看过来，忙把自己的胳膊从傅成的肩膀上给挪开了，摆着手承认错误道。

但下一秒，齐文浩重新抬起手，似是想再次揽上傅成的肩头，但在言礼“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顺势拍了拍傅成的肩膀。

动作格外地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自己的“内劲”又把傅成往前震个几步。

齐文浩嘚瑟地跟言礼说着，语气里满满都是“你快来夸夸我”的骄傲感。

“不过你看，我把试训里最有希望的新人给拐进队了，这今年夺冠的功劳是不是可以分我个三分之一。”

“哦，是吗？”言礼轻笑了声。

傅成感觉言礼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一寸寸逡巡着，视线仿佛透过皮囊剐到了他的骨肉之中。

他无所适从地咬着下唇，心中把“没轻没重”的齐文浩骂了千万回。

“你这怎么说得我们俱乐部跟人贩子组织一样？”

言礼敛了目光，没再跟齐文浩这个活宝再过过多的纠缠。

大概他也清楚，要是再和齐文浩扯皮几句，今天这要做的“正事”大概至少得延期到明天了。

看言礼终于被齐文浩的嘴完全堵上了之后，Planet教练也趁机很有眼色地递上了资料。

言礼接过了Planet教练递过来的材料，快速地翻看了下。

他面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傅成也判断不出资料信息中的自己是否到达了言礼的标准。

“没什么问题。”言礼翻完了手上的资料，轻声说道。

但还没等傅成松一口气，他话锋又一转。

“但傅成你应该不介意再填一份我这边的信息资料吧？”

言礼敛了眉眼，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几张A4纸，递给了他。

傅成表面上平静地接过了言礼递过来的白纸，但内心中却不知道把言礼吐出的“傅成”那两字翻来覆去咀嚼了多少次。

“坐下吧，站着写字多累。”

傅成应了一声，重新做回了椅子上，拿起放在桌上的中性笔就开始填言礼递给他的卷子。

前面言礼进来的时候，他被激动过头的齐文浩拽着站了起来，现下终于能安稳地坐下了。

在傅成拿起黑色中性笔填起资料的时候，言礼也坐了下来。

坐在了傅成身边的椅子上。

言礼坐下的时候，过长的头发垂落到了桌面上，像一道倾斜而下的黑色瀑布，在桌面上溅起了水花。

傅成不自觉地看向言礼垂落在自己左手边的长发，然后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了那缕长发。

他的视线鬼迷心窍般地凝在那只手上面，目光顺着它移动的轨迹游弋着。

看着那只手抚过肩际，划过耳垂，最后停在耳后，而后他对上了言礼的眼睛。

言礼似是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对他笑了笑，嘴唇轻启，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傅成离他很近，能够从口型上清晰地分辨出言礼无声的那句话——

“怎么了？”

“没……没事。”

傅成飞快转过头去，胸膛中锣鼓喧天。

是他心脏在闹腾的声音。

自己太失态了，他想。

傅成飞快地填完了A4打印纸上要求填写的信息，看到游戏曾用账号这一栏之后，笔尖顿了顿。

最终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自己以前的账号和id填了上去。

在他填完这个格子，准备继续往下填的时候，不安分的齐文浩探头过来看了看他写好的东西，然后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在傅成的耳边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草， Matinal？！”齐文浩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会议室的寂静，“你该不会是那个Matinal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