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她回家

杳闻宁一路来到主院,

院前站满了人,其中就有白天见过的将士们,他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外不停地来回走动。

这时,一名军人满身是血地从屋中冲出来,嚷嚷着:“俞非晚怎么还没到?!”

管家在旁边急的直用手帕擦汗:“哎呀,已经去请了,不过他今晚在城外军营,怕是一时半刻赶不过来啊。”

“那其他大夫呢?郎中呢?!快去请!”

这时屋中传来一声叫喊:“不好!侯爷又吐血了!”

将士们慌极了,一边七嘴八舌地吵着要郎中,一边一窝蜂地冲向床塌边。

杳闻宁远远看着,只见血红色的水是一盆盆地往外端,每个人的表情都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是林肖将出事了!

杳闻宁心中咯噔一下,她转身跑到马厩,牵出那批她怎么也驯服不了的马,翻身而上,疾跑向军营。

来不及想起林霜教得一二三要领,甚至连对上马的恐惧也抛之脑后,

她心中所念的都是,俞非晚,军营——

救命!

她一路疾驰到郊外盛林军军营,值守将士还以为有人袭营,召集人手,严阵以待。

结果走近了一看,那高头大马之上的竟然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

“站住!军营重地!不可擅闯。”

面对士兵的长矛,杳闻宁也未曾胆怯,而是在门口大声喊道:“俞非晚!俞非晚在不在!”

值守的士兵呵斥道:“小儿莫要放肆!”

这时马儿竟发出一声长啸,有眼尖的士兵认出:“欸?这不是侯爷的马吗?”

其他人再仔细一看:“真的是!”

“俞大夫呢?”

“俞大夫有人找——”

俞非晚擦着手走出帐篷,抬眸看了那个在门口扬言要他的小孩子,挑眉。

只见她疾言厉色:“俞非晚吗?快随我去侯府!”

“你是?”

“我叫闻宁!”小姑娘跳下马来去拉他,“若不信我,你来策马,速去林侯府!他……他……”

杳闻宁说不得后面的事,看着周围的将领,若是当众道明原因,主帅有失,怕会使军心不稳。

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企图以纤细的双臂拽走俞非晚。

幸好,他主动上了马。

他们一路飞奔回府。

……

林侯府,

“让让让!俞大夫来了!”

众人让出一条道,俞非晚在门口便看见躺在榻上的林肖将,三步并做两步,撇下药匣箱立刻开始搭腕诊脉。

那个被林肖将吐得浑身是血的将领在一旁,快速地复述着当时情况:

“侯爷下午还好好的,入了趟宫见了陛下,出来没走几步就这样了,也不见外伤,就是吐血,吐了好多好多!我们想着估计是中了毒,于是在路上给他灌了牛乳,没成想回了府,连带着血也都一股脑地给吐出来了!”

俞非晚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眼内与喉头,一言不发,迅速写下药方。

吩咐道:“抓药须去王记药房,有几味药他处不见的有。同时派人去郊外东面的钱家村,找一个姓张的年轻郎中,向他要这个单子上的东西,若问起用途,便说病患中了宴花雪之毒。”

“什么!?侯爷中毒了!”

“快!”

俞非晚没有理会身边大老粗们的叽叽喳喳,厉声道。

“卑职去!”

“我也同往!”

有两个将领主动请缨,拿了方子策马而去。

不一会儿,门房扶来一个人,只见那人伤的不轻,却还是挣扎着来到众人面前。

“不,不好啦!”

众人一看,这不正是那名去请俞非晚的将士吗?!

“兄弟你这是这么了?”

“我……我刚出府不久便遭到了伏击,有,有人不想让侯爷活……”

那人额头流血,刚说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岂有此理!”

众将士义愤填膺,也有一人好奇问俞非晚:“那您是怎么过来的?”

俞非晚正全神贯注为林肖将施针,理都没理他。

“哎呀,这重要吗?别打扰人大夫!”

“等一下,若去请大夫的兄弟遇袭,那去抓药的……”

那人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身影如小旋风一般一闪而过。

闻宁在路上狂奔。

胆大到敢劫侯府的人,或是夏帝与杳琛之计!

她马不停蹄地赶去城中最大的药房,果不其然在路上遇到了那个自请去抓药的将领,他被三四个黑衣人围着,看样子不敌贼人,却依旧单膝跪地用长刀撑起身体,争取着最后的机会。

闻宁大喊:“药方给我!”

那将领抬头没看见马上的人,但是瞧见了她骑得马,二话没说将方子抛向空中,杳闻宁提缰而跃,伸手接过。

而后势不可挡地穿过黑衣人中间,扬长而去。

待到他们反应过来要追时,刚才那名被劫的将领提着长刀挡在他们。

他用食指抹掉了唇边的血,痞气地笑着说道:

“哥几个别走啊,再玩会儿。”

长刀似栅栏般嵌入地面。

今夜,他们一个都别想过去。

风在耳边呼啸,漆黑的夜里,乌骓马好似一道闪电,劈过寂静的街道。

杳闻宁一路狂飙,终于赶到了药房。

拍门无人应,杳闻宁索性卸了铺板。

“哐哐”

门板落地的声音引得周围邻居都探头查看,掌柜的也被吵醒了。

还以为是哪方贼人敢硬闯药铺,揉眼睛一看,是个小孩子。

她一边以弱小身躯撞着门,一边大喊:“掌柜!抓药!抓药!”

掌柜的连忙下楼开锁,小姑娘将药方举到他面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抓,抓药!”

“救命的!快!”

“哦哦哦。”

掌柜嘴上答应着,眼睛却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杳闻宁。

确认她就是个小女孩,于是转身去药房抓药。

药包好,杳闻宁拿起就走。

“你还没给钱呢!小姑娘!!”

马踏蹄疾,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回到侯府,林肖将嘴唇乌青,身上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一包药冷不丁出现在俞非晚眼前,他看着拿给他药的那个满头大汗的小姑娘,接过药打开,一股脑地倒进已经在火上的沸水中。

都说药要慢慢熬,或许是林肖将的情况太危机了,俞非晚在药罐中使劲地捣,一边捣一边煮,不到一刻钟,便盛了一碗给林肖将灌了下去。

“现在别动他,都别动他。”

俞非晚将众人都赶了出去,但是抬眼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杳闻宁,什么话也没说。

就这样,一直等到太阳升起。

屋外才有一些动静。

有人敲门:“俞大夫!去东村的那哥们回来了!”

俞非晚开门,看了眼他取回来的东西,“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他向角落里的杳闻宁招招手:“你来。”

“把他的头垫起来,稳一点。”

杳闻宁眨了眨眼睛,爬上床,盘起腿,将林肖将的头固定在她双膝之间。

俞非晚将她的手放到林肖将的脸上:“扶好。”

只见他将手中的药粉拿起来闻了闻,然后全数撒进凉透了的一碗药中。

分八次,一点点倒进林肖将的口中,每倒一下,便从他身上撤下一枚针。

紧接着拿着小刀,在林肖将的手掌脚掌上各割开一道口子。

鲜红得不正常的血从伤口中流出,那颜色像是永不干涸的朱砂,刺痛了杳闻宁的双眼。

俞非晚将他躯干上的针也拔掉,橙红的血变成黑色,而后变得正常。

林肖将的脸色也由乌青变得苍白。

针除,药见底,俞非晚紧接着在他的口中塞了一枚老参片。

老参大补,寻常人受不住,却价格不菲,只因在命悬一线时可吊其生气。

但吊不吊得住,还是要看林肖将自己。

他们坐在床边沉默着,似乎是在等待审判的结果。

一直到日上三竿,

杳闻宁的膝上枕着林肖将的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阴影,似是永远不会在睁开一般。

平日里她对先生一直是崇拜敬仰,可如今他生死不明地躺在这里,杳闻宁的心中却在想:

林肖将,你傻得透顶。

盛林军虽在大败古鲁后兵力锐减到千人,却因林肖将声望又在短短几年报名参军加入几万。

他自知皇帝忌惮,于是回朝时便由阿铭顶替他出面,自己则躲在暗处。

可皇帝终究还是对他们下手了。

阿铭替他死。

林肖将的惑,在于兄弟的命与盛林军的去留。

盛林军几万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散时也要往四面八方而去。到时被心怀鬼胎的各道瓜分,推翻冬猎,各节度使揭竿而起,天下混战,百姓遭殃。

可阿铭尸骨未寒,身为主帅也无法剑指高天为他的属下报仇。

忠是林肖将的信仰,亦是他的枷锁。

最终,他选择了牺牲自己。

主帅与军队势必要有一个虚弱,才能削减皇帝的一点猜忌。

他当着皇帝的面服了毒,便是自废武功,以枯槁之姿告诉圣上,臣不仅无亲无后,更是无心无力。

林肖将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突然很心疼他,都道天妒英才,原来天子也会容不下这样的人。

但同时她又很气愤,主君昏聩,他手握屠龙刀,就算是翻了天又如何?

泪水在悄然间滴落。

林肖将,早知道便不跟你说那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你能靠着我多好。

如果……

我有为你遮风挡雨的能力该有多好。

这是杳闻宁第一次,想要一人……

依附于她。

杳闻宁舍不得将他放下,便这般抱着他的头睡去。

直到翻了个身,小手触碰到了床板,觉得不对劲,而后又拍了拍。

杳闻宁猛然惊醒。

她怎么在自己的床上!

先生呢?先生怎么样了?!

杳闻宁顾不上穿鞋,急忙地跑到主院,只见昨夜的将士们已经不在。

她屏着呼吸,忐忑地走进门去。

俞非晚正在给林肖将诊脉,看见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林肖将勾起嘴角,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杳闻宁听着他的声音恍如隔世,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塌一把抱住他。

“哎呦呦,”

林肖将被撞得咳嗽了两下,笑着虚拍她的背,说道,

“听说你昨日驾马飞腾,闻宁这么棒呀……竟然学会骑马了。”

杳闻宁拥着他,仿佛失而复得之物,哪怕触碰到带有温度的身体,也抵消不掉她的不真实感。

杳闻宁心有余悸:

“林肖将,你相信我,我还会更好的。”

“好到有一天……”

足够把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

“好~”

林肖将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是哄着冲他撒娇的小徒弟,

“等那一天,给为师买大房子好不好?”

听到他如此问,杳闻宁扳过他的肩膀与他对视,表情分外严肃地追问道:“你想要大房子?什么样?丞相府?王府?还是皇宫那般的?”

林肖将一时语塞。

“啊……”

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这孩子还当真了。

也不等他想好新的说辞,杳闻宁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臂,郑重其事地说道:

“不论什么样的,你都要答应闻宁一件事。”

杳闻宁小脸像是被冰冻了一般,神情认真地伸出小手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先生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

林肖将一愣,看看她,再看看她可爱的小手指,被逗都笑咳了起来,在她脑袋顶胡乱地揉了揉,拖长声音地说道:

“知道啦——”

那天,纵使林肖将哄了她很久,细数她救自己的勇猛事迹,天花乱坠地夸赞了许久,也不见杳闻宁展颜,甚至理都不理他。

事实上,

她在意的,是那一天林肖将最终都没有勾住她的小拇指。

不拉钩,不承诺,

是否因为……

在林肖将心里,

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那时的林肖将,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半夜心惊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