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让他进来

东宫烨长叹口气,翻了翻眼睛:“薛前辈,高晴有没有死,你我都清楚。而高晴之子身在何处,你比我更清楚。咱们都不是闲人,有些话多说不过是浪费口舌。我东宫烨既然来了,这山,我是一定要进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哦?那敢问,少宗主要如何进呢?”

说着,薛牧山将手里的花生壳一扔,终于站了起来。

他身着粗布短褐,满头的白发,面对玉带锦袍的东宫烨,就像是一位乡野间最寻常不过的老农,但他目光炯炯,气势如虹,仿佛根本没把天穹之上的数百人马放在眼里。

这具年迈躯体所承载的,依旧是那个敢于孤身直面滔天海啸的灵魂,且从未老去。

一杆青白色的八尺巨笔骤然出现在薛牧山的身侧,蓄势待发,如同临阵将帅手中锋锐的长枪,闪烁耀目的金芒。这是他的本命灵器,此刻先一步亮明,便意味着再无商讨的余地。

要么东宫烨就此离去,要么别废话,直接动手。

“不识抬举。”东宫烨冷声道,收起了最后的一丝笑意。一双柔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掩藏在嫣红妆容之下的阴狠在此刻彻底显露。

的确,他此行并未向渡落山打过招呼,更别提递送正式的拜帖。可东宫家到访,何时需要提前与人知会?

不说灵居界的寻常宗门,就算是同为世家的周家,又或者圣地之一的御门,只要有东宫家之人上门,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立即敞开大门,恭谨相迎。

东宫烨这辈子,还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人久久地拦在门外而不得入。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给足了面子,不仅提前停下了车马,还下车准备步行入内。可渡落山是什么反应?他们让一个老头在阵前拦路,硬生生让自己在烈日下站了一刻钟。

这是**裸的轻视啊。

在东宫烨眼中,薛牧山直接现出本命灵器,便是对他的挑衅,这不仅是阻拦他入内,更是将东宫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东宫烨根本不会去想,自己带着数百人马径直上门意味着什么,更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他的姓氏,就决定了他看待事物的态度,他不认为人与人之间应当平等地相交,在东宫家尊贵的血脉面前,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地位如何,本质上都是卑贱的。

就像东宫烨此刻面对薛牧山,言语中明明一口一个前辈,但在内心深处,他根本看不起这个毫无来历的修士。

姓薛?灵居界往前数一千年,都再找不出一个姓薛的大能,薛牧山会些阵法又如何?他不过是依托渡落山,才有了一些为人称道的声名,根本不值一提。再过数十年,等他身死,他存在过的痕迹便会像细沙一样随着流水消逝,再无人提起。

能在岁月的洪流中屹立不倒的,唯有以血脉凝聚的世家。

东宫烨放下手中的孔雀羽扇,手腕一转,便化为了一把蓝绿色的长剑。长剑的剑身偏窄,上面覆盖着层层的孔雀翎纹样,其中隐隐有青黑的液体渗出,带着一股奇异的药香,显然是从毒物中萃取的汁液。

“用毒?真是一点也不忌讳啊。”薛牧山看了一眼那几乎要从剑尖滴落的毒汁,心中愈发看不惯东宫烨。能将这种阴毒的手段堂而皇之地用出来,这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东宫烨眼皮一掀,又往前踏了一步,说道:“我一个炼药师,自然要有些防身的手段。”

二人对视,两股磅礴的灵力瞬间拔地而起,悍然地对冲在一处。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凝固了。

几乎是瞬间,一股狂风在二人之间迸发,向周围席卷而去,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漫天,草木疯狂摇摆,天地为之一暗,连空中雪色的车马都开始躁动不安,马车的幔帐被狂风高高吹起,露出其中略显慌张的乐师。

身处风暴中心的薛牧山与东宫烨二人岿然不动,他们的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外放的灵力依旧节节攀升,毫不相让。

“为何要在阵外与我对峙?难道怕惊扰山中之人?”东宫烨漫不经心地问道,手中的长剑却越捏越紧。大风将他缀满珍珠的衣领吹开,露出大片瘦削的肩颈,雪白的皮肤间隐隐有火焰灼烧的疤痕。

“拦你,用不着大阵。”薛牧山大笔一挥,一枚巨大的金色符文显现,硬生生将东宫烨往后推了半步。

“哼。”东宫烨冷笑一声,挥手一剑劈开符文,往前走了两步,直逼薛牧山的身前,“我猜高晴之子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吧?否则母族来人,为何不前来迎接?渡落山究竟是在庇护他,还是在欺瞒他?他既是高晴之子,血脉天赋必然还在其父之上,他一旦现世,元家少主之位就不是元戟一介女流能坐稳的。渡落山胆敢挟制一位世家少主,究竟意欲何为?”

“何谈挟制?他是渡落山弟子,他的名字在问樵书上。”

听见这话,东宫烨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连你都不知道!哦,不对,恐怕这世间没几个人知道,真是可怜呐。”

“你想说什么!”薛牧山低喝一声。

“你见过问樵书吗?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你知道……所谓的圣物敕令,并非天命吗?”

“……什么意思?”

眼见薛牧山神色中出现一丝惊疑,东宫烨又是一阵低笑:“意思就是,你们这些渡落山弟子,不是天选的,不是圣物选的,而是白埜选的。所谓圣物问樵书,不过是他用来蒙蔽世人的手段。高晴之子被接引入山,不是天意钦点,而是白埜的动作更快,抢在所有人之前带走了他!其实……你们根本没有理由,阻拦我把人带走。”

“这不可能。圣地的弟子,都是由神器圣物所决,接引人持信物带新弟子入门,千百年来从未变过。这不光是渡落山,九大圣地都是一样的。就算山主能够操纵问樵书,其余几大圣地呢?”薛牧山的眼瞳微微颤抖,他很清楚,不该相信东宫烨所说的任何话,可心中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

“你知道九大圣地,为何是‘五宗二门,一山一岛’吗?因为问樵书与渔旸杯这两件圣物,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圣物,它们都被灵种所控,其执持的不是天意,而是灵种的意志!渡落山与漓涣岛,根本就不是圣地!”东宫烨的笑容越来越狰狞,气势几乎要将薛牧山完全压倒。

在灵居界,对于修士而言,宗门的意义丝毫不亚于宗族,师父的威权也堪比父亲。而拜入圣地的弟子,其对于宗门的归属感甚至要超过出身的家族。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元戟来到渡落山想要带走卞荆,却被白埜一句话堵回去的原因。

当卞荆成为了渡落山弟子,无论是元家还是东宫家,都不可能凭借单纯的血脉渊源就直接将人带走,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在挑战渡落山的地位。

可东宫烨现在所说的话,却从最根本上推翻了这一点。

如果问樵书不是圣物,不能代表天道,那么卞荆入山,就成了白埜因为一己之私所做出的决定。他强留世家子弟,不仅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还会引起灵居界大小宗门的同仇敌忾。

卞荆如果是一般的世家子弟也就罢了,他偏偏是元钺之子,血脉天赋之强,成为下一代元家家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白埜想方设法将这样一个人留在山中,究竟有什么目的?

其背后所隐藏的含义,几乎令人不敢深思。

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问樵书已被白埜所掌控,千百年来的渡落山弟子都是由他一言而决,要怎么解释当年元钺的入山?

那可不是从尘世中带回一个孩子那么简单,那是从元家径直带走了他们的少主!

元家怎么可能答应?

不,不对。元家当然会答应,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连元戟都未曾反驳的事情,元家可能根本就没人知道!又或者就像东宫烨所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过寥寥。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薛牧山沉声道。

“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相信了。”东宫烨嫣然一笑。

他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对方,却没想到薛牧山的脚步没有挪动半分,反而将手中的巨笔握得更紧。

眼见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不断涌现,东宫烨急促道:“你在干什么?你还没听明白吗?高晴之子不该待在渡落山,想要强留也轮不到你,赶紧让开,别逼我动手。”

尽管在言语间,他处处贬低渡落山,称其不配为圣地,但他依旧忌惮白埜,不敢使出杀招。这里是天生灵种所庇护的所在,在渡落山的地界杀人,开什么玩笑,自己这几百人没有一个能从白埜手中活下来!

薛牧山神色不变,手中更是不停,蕴含庞大灵力的符文如流水一般从笔尖流淌而出,重重叠叠地围绕在东宫烨的周围,赫然是一道杀阵。

“少宗主,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不是渡落山要拦你,而是我薛牧山要拦你。”

“你!”

话音未落,阵法将成,最后一枚符文即将合拢的一瞬间,一道雪色的流光自薛牧山身后而来,硬生生破开了阵法。

“叮”的一声脆响,符文尽散,流光坠落在地,没入土中半尺。

薛牧山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柄通体雪白,剑格极窄的长剑。

炼雪剑。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落在了薛牧山的身后。

“师兄。让他进来。”

“轮得到你说话吗!!!”

薛牧山回头便是一句怒喝,双目狠狠地瞪视来人,干枯雪白的须发在灵力的乱流中狂舞,整个人像是一只处在暴怒中的年老狮王,即便身躯不复往昔的壮硕,却依旧能够把入侵领地之人彻底撕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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