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御兽大典(三十六)

闻言,连霏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见她神情焦急,双目紧盯场中的二人,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以我现在的力量,不足以与东宫烆抗衡,一旦出手,极有可能连你也带不走。你不是想去漓涣岛吗?东宫烆已经答应放人,只要我不插手,你就能离开东宫家。即便如此,你也想我帮他吗?”

从本心上讲,连霏是不愿多事的,一来,他眼下只是一缕神魂,修为大约与普通的灵域境相当,先前凭借灵种的手段才勉强与东宫烆对抗,时间一长必然退败。二来,则是卞荆另有人护着,轮不到他掺和。

别看这小子现在狼狈得就差趴地上吃土,身受重创,灵力也几近枯竭,东宫烆杀他就像杀鸡一样简单,可在连霏的眼中,卞荆那微弱的灵力之下,还有另一股汹涌却隐秘的力量在奔涌,苍翠欲滴,犹如绵延不绝的林海。

“东宫烆愿意放我走,是因为他想抓住卞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卞荆现身,死的人本该是我。若是自由需要用一个人的命来换,我就算去了漓涣岛,此生也不会心安。”沉默了片刻,朝雨还是坚定地说道,“前辈,请您出手相助。”

说完,朝雨向连霏郑重地行了一礼,双膝一屈甚至还想下跪,被连霏抬手制止。

“如此,我便应你一回。”连霏认真地看了一眼朝雨,最终颔首道,“但以目前的局势,我最多只能拖住东宫烆一刻钟,要想冲出御灵城,你们要自己想办法。”

算了,就当帮白埜一回,要是真让他的灵力现世,不知会闹出多大的风波。连霏在心中暗想。

“多谢前辈!”

于是,就在东宫烆缓缓举起长剑,想要彻底了结卞荆之时,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了阵阵浪潮声,那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像是远在天边。

众人仿佛一瞬间置身于广阔的漓涣海滨,耳边便是海水拍击在礁石上发出的哗哗水声,海风徐徐吹拂,日光倾泻而下,风光无限。

不对,此处是御灵城,哪里来的海?

东宫烆是第一个回神的,他骇然转头,望向远处的连霏,就见那位半人半鱼的生灵身上,有一股汹涌的灵力正冲天而起!

几乎是同时,连霏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他离东宫烆仅有数尺的距离。

灿金色的及腰长发像藤蔓一般疯长,此时已经长过脚踝,如海藻一般四散在空中,如同巨大的金色披风;上半身透色的鳞甲层层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日光般闪耀的金色甲片,正严丝合缝地覆盖全身,顺着下颌往上覆盖整个面部,仅留下一双琉璃般的双瞳,泛着绚烂的流光;原本就庞大的尾鳍此刻更是以一种夸张的形态张开,随风摆动时犹如天地间拉开的巨大幕布。

连霏以消融神魂为代价,在东宫烆的灵域中强行恢复了原身至少三成的力量,样貌也更加逼近本相。此刻,他的每一缕发丝,每一寸骨血都化作了纯粹的灵力,源自混沌的古老气息仿佛深秋时节草原上的野火,霎时间蔓延各方。

东宫烆见状,发出一声冷笑,反手持剑向前一挥,与连霏的掌心悍然对撞在一处!

灿金色的鳞甲与雪白的剑刃相接,爆发出一连串的火花,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一时无法分出高下,反而掀起巨大的气浪,风暴将周围的巨石尽数震开,在一片狼藉的会场中硬生生清出了一片空地。

二人短时间交手数次,看不清身影,只有金铁撞击的爆鸣不断响起,以及金白两道模糊不清的残影。

此前一直躺在地上的卞荆,在连霏靠近之后,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强撑着起身,还没站直,胳膊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了。

“卞荆,我们走!”

朝雨焦急地说道,身处东宫烆的灵域之内,让她的心忍不住狂跳。

胸膛就像是一只破风箱,卞荆艰难地喘了两口气,问道:“……去、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御灵城!你还真想跟东宫烆拼出个高下不成?”朝雨急得简直要发疯,抓着卞荆就往会场外狂奔。

二人奔逃的身影很快被东宫烆瞥见,他咬牙切齿地一剑直刺挡路的连霏,同时朝周围的东宫家修士下令:“我不说话你们就不会动是吗?给我去追啊!”

十数名白袍侍女领命,顿时朝着卞荆二人追击而去,如同十数道雪白的流光。

“还有你,廉琅!”东宫烆被连霏一连串紧凑的术法逼得不得不正面应对,片刻后才得空转身,盯着西侧看台,面目狰狞地喊道,“即刻封闭御灵城!要是让他们跑了,我让你御门再也翻不了身!”

廉琅没想到东宫烆会在此刻翻脸,但他手中再无筹码,只能强忍下一口气,一挥手,带着周围所有的御门弟子离开,前去封闭城门。

“廉门主!”元戟还想争取,急切开口道。

只要御门不干涉此事,卞荆便有五成的机会全身而退。可一旦城门关闭,卞荆他们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那就是真正的瓮中之鳖。

廉琅听见了元戟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这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因此得罪东宫烆,不光是他得罪不起,御门亦无法承受东宫家的打压。

“元少主,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以你如今的地位,应当知道东宫烆背后不仅仅是东宫家,还有那位。”令银竹冷静开口,他抱臂站在元戟的身侧,双眼已经重新闭上,显得极为悠闲,“这么多年过去了,令兄当年的事查的如何?就算查不到,总该猜到几分吧?”

这番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却让元戟的脸色当即白了三分。

“说到底,你我都是生于权势,最终也要为权势而死的人。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心中究竟该占多少分量,又该不该拿一切去换,元少主应当早做决断。”说着,令银竹若有所指地转向眠月宗弟子的方向。

那几个黑色衣袍的年轻修士,看似对元戟唯命是从,可她一旦做出某些不恰当的决定,第一个站出来阻拦的,恐怕也正是他们。

“令兄当年何等人物?他都做不到的事,元少主还是不要碰的好。”

说完,令银竹居然径直离开了此地,他一手提着衣摆,一手将长发顺到身后,脚步很慢,似乎对场中连霏与东宫烆二人的激烈争斗一点兴趣都没有。

元戟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思绪万千,忽而瞥见不远处安静站立的十绝。

少女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光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像传闻中的天才炼药师,不仅没有半分倨傲,反而浑身透着一股娴静的气质。

“方才的争斗,多谢仙子相助。只是不知……你为何要出手?哦,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不解。”元戟上前搭话,顺便询问十绝出手的原因。

元戟拦下令银竹,是为了保护卞荆,可十绝与令银竹没有恩怨,跟自己更没有交情,她为什么会出手一同对付令银竹?难道药宗与渺云宗之间,另有龃龉?

十绝闻言,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衣女子,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光秃秃的地面比元戟好看多了。

“我出手,是因为令少主给我传音,让我出手。”十绝头也不抬地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很低,只有元戟一个人能听见。

“令、令银竹让你出手,与我一起对付他?”元戟少见的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主动讨打?

“是,我曾经欠令少主一个人情,今日一事算是还给他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我并不清楚,元少主如果好奇,还是去问他自己吧。”说完,十绝往旁边走了两步,意思很明显,她不想再跟元戟谈话。

元戟倒也不在意十绝的反应,此人的脾性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令银竹到底什么意思?

方才争斗中十绝的手段,元戟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什么毒雾毒针,那是一点都没留手,以自己的眼力判断,根本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可令银竹他这么做,图什么?

恍惚之中,那个紫衣白发的俊美青年,前后几处古怪的表现,似乎都有了印证。

恐怕,令银竹从头到尾,都不是真的想要抓卞荆,也不想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全无破绽的借口,从而避开场中的冲突。

既然此举的目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卞荆,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令银竹的目的是东宫烆。

虽然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事绝不简单。加上令银竹提到的那位……

算了,想想都头痛。

元戟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总觉得眼前笼罩着一层迷雾。

那家伙说的没错,以自己尴尬的处境,卞荆之事决计无法插手,最好的选择便是静候事态的发展,卞荆能逃脱自然最好,若是真落入东宫家之手,到时候再想办法不迟。

但愿,不要出现最坏的结果。

元戟仰头看向高远的天穹,无力感几乎将她彻底吞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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