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脸红

二十九

一场卡牌玩了近两个小时,桑夏几乎没有赢过。其实早在连输第七局的时候,她就有点不想玩了,军师阿哲却越挫越勇,仿佛要向在场的人证明自己的实力,拖住桑夏不让离场。

桑夏虽然不是争强好胜的个性,但连连败北,心情总归好不到哪儿去。

陈西彦坐在斜右方,将女生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那双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此时长睫低垂,透着一股无声的沮丧。

一旁的朋友开始没长眼力见地开玩笑:“阿哲,你今天不行啊,害人输成这样。”

阿哲因为这事正心怀愧疚,闭口不言。桑夏扫了他一眼:“是我的错,我的牌技太菜了,老师教都教不会。”

朋友听完,笑得更暧昧了,大手拍了把阿哲的肩:“看来还是没白教——”

旁边的人开始跟着起哄。

陈西彦看着面前的卡牌,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他很少有情绪起伏,遇到问题只会寻求理性解决的方法,从不会在人前失去风度,表现得刻薄和失礼。

刚才的行为举止,与其说是针对,不如说是发泄。

即使赢了牌,心情也算不上愉快。在灵魂深处,始终有一股原始的、本能的**在隐隐作祟。

是占有欲。

他对桑夏,有着一股前二十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占有欲。

打了十几局,一共也没赢几场。到后面,桑夏玩得兴致缺缺,索性将位置让给了旁人,扔下一句“我上去看温书桃来了没”,匆匆逃离了战场。

桑夏走后,新一局开始。陈西彦拿着卡牌,有点心不在焉。

见主角迟迟未动,一旁的大东忍不住替他着急起来:“老大,该你出牌了。”

陈西彦终于回过神来。

等卡牌落地,轮到下家摸牌,大东凑上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地声音揶揄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陈西彦没理他。

大东自言自语地十分来劲:“吃醋就吃醋呗,怎么还欺负起人来了。”

*

桑夏离开牌桌后,直接去了室外。

一群男男女女在玩水球,温书桃穿着蓝色百褶短裙,端正地坐在水池边的躺椅上,看起来特别乖巧。

桑夏担心皮肤晒黑,迅速占领了温书桃近旁有阳伞的座位上:“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干嘛?”

温书桃没说话,目光聚焦在泳池左边的某个点。桑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嘈杂的人群中央,周晨尧正抱着蓝色的水球,成了众矢之的。旁边穿着花格子泳衣的女生毫不示弱,抱着男生的手臂不让离开。这一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身体仿佛紧紧贴在一起。

桑夏皱起眉头,低声骂道:“太过分了,也不知道跟异性保持点儿距离。”

温书桃怔怔地望着对面,没有说话,看上去情绪低落。

桑夏拍拍她:“要么我们进屋去玩牌?打麻将也行。”

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屋里空调太低了,有点冷。我想在外面晒一晒太阳。”温书桃闭着眼睛,“我大姨妈来了。”

桑夏顿时了然,难怪这人坐在泳池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周晨尧和一群朋友嬉戏玩耍,原来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她学着温书桃的模样,整个身体在躺椅上全然放松:“那我陪你。”

天气是夏日里难得的熨帖。由于头天晚上的降温,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刚刚好。桑夏打了个呵欠,困意席卷而来。就在她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身旁的温书桃说话:“桑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桑夏从半梦半醒间抬头,“什么预感?”

“周晨尧不是有重要的事会跟我讲吗。刚才我看见他跟别的女生聊天,还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他也许并不是想跟我告白。”

桑夏看着温书桃。女生表情舒缓,没有一丝不悦的情绪。她似乎早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

桑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温书桃的发质又细又柔,像小猫头上的软毛:“还不一定呢。”

桑夏离开后,牌局渐渐变得乏味。不到半小时,陈西彦就将座位让给了大东,一个人上了楼。

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没发现桑夏的人影。他顺着笑闹声走到泳池边,看见了玩水球的周晨尧和半仙,以及靠在不远处躺椅上的温书桃。

温书桃左边的躺椅是空的,上面遗落了一个粉紫色的发圈。陈西彦很快就认出来,那是桑夏的所有物。

他犹豫了片刻,走到温书桃跟前:“桑夏呢?”

“进屋拿饮料了。怎么了?”

“有事找她。”

陈西彦走进厨房的时候,桑夏正站在餐桌前。面前摆放了两只玻璃杯里,其中一只加了冰块。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目光立马和陈西彦撞上。

“你也来拿喝的?”桑夏笑,似乎并没有因为输牌心生芥蒂。

陈西彦扶着橱柜,目视着桑夏将橙色的汁液小心翼翼地倒进杯子里,“嗯”了一声。

“瓶装饮料都在冰箱里。桌上放的是鲜榨果汁。橘子和葡萄都不错,苹果汁有点酸,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酸的。”一转眼,面前的玻璃杯装满了大半,桑夏回头问陈西彦,“你想喝什么口味?”

一边说,一边从篮子里拿出一只干净的杯子,是要帮他倒果汁的意思。

陈西彦很快回答道:“和你一样。”

说完这句,空气沉默了下来,厨房飘散着清新的果香,味道很淡,似有似无。趁着桑夏拿冰块的间隙,陈西彦走上前,低声开口:“对不起。”

下一秒,他立马迎来了疑惑的目光。

桑夏愣怔了一会儿,失笑:“为什么跟我道歉?”

被当事人坦诚地发问,陈西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实话实说是为了自己的小心眼,不知道算不算自曝。

就在他踟蹰不语的片刻,桑夏说出了她的理解:“因为打牌的事吗?我输得那么惨,是我技不如人,又不是你害的。”

陈西彦如实作答:“有几次确实是我的错。”

“我们是对家,你想赢我是很正常的事,故意给我放水才有问题吧。”桑夏低头,将第三只玻璃杯用橙汁装满,“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胜负欲真的很强,打起牌来简直是六亲不认。”

陈西彦无奈地笑:“是吗。”

桑夏:“不过我能从头输到尾,也挺不容易的。”

陈西彦:“可能是教你的人不对。”

桑夏:“哈?”

陈西彦:“有机会我带你玩。”

桑夏一愣,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温顺地回话:“好呀。”

虽然有了陈西彦的承诺,可桑夏因为处于PTSD中,对于一切费脑子的游戏都敬谢不敏。最后,她陪温书桃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待了一个下午,直到分蛋糕那会儿,才重新振作起来。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天空被纯净的黑色笼罩,只剩下西边的山脉,泛着玫红色的暖调。有朋友拿出吉他,郑重其事地为周晨尧弹起了生日歌。

桑夏随着周围的声音清唱,仪式进行到一半,突然感觉到右边唐突地插进来某个人。等到一曲尘埃落定,她回头看过去,发现是陈西彦。

分完生日蛋糕后,一群年轻人围着篝火,一边喝酒一边烤棉花糖。

中途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桑夏大概是倒霉星人附体,第一局就成了输家。当被问及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时,她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真心话吧。”

负责提问的是周晨尧。

问的问题十分简单直白:“考试前一个月,每天让你给我送可乐的女生,是不是你那位舞蹈团的朋友?”

桑夏愣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周晨尧指的是谁:“林思灿?”

周晨尧坐在对面,期待着肯定的答复。而桑夏却忍不住回过头,看了温书桃一眼。当事人显然被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眼角眉梢里隐隐透露出低落的情绪。

他怎么会怀疑林思灿?

“不是,送可乐的其实……”手臂突然被温书桃轻轻掐了一把,话音顿时卡在喉咙里。

“其实什么?”周晨尧不解。

桑夏话音一转:“没什么。”

“所以,送可乐的人到底是谁?”

意识到温书桃也许不想在一众好友前暴露,桑夏轻轻呼了口气:“不好意思,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一把结束,周晨尧并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随着游戏深入,桑夏渐渐感觉到,自己选择真心话是多么正确的决定。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处于青春躁动的年纪。大冒险的选项包括但不限于——现场挑选一名异性喝交杯酒,嘴对嘴递扑克牌,电话打给前任说自己是狗……

于是在又一次不幸成为输家时,桑夏依然坚定地选择了“真心话”。

提问的是和大东他们一块儿过来的庄蔚然,美丽的女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桑夏,又看了看一旁的陈西彦,故意发问:“来吧,说说对我们陈西彦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乍听起来简单的问题,好像也没那么简单。陈西彦给桑夏的第一印象是聪明、高冷、不易亲近,直到了解以后,才发现这人除了自尊心强,在某些事情上算得过于清楚之外,并没有什么缺点。

但说到最深刻的印象嘛——

桑夏笑起来,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当事人:“他好像很容易脸红。”

话音刚落,包括大东和半仙在内的一众计算机院同僚不约而同地发出爆笑。

“哈哈哈,陈西彦容易脸红?!”

“美女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见过他怎么对付那些向他要微信的女生吗?”

“他不仅敢呛甲方,还敢怼我们院长。他根本脸皮厚得像只老狗好吗?

听到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桑夏也有点懵,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然而笑声过后,当众人将目光重新聚焦回陈西彦身上,发现这人冷白的脸颊透着浅淡的红晕,若有若无的颜色一直蔓延到了耳尖。

这货竟然真的脸红了。

大东和半仙心里顿时迸发出了无数个“WOC”。

陈西彦依然没有表情,微抿的嘴角昭示着此刻的不悦。渐渐收敛的笑声中,他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开口说到:“我进屋一趟。”

刚走远两步,当事人又在无数道视线中回过头来——

“桑夏,你和我一起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最近各种事,更新可能稍微有点不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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