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随遇的消息后,渝辞安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没有再回复过去。
“谁的消息?”陈书华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渝辞安坐在她正对面,正伸手拿过她面前的杯子,听见质问后他随口答道:“随遇的。”
“你老实交代,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
渝辞安将倒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语气果断肯定,“不是。”
一听这话,餐桌上突然传来嘲讽的轻哼声,章可徽蔑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了婚,那些记者比我这个妹妹都还先知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渝辞安向右转了下视线,冷眼看她。
章可徽对上他冷冽的视线,在陈书华的凝视下不敢怼回去,哑言片刻,她不满地将刀叉重重放下,“奶奶,我吃饱了,我先去看看我妈妈。”
“去吧。”陈书华蹙眉点头,随后看向坐在对面的渝辞安,“那你呢,难得回来一趟,不去看看爸妈?”
闻言,渝辞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拿起手机起身,“我有事,先走了。”
刚转身欲走,陈书华直接叫住他,“站住,脾气都大啊一个个的,你还没回答我,你和随遇,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真在闹离婚?还是你在外面真的有别的女人?”
不知听到什么,渝辞安顿住脚步,他眉头一皱,随口道:“都不是,只是那天吵了架,她正好跟我发脾气。”
她严肃地抻直了脊背,气定神闲却透露着不容违背,“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怪你,你是不是还在受那些事的影响?”
“没有。”
陈书华嗯了一声,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她笑道:“我过段时间去看看你们。”
“过段时间?”渝辞安蹙眉,“哪天?”
她沉了面色,“我去看你还需要提前跟你报备吗。”
沉默片刻,渝辞安答道:“不用,奶奶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晚秋之际,又一场阴雨连绵,薄雾盈盈。
随遇听着窗外的细细雨声,难得地有了困意,瞌睡虫正爬上心头,可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又响。
是短信提示音。
啧。
她继续感受那股困意。
不一会。
沉默不到两分钟。
一段纯音乐又起,还伴随着嘈杂的振动声。
随遇瞬间没了任何睡意,大脑瞬间清醒得不像话,她胡乱摸过手机,见到来电人是谁后默声叹息才接通,“有事吗?”
没任何精气神的声音。
对方开门见山道:“随小姐,有件事或许要麻烦你帮忙。”
“嗯?”
随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应着。
渝辞安还会有找她帮忙的那一天,真稀奇,她睡眼惺忪地撇嘴。
听筒里,低哑的声音缓缓传来,“想请你搬来我家住一段时间。”
随遇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眼神清澈了过来,她一下子坐起身。
字字分明地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请问你刚才的意思是说,让我搬过去……跟你同居?”
卧室的阳台周围,静得只有雨打玻璃的淅淅声和糯米球偶然传来的两三声奶音,冷光透过青色的玻璃,被染了颜色落到瓷砖地面。
她若有所思地缓缓下了床,走到卧室与阳台的分界线上,听着雨声陷入了沉思,那青色昏光擦亮了她线条柔和的侧脸。
半明半暗之际,随遇的杏眼忽闪了几下,这种时候让她搬去跟他住在一起,她觉得渝辞安肯定是疯了。
她怎么可能会同意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居呢,这太莫名其妙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没错。”
渝辞安几不可闻地沉下了气息。
除了愈下愈大的雨声外,两边都静得令人不安。
万籁俱静中,随遇听到从听筒里传来滋滋的细微声响,那声音很像是打火机点燃香烟发出的声音。
刚这样想着,下一秒她就听到渝辞安呼气的沉闷气音,仿佛是一声喑哑的叹息,他的尾音绵长得像一缕缓缓散去的烟。
似乎同样抵触这件事。
随遇感觉自己隔着电话都能够闻到那股讨厌的烟草味。
冷风拂过阳台,晚秋的风带来了清冷的触感,经过裸露的皮肤表层时让人感觉像触碰到了冬天的湖面,和她耳畔的声音一样。
阳台对面的远方是被雨雾遮挡的灰蓝色高楼大厦,而楼底的马路上偶尔传来汽车飞驰而过时由先小渐大的颗粒声响,夹杂着水花溅起的声音呼啸而过。
随遇权衡利弊之后才缓缓开口,“为什么?”
“被奶奶怀疑了,她随时会来我家。”他言简意赅到。
随遇转了一步去关上阳台的窗户,室内又安静了几分,耳畔的呼啸声像被遮罩了一层不透光的布,变得沉闷。
听到这句话后,随遇有些焦虑地走进房间,她蹲下身,将趴在白色懒人椅上的糯米球抱在怀里,随后松懈掉所有力气那般向后面的床一瘫。
“给我时间想一想。”
“后天之前给我答复?”
“……好。”
好焦虑,随遇将垂在额前的碎发吹起,泄气似的把手机扔到一旁,对于这件事,自己有的选吗?
她只是想给自己时间来缓冲一下,好好思考一下如果自己脱离徐思雨,去到那个陌生的环境里该怎么给自己更多的安全感。
不奢望渝辞安能为她考虑半分,他这个资本家肯定只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想到这个可能性以后,随遇重重啧了一声,带着强烈的反抗与不满。
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她该怎么告诉徐思雨自己要搬出去一段时间。
她说不太出口,怕徐思雨会刨根问底。
她后知后觉,这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平静竟是如此脆弱。
像一副笨拙描绘的单色糖画,一不小心被人触碰到就能摔到地上支离破碎,她又再次需要费尽心力地将它们重新拼起。
然后重新给自己适应新环境的安全感。
焦虑不安的感觉彻底将她包围,像一堵牢不可破的墙,隔绝了她与平稳,心里有太多的顾虑,对于渝辞安又有太多的不信任和不了解。
“烦死了……”
感慨完这一句后,随遇揉着头发烦躁地在狭小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糯米球望着她走来走去,光影不停在它身上变换,犯困地张了张嘴。
不知过了多久。
随遇突然停下脚步,她闭上眼睛,脑子乱得不行。
她的内在不停地拉扯着,像是要分裂成两个。
最终。
她一伸手将手机抓了过来。
干净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犹豫地摩挲着,点开通话记录后,又犹豫再三,最终很没出息地点开了信息编辑。
能用文字说清楚的事就坚决不用打电话的形式,这是社交废物的一贯原则,而且打字能让她有胆量放狠话。
随.虽然怂,但是怂得不彻底.遇。
【我想好了,我可以搬过去,但前提是双方必须提前离婚,如果过程中被迫出了什么事我可以直接离开。】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了过来:
【当然可以,我承诺你四个月后,协议可以提前结束,到时候你我可以彻底没有联系,你还有别的顾虑吗】
为什么是四个月,随遇想了想,没有问他,这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多问什么。
又想到了什么,她组织了下语言,犹豫着,还是把这段话发送了过去。
【我一向是丑话说在前头的人,如果期间我跟你被迫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发送完这段话以后,随遇将手机背扣在床上,她一方面觉得放狠话是很有必要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一些。
啧。
讨厌死和人交流了,为什么人偏偏是群居动物,离不开社交,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必要建立这些所谓的联系吗。
她的想法逐渐走偏,那股焦虑感又蔓延了上来。
在深入思考下去之前,短信提示音切断了她的思路。
【我不介意你把家里所有的刀具都放你房间。】
“……”
随遇没再打算要回复过去,却也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垂眸时像是看到了什么,她又问了句: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问一下,你家里可以养猫吗?】
片刻后,渝辞安回复过来:
【不可以】
随遇没再问什么,看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她只无奈地吐出了这一个字,“靠。”
像是感应到了随遇的不愉快,怀中的猫抬起头对她喵喵地叫了两声。
它打了个哈欠,之后蜷缩着身子在随遇怀里睡了过去,随遇把手放在它温热的背上,感受着那规律的起伏。
还没来得及感叹,房门被人敲响发出有些沉闷的咚咚声。
随遇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抱着猫起身开了门,“怎么了?”
“诶,”徐思雨懒懒地倚靠在门框上,“你今天不上班吗?”
“下午去,干嘛?”
她哦了一声,“没事,房东在群里说今天下午有个男的要来看房,问我们介不介意。”
徐思雨指了指旁边那间次卧,“你隔壁那间不是一直没租出去吗,我想的是我不介意男女混住,来问问你,如果不想的话可以跟房东说一声,免得人家也白跑一趟。”
“他是长租还是短租啊?”随遇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声。
“嗯……”她翻着群里的聊天记录,“我看群里说的是他就租半年,好像只是过渡一下。”
随遇噢了声,不太上心,“那半年我无所谓啊。”
声音里那沉沉的忧虑被徐思雨捕捉到,她疑惑,“你怎么了?”
“没什么,”随遇组织了下语言,“就是,我可能得出去住一段时间。”
“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啊?”
随遇不想提那堆破事,她编了一个理由,“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来这边工作,租了个套二。”
“嗯。”
“但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室友,一个人住呢胆子又有点小。”
徐思雨灵光乍现地欸了声,“你可以让她搬来我们这儿住啊,正好三个人。”
随遇摇头,“不太合适,主要是通勤距离不合适。”
“是哦,”徐思雨想了想,明白了,“那一段时间是多久?”
“不会很久的,”她补充了句,“你就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徐思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
“噢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看一下猫。”
一听到自己要帮随遇养猫,徐思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俩字,“为什么你不直接带过去?”
“不行,她猫毛过敏。”她随口一说。
“好吧好吧,大姐我服了你了,诶我说你干脆把这只猫送给别人呗。”徐思雨皱着一张脸。
“喂喂喂,”随遇使劲摇头,“我们第三位室友这么可爱,你舍得到处送人吗。”
“非常舍得。”徐思雨没有一点犹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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