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老式闹钟滴哩哩地响了许久。
离闹钟只有一手之隔的地方,才有个人形物体动了动。
他磨磨蹭蹭,摸了摸枕头底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摸了个空。
于是他又爬起来,把枕头掀开来找了找,懵然一愣。
同时雪白的被褥从肩头滑落,露出光洁的肩背,和那肩背上那零星的“红斑”。
他继而终于注意到在一旁辛勤工作着的老式闹钟,恍然大悟。
“靠忘了,我手机没了……”
拍掉闹钟,他光着膀子闷着气,摇摇晃晃扑到客厅的电话旁的沙发上,抓起话筒一通电话骂了出去。
“喂,今天几号了你知道吗?……对啊!已经十五号了啊喂!贼窝找到了吗?首领抓到了吗?!……那就给老子把他们打到谁都认不出来!……爱报不报!最好让他们从这个世上消失!……别给老子推推推!赶紧把手机给老子送回来!”
呵斥完,他茫然恢复了刚睡醒的状态,就像发条转完的木偶一般,托着话筒,在沙发上呆坐了片刻。
“兴业路19号……”
他喃喃罢,马上要起身做些什么,才绕过茶几迈出两步,刚刚挂掉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扭头看电话,一双翘尾的杏眼满是重燃的怒火。
他扑回沙发上,抓起边几上的话筒怒骂:“说了那么多还不明白吗?!给老子……哦,师兄啊……”
原本的怒意烟消云散,怒意消散完时,还剩满眼的无聊,
“……知道了,我这就去。”
再次挂掉电话,他不情不愿伸了伸懒腰,
“看来只能下次再去找兰博基尼了。”
城外山连着山,不负“重山”之名。
在一处偏僻的坡上,放眼望去尽是整齐得像笔杆似的林木。
转过这个山头,整齐的林木接壤上茂密的自然林,突现出现一片“地中海”。
咿咿呀呀的木头断裂声,以及闷雷似的倒地声,从“地中海”的边缘传来。
其间人声熙攘。
“头儿!这片,这边过去也要砍吗?”
一名四十来岁的伐木工人用脖子上的毛巾抹着汗,向一旁正度量木材宽度的年轻工头这么问道。
年轻工头放眼远眺,拿了图纸比对着现实和图纸的方位:“这里就是……图纸上的这里,上面显示前面确实还得接着伐……可是……”
年轻工头陷入思考中。
工人对图纸颇有微词:“怎么还得伐?刚就觉得不对劲儿,那片过去看上去年份不小啊,像是自然林,他有许可证吗?”
工头:“签约的时候都看过了,这图纸是林业司盖了章的,现在才来怀疑,也……”
工头思忖片刻,指了图上的另一个填色区域地方,温温吩咐“这样,高叔那边多硬木,进度慢,吴叔你先帮着做了高叔那一片,这林子和图纸都不太规整,过两日我去公司问问。”
“行!”吴叔一得令,招手就去命令,“小子们!砍完这行过高大爷那边去嘞!”
四下应声连连,待一组人收拾好了东西,便一同往另一边的林界走去。
正当吴叔走开,另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子匆匆跑了过来。
“头儿,有你电话。”
工头到了休息站,才把听筒放耳朵旁,一道划破耳膜的声音便在听筒处炸响:
“我的小陆儿啊!我是你葛大爷!好久不见啊!”
陆谨:“能不能……小声点?”
陆谨不得不把听筒转到另一只没受伤的耳朵上。
葛明德:“这不是想你了嘛,自从我参军前那次聚会之后,我跟你们大家就没见过了,我真是想死你们了!……”
对方闲话家常说了好一会儿,絮絮叨叨从火车上遇见蔡佳佳,发现蔡佳佳人都胖了一圈,聊到下了火车遇见了罗家那两堂兄弟。
葛明德:“你说是不是太有缘了啊?还有啊,我跟你说啊……”
陆谨既抱歉又无奈:“长话短说,拜托了。”
葛明德:“哎呀怎么这么巧啊,我们五个人都好巧有空啊,你知道有多巧吗?!我啊……”
陆谨:“我回去了。”
葛明德:“诶别别别!还没说正经的阿!”
陆谨心寻对方原来还没说正经的吗?
葛明德:“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打算今晚聚会,八点老地方通宵,就差你一个了!”
陆谨:“今晚啊……”
他看看表,又看看工地,斟酌着能离开的时间,
“八点到不了,你们先玩着,我晚点可以到。”
葛明德:“行!不见不散,那蔡佳佳老想你了,他说她的谨哥哥工作忙起来,就几个月见不到……”
嘟嘟嘟……
陆谨淡然挂掉电话,和前来的工友招招手,小跑跟着往工地回去了。
“派对世界”在重山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原本是做KTV发展起来的。
如今地下一层还是像以往那样,给人嗷几嗓子,上面则盖上了商业城,经营诸如美食城、服装城、洗脚城之类的休闲购物场所。
一行刚从各个地方打拼或者学习回来的,稍稍见过更大城市的繁荣的五个年轻人,陆续出现在“派对世界”大门外,看着一楼来来往往的人群很是感慨。
“小时候觉得这里高大上,都没敢往这里想,有几个钱去里面浪,还觉得自己当了一回大款,现在出去打拼一圈回来了,才觉得也就那样吧。”
“哟!我们葛大爷也有感慨人生的时候啊?!”
“呦!佳佳你也老了!”
“看我不收拾你!”
打闹的是站在最外围的一男一女。
男的一头板寸,皮肤黝黑,一米七几的个头,走路说话大老爷们儿气;
女的直发全往后梳,高吊起马尾,言行心高气傲,就算身高比男的矮上一个头也毫不示弱。
抓完男子脑门,女子又取笑:“葛大爷你不是去参军了嘛?哪来那么多花花世界的感悟啊?”
“参军又不是当和尚……”
“看你这头发型,可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哦!”
“蔡佳佳你找抽是吧?!”
……
“你们两个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小陆到底来不来啊?”
说话的人斯斯文文,乍看有一丝文艺范儿,高高瘦瘦戴副大框眼镜,眼镜下的双眼透露着精心与算计。
他等不耐烦了催促:“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葛明德:“等等,赵尹,我给小陆打过电话的了,他说下了班就来。”
见赵尹没点好脸色,他拿出军训的架势训斥,
“本来约好八点,你们一个个磨磨蹭蹭的这都八点半了,反正我房开好了通宵的,几时开唱没关系,难道你们还真能吼一晚上不成?你最晚来,罗家堂兄弟俩都等你半小时了,你看罗家堂兄弟俩说话了吗?”
被扯上的罗家堂兄弟中的一人马上双手摆起,表示“与我无关”。
赵尹砸吧下嘴:“啧,知道了!”
众人继续等待,好在也没等多久,陆谨就从庭院外喊着“来了来了”,小跑着过来了。
陆谨:“抱歉来晚了,还要你们在门口等。”
葛明德:“才不是等你嘞!一个个都迟到!”
嫌弃罢,他喜笑颜开勾下陆谨的肩膀,
“走!哥儿几个今天不醉不归!”
几个人闲聊着进了“派对世界”。
蔡佳佳取房后,几人进了预定的包厢,葛明德、赵尹两人负责点歌,罗家两兄弟则负责去搜罗自助餐。
而陆谨一向没什么想法,只在点歌的时候被葛明德拉着点了一两首。
等自助餐铺满桌子,演唱会便正式开始。
不一会儿后,六个“实力歌手”渐入佳境,气氛渐渐活跃。
蔡佳佳和葛明德点歌不论唱功,怎么嘶吼怎么来,传承了老爷们儿的风俗习惯;
赵尹则对选秀节目翻唱出名的歌曲情有独钟,凡是考验歌喉的歌都来者不拒,通通点上,但高音上不上得去,低音下不下得来,只能随缘;
陆谨还算中肯,循着点歌台给的分类,慢慢找一些能把握的歌曲;
而偶尔切到儿歌,又会看到罗家堂兄弟在角落诡异地笑着,看着一脸蒙蔽的众人的样子……
一不注意,时间就被遗忘,等肚子吃得十一分饱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去?还没过一天?!”蔡佳佳精力颇旺盛,喝口橙汁还要继续,“葛大爷,来一首《兵哥哥的爱》敢不敢呐?!”
葛明德:“奉陪!”
“你两能不能别掺和!”赵尹连忙护住点歌台,“你们老是插口水歌进去,我刚进来就点的一首流行歌到现在还没放过,小陆他就唱了两三首!”
陆谨忙摆摆手:“不要紧,我没怎么点歌,你们唱什么我跟着唱就好。”
赵尹:“小陆你别替他们说话,我看见你点了《捧心》了!”
陆谨:“没……没……你们唱,你们唱。”
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是一直在等自己的歌的样子,二来也看看工作上有什么消息,陆谨摸出手机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竟看到好几通乱码的未接电话,从九点打到十点半。
他第一感觉是不是骗子,但骗子打电话打了一个半小时,会不会太拼命了点?
他想着会不会确实有急事,点开通话记录来看,又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居然往这个电话打进去过。
昨天那个时间,大概是那个人打出去的……
陆谨:“葛大,你们先唱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罢,他起身离开包厢。
葛明德:“快去快回啊!”
陆谨:“诶!”
地下信号不好,他摸着信号摸到卫生间出入口才找到信号,直接回拨过去,嘟嘟两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吗……”
可是昨天明明打出去过,怎么没办法回拨了呢?
陆谨不死心,再打了两回,还仔细研究昨天和今天的号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却依然没有打通。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诶?小陆?!”
已算熟悉的声音传来,陆谨一愣,往声音方向看去,就见他刚刚还找不到的人从幻想中变成现实,正从卫生间步伐略颤巍地走出来。
那人还是一副长不大的脸孔,身上却穿着格外正式的衣服,像是长大的孩子要去参加成年礼。
大概因着背景是视感神秘的黑水晶,看着这样一个人迷离着笑眼走过来,他竟一时失了神。
世上竟能有这么巧的事。
陆谨:“这么巧啊,靳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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