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克里姆林宫内的武器库,其实是莫斯科里闻名遐迩的博物馆,与它自身坚硬冰冷的名字恰好相反,里面的大多数藏品都柔美华丽,从皇家工坊的艺术品,到历届教皇的法衣和权杖,沙皇的加冕服和日常用具,唯有部分冷兵器时代的盔甲剑械,才真正让“武器库”三个字,名副其实。
顺着软毯铺就的楼梯往二楼走,富丽堂皇的罗马式宫殿,连大理石扶手的花纹,都被精心雕刻。
作为克宫内的一个知名景点,武器库里的游客向来络绎不绝,而乔雾也曾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陪同来旅游的国人走过无数次,但像现在这样,被人单独领着穿过偌大的两层安静的展厅,也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按照正常的旅游路线,武器库的出口处就是一个夹层的展览馆,展馆名为钻石宫,顾名思义,里面全部都是钻石——历任沙皇的加冕皇冠和权杖,沙俄在扩张时期的对外掠夺品,以及近现代国际社会的礼仪交换所得。
不夸张地说,整个俄罗斯最瑰丽最华美的珍品,都像浓缩的精华,集中在这里。
当夹层的侧门被打开,光线微弱的耳室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近一米多宽的玻璃展览柜,高低错落的旋转台上,散落着无数璀璨的裸钻。
靠墙一圈则是内嵌式的陈列柜,从视觉上就与墙面自成一体,与观展人保持距离感的同时,又丝毫不生硬突兀。
玻璃橱窗光可鉴人,里面的每一件首饰藏品都灿烂夺目。
从彼得时期的皇后首饰到叶卡时代的教皇顶冠,从拿破仑时期的亚历山大一世的勋章到帝国末期的尼古拉二世的戒指,整个沙俄时期最顶级的皇家物品都被收纳于这个展厅之内。
而此时此刻,平时被严密封闭上锁的玻璃展柜,却尽数被打开,一副任君拿取的模样。
巨大而奢华的钻石桂冠,没有防爆玻璃的阻隔,完整而清晰地暴露在眼前的时候,宝石在光线下所折射出来的天然的熠熠流光,让乔雾本能地就屏住了呼吸。
“或许,这里应该你比我更熟悉?”
苏致钦的中文吐字标准,发音清晰,就连语音里都带温和的笑意。
每个柔软的音节都像是黏在人耳膜似,绅士而温柔。
乔雾站在钻石馆动线的起始点,不解地抬起眼帘。
如果对方只是想参观展馆,也实在没必要找她这个导游,但她也想不通,他要她陪同来这个地方,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她怀里还抱着那只灰白毛色的俄罗斯大猫,像只家养的肥猫。
路易斯正把圆圆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打呼噜,时不时还会拿毛绒绒的头顶蹭她的下巴。
“先生是想听我介绍吗?”
苏致钦侧眸对她微笑,不置可否,微微弯起的眼睛似乎是做了一个肯定的示意。
乔雾抿了抿唇,在心里给他的行为找了个理由。
也许对方平时事务繁忙,并不会来这种地方。
也许他平时听惯了俄文的讲解,今天想换换口味听听中文的翻译。
也许……
真是哪哪都透着奇怪!
进门的钻石美则美矣,却不大有名。
顺着展厅既定的动线循序渐进往里走,作为旅行社的一名专业的地接导游,乔雾一整套的说辞,也不知道已经打磨了多少遍。
“这柄黄金权杖上就是‘奥尔洛夫钻石’,原本是印度塞林伽神庙一尊婆罗门神像的眼睛。”
“项链上的这颗就是‘沙赫’,从17世纪以来,就是波斯最名贵的一颗宝石,后来为了化解战争,被波斯王子霍斯列夫千里迢迢送到了沙皇的钻石库里。”
“新华社有版《十万个为什么》里,就有专门讲这枚沙赫颠沛流离的过往,奴隶曾经将钻石藏在被割开皮肉的小腿中,千辛万苦横渡了整个波斯湾,但很可惜,他最后还是无端枉死,钻石也最终流入了贵族手中。”
乔雾停在一顶钻石珍珠冠冕前,精致的匠技令人屏息折服。
“这顶珍珠冠冕就曾经是叶卡捷琳娜二世日常所佩戴过的一顶桂冠。”
“你喜欢吗?”
橱窗里的布展灯在黑暗的封闭展厅里,幽光莹莹地透出来,落在他脸上,将男人的脸以高挺的鼻梁为界限,割成明暗两边,左侧脸颊上那颗小痣被照得反白,他耐心地对着她微笑,睫毛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在白皙的下眼睑上投下纤长的阴影。
骄矜的贵公子,在数以千计、价值连城的钻石的映衬下,温柔得有些不真实。
乔雾讶然一瞬,本能地就反问道:“谁会不喜欢昂贵的东西?”
苏致钦挑高了一侧眉,她看不懂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揶揄是什么意思,却清晰地读懂了几乎完完整整写在他脸上的一句话——“我觉得这顶珍珠桂冠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吗?
乔雾:“……”
肯定是自己的大脑过度敏感,翻译错误。
聚集了一整个国家最浓缩最精华的奢华财富展厅,果然名副其实,流光熠熠的展厅,除了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黑衣保镖外,再也没有旁人,这里比她过往游览过的任何艺术馆都要清静、自在。
更像是vip私人定制的包场。
而她身边这位神秘的大老板,大概拥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声望、地位、权势或者财富,可能她能想象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直到两人停在一顶巨大的,满满镶嵌着红宝石的华丽皇冠面前。
她不太喜欢教皇笨重的加冕冠。
作为一名普通的女导游,她更俗气地喜欢女皇的加冕冠。
所以她更愿意将眼前这顶叶卡捷琳娜二室用来加冕的皇冠定义成整个展厅里的压轴大戏。
乔雾怔怔地看着这顶,她不知道介绍过多少次的皇冠,也只有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她平时带游客过来时,那扇被阖上的防爆玻璃到底折损了这枚桂冠多少的华美。
红宝石皇冠在玻璃橱窗里面和外面,是两种观感,近距离下,肉眼里的钻石亮感更加真实清晰,也更加炫目。
天然宝石折射着展厅的碎光,任何语言描述皆不及它美丽的万分之一,也难怪自古以来,钻石就是欧洲皇室的挚爱之物。
“俄罗斯拥有全世界十大顶级钻石里的三颗,现今都存放在这个展厅里,先生,除了我刚刚跟您说的那两颗以外,这颗镶在叶卡捷琳娜二世加冕的皇冠顶部的红天鹅绒色尖晶石,就是最负盛名的一颗——全世界最重、最大、最漂亮的一颗。”
“这顶在1762年用于叶皇加冕仪式的皇冠,橄榄枝环带上的大钻石都是当年从欧洲各种皇室国王的王冠上拆下来的,用于象征女皇权力,其余零零散散的小钻有4900多颗。”
“那你喜欢这个吗?”
他又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
乔雾看着被放置在黑丝绒衬毯上的皇冠,无奈地失笑,本能地反问道:“难道我喜欢就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
他应允的态度太过随意轻松。
这种轻松的口吻,就像是乔雾在路边买个煎饼果子,实诚的摊主告诉她,这个饼皮里包了香肠、鸡蛋、里脊肉,也只要3.5一样,而这样的煎饼果子,她可以一口气买上20个!
轻松到有一瞬间,乔雾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忪怔地张了张唇,撑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响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苏致钦只是一身闲适地靠在白松木的扶手上,温和地侧眸,安安静静地打量着她的反应。
礼貌而耐心。
他的目光和情绪都太过坦然,坦然到乔雾居然相信,他真的可以轻轻松松将她目之所及里,最喜欢的、最昂贵的礼物双手奉上。
在巨大的错愕中,乔雾只能听见自己生涩而僵硬的声音,不确定地喊了一句:“苏先生?”
苏致钦无论是微笑的神态亦或者是对答的口吻,都没有任何的失礼,他只是非常平和地告诉她。
“可能这么说会冒犯到你,但我仍然希望你可以知道,昨天晚上,我并不是恰好出现在那个农场里。”
“不是如你的认知那般,恰好救了你跟你的朋友。”
如果不是恰好,那就有可能是……专程?
钻石。
眼前的钻石。
乔雾下意识地圈紧了怀里乖巧安静的雪豹,视线本能地投向眼前黑丝绒衬布上的红色华冠上,却在顶端巨大的红丝绒尖晶石里,撞上了他翠绿色的眼睛。
男人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乔雾,你可以带走这里任何你看中的东西。”
“只要你愿意接受我。”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展厅内,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跃如擂鼓的心跳声。
乔雾在熠熠生辉的钻石中有些头脑发晕,也许是她的免疫系统尚未能够抵抗过低烧,导致眼前出现了这种不真实的幻觉。
“什,什么意思?”
她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温柔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蛊惑。
“我对你一见钟情。”
“为了能够快速达成目标,我愿意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她的。
所有的。
愿望。
眼前的一切,在熠熠的钻石辉光里,既魔幻又现实。
然而理智在顷刻间魂归附体。
乔雾平静地看着他,努力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对方正在开玩笑的证明,苏致钦似乎是会意,忽然很放松地弯了一下眼睛,妥协似地叹了口气。
“好吧,也不完全只是见色起意。”
“我的确希望身边有个长期且聪明的伴侣,能够帮我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不想在参加下个酒会的时候,被莫名其妙塞一个身材个头不输于我的男模特。”
“我欣赏你的临场反应,那天下午,你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如果你能够完美替为我解决这些困扰,我可以为你提供一次性不低于100万的报酬,并根据你的生活需要给予优渥且充足的物质条件。”
路易斯在她的怀里一直蹬后腿,歪歪扭扭地想扒住她的肩,乔雾把下巴搁在小幼兽的脑袋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少女乌玉似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的心里。
苏致钦微露歉意:“如果你认为这样的要求很失礼,我愿意道歉,并当做今天下午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从见面到现在,他面对她的态度,没有半分冒失。
他甚至非常礼貌地站在在一个很清奇的角度,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做他的情人。
短暂的沉默停顿,显然是在给她思考的时间。
“乔雾,能把你的顾虑跟想法告诉我吗?”
路易斯的兽爪不经意地隔着衣料扎进她的皮肤,有轻微的痛感。
她不是在做梦。
“我有一个问题。”
苏致钦认真地看着她:“是什么?”
乔雾将挣扎的小兽轻轻放到地上,抬起头与他平视。
她深吸一口气:“那100万,是卢布吗?”
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个角度,男人有一瞬的怔愣,旋即温和而宽容地笑道:“当然是美金。”
博物馆里的暖气吹得她全身发热,连脑袋都是晕的,在心里算完汇率,却连总共有几个零都数不清楚。
也许昨天的恐袭根本没有发生过,也许今天这一切,都只是她太渴望天降横财之后的臆想。
直到路易斯再次用肥厚的爪爪扒拉她的膝盖,一双漆黑的幼兽眼像是浸在墨汁里似的,眨巴眨巴地冲她“嘤嘤嘤”叫——
俄罗斯大猫是真的,苏致钦也是真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么除了这100万美元以外,我愿意每个月再单独给你支付10万美元的薪酬,当然,不排除这中间我们相处愉快,我会另外给你提供额外的奖励。”
把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不仅有预付款,还有基本工资加绩效奖金。
这个待遇几乎秒杀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工种。
在玻璃花房里,他作为围观群众,肯定知道她的处境,一次性预付100万,用于解决她的燃眉之急,至于剩下的酬劳,也是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虽然同样都是逢场作戏,但这种情况跟孙少飞完全不一样。
对于孙少飞,她之所以敢铤而走险,是因为她可以随时抽身而退,但面对苏致钦,两人天然的阶级差异,让她不可能再拥有主动权。
这是一条独木桥,也是一条不归路。
乔雾垂着眼帘想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坦白说,”她冷静下来,“苏先生,你给出的条件非常吸引我。”
“但是你仍然没有考虑好,是吗?”
乔雾的本意是拒绝,但苏致钦提前截住了她的话,这个说辞,给彼此都留足了余地。
她张了张唇,最终还是选择了默认。
苏致钦调整了一个更轻松、懒散的站姿,修长的手指却微笑着递给了她一张烫金的名片。
“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我愿意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你想通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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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列蔑切娃国际机场,晨曦的太阳从地平线跃起,刚刚下机的旅人,拎着沉重的大行李里,等在私家车候车道上的时候,各个都神情委顿。
乔雾把脑袋抵在方向盘上,昏昏欲睡。
晓静的一条短信忽然点亮了屏幕——
“今天周四啦,阿姨的油画怎么说?要不要我先问我爸要一点?不过20万应该凑不到。”
乔雾皱着眉,重新把手机丢到一边,伸手摁落了半扇车窗。
清晨的冷风从车窗灌进来,总算吹得她逐渐清醒过来,但浑身上下的肌肉,还是痛得要命。
昨天下午回家之后,她就浑身不舒服。
大概是生病了。
人倒霉的时候,连身体都会跟着摆烂。
乔雾缓缓吐出一口气,头疼得厉害。
本来打算睡醒了去药店买点药吃,可没想到老穆却临时给她派了单,是个接机加地陪的单子。
不同于欧美的接机单,俄罗斯因为本身卢布贬值,从机场到市中心,一单也就150不到,地陪的话,就得看客人的行程安排,如果想去的景点多,区域跨度大,那一天下来可能就有800以上的收入,所以往往后者才是大头。
但今天的客人下机后打算先去红场对面的四季酒店休息,酒店一晚四位数起,看来是个有钱人。
后面响起催促的喇叭声,乔雾回过神,排在前面的车已经空了。
她摇上车窗,把暖气开足,踩了一脚油门,开到人行通道口,还没看清等在前面的人,副驾驶的门已经被人拉开了。
阮笠裹着加拿大鹅的羽绒服,一屁股坐进来的时候,还是冷得骂了一句脏话。
“怎么,才一个月没见,你就认不得我?”
乔雾错愕地看着面前满脸恶劣的男人——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阮笠。
阮笠脸上长着几颗发炎的青春痘,眼皮子底下有乌青的眼圈,一副肾虚的、讨人嫌的模样。
余光扫过他手里那张夹在护照里的头等舱登机牌。
他往车外一抬下巴,指挥她:“愣着干嘛,行李箱还搁你车外头呢,信不信我投诉你?”
乔雾警觉地竖起浑身的刺,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32寸的大行李箱,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她卯足了劲,也只能把轮子离地几厘米。
阮笠坐在车里,回过头隔着后玻璃,得意冲她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恶劣手势。
傻逼。
乔雾在心里骂了声,咬牙再试。
后面的车等得没耐心了,拼命对她按喇叭。
候车道的一个外国旅客看不下去,伸手帮了她的忙。
乔雾感激地道了谢。
车子驰离候车区的时候,乔雾在心里默念了几句杀人犯法后,机械地开始做介绍:“先生,咱们左手边就是俄罗斯三大机场之一,也就是您刚刚下机的这个,谢列蔑切娃国际机场建成于1959年——”
阮笠掏了掏耳朵,嗤了一声:“怎么你还开着这辆破斯柯达,我都担心它什么时候抛锚在路上了,你们公司这么就磕碜,不给你们换点好车?”
“从机场到市中心,会经过一段田园,可惜现在下雪,等秋天的时候能看见果园附近种植着白桦林。”
乔雾目不斜视自己讲自己的,压根不搭理他。
她侧脸的面容清瘦,营养不良的淡气血,右手手背上长着红肿的冻疮,身上的一件棉衣洗得发白。
阮笠把她的狼狈落魄看在眼里,嗤笑了一声:“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怎么,我这个做弟弟的,关心关心自己的姐姐都不行啊?”
乔雾忽然猛踩了一脚刹车,阮笠差点一脑门撞在车玻璃上,顿时暴跳如雷:“乔雾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对上少女冰冷透骨的眼神,他的气焰一下子就萎了,本能地往座位角落缩了一下,虚张声势地恐吓她:“乔雾,你要是再敢打我,你信不信我投诉到你们公司,让你跟你的领队都吃不了兜着走!”
乔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她上个月已经害老穆扣过一次奖金了。
别跟傻逼一般见识。
……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重新踩了油门,汽车下了高速,在田园小路上开,却懒得再开口说任何东西。
把乔雾拿捏住的感觉很不错,阮笠喜形于色:“我说你这样辛辛苦苦,一百一千地挣,多没意思。”
“你妈的油画是不是又要被人转拍了?嗳,老爸清明给你妈上坟的时候,还跟我说呢,当年要不是你妈的那些油画,公司早破产了,也没我们今天这好日子了。”
“对了,今年过年你回家么?我出国前还跟王叔叔一起吃了顿饭,他到现在都还想着你,”阮笠托着下巴回忆,“我寻思着你长得也没多漂亮啊,怎么就这么多男人能对你念念不忘呢?”
脑海当中浮现出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过早出现的老人斑,乔雾胃里泛出一股恶心。
“你要是真想拍回你妈的油画,自己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攒多累,你让王叔叔买给你不就行了?他说等下个月,他想来俄罗斯看看你,他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跟你吃个饭……就咱们这两家的关系,他也不敢真对你干嘛,就吃个饭而已,你想要什么他都能买给你,多好的事呢……啧,这是哪?”
等阮笠反应过来的时候,乔雾已经把车停在一片雪原上。
阮笠见她把车熄火,顿时警觉起来:“你,你想干嘛?”
“阮笠,我今天不打你。”
乔雾摁下副驾驶座的门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如你所愿,车坏了,”她冲他扬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我不得不停在这里,下车去找救援。”
阮笠:“?”
乔雾:“傻逼。”
不等对方反应,乔雾迅速下车锁车。
她眼睁睁看着阮笠一脸惊恐地用力拍着车玻璃,无声地骂她婊子。
有微凉的雪粒落在额上,冷风中,她全身冰冷,却只有眼睛是温热的。
她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找纸巾,却摸到一张硬卡纸,纸面上烫金的刻痕,凸起的笔画分明得灼人指尖。
乔雾从路边的石墩上抓了把雪,用力揉在自己发烫到快要神志不清的脸上。
这里地处偏僻,手机的通讯信号时有时无,她冒着大雪,在雪原上跑了一段路,才顺利拨通名片上的号码。
“您好,苏先生。”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全身的血都被烧得沸腾,原本以为自己会窘迫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字句,逻辑清晰,像把自己放上了解剖台,落下的每一刀都干脆利落。
“您现在有时间吗?我考虑好了,我想,能不能跟您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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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莫斯科的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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