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前一天，政治老师临时有点事，于是和体育老师换了节课。

政治课被挪到了下次，所以这周17班多上了节体育课。

大家在田径场集合，体育委员先带领着大家做了一整套热身运动，接着例行跑了两圈，解散队伍自由活动。

林听刚从器材室拿了两个篮球出来，递了一个给夏萤。

夏萤接过球，本想学那些男生用食指指尖支撑着球旋转，结果没转两圈球就掉了，她伸手匆忙接住。

好端端的，突然伤春悲秋般发出一声感叹，“哎，等以后上了高三，我们的体育课就没了。”

“高三还早着呢。”林听总觉得高三离自己太遥远了，似乎还有很多时间，足够她去做很多事。

“也是，”夏萤边走边拍篮球，转头问她：“我们还是去东区的篮球场吗？”

球落在地上的声音闷闷的，很有频率地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

器材室离两边的篮球场都还挺近的，林听看了眼西区的方向，目光停了几秒。

她忽而道：“要不去西区吧？”

“行呀！”

夏萤无所谓，反正她去哪个篮球场都行。

她过来也只是怕林听一个人练习会无聊。

运动会项目报名那个晚自习，因为夏萤爸爸过生日，所以她请了假，没来得及填参加表。

事后知道了，夏萤也懒得再去找老师填。

然而运动会举办三天，为了避免过于无聊，夏萤参加了啦啦队，她有舞蹈基础，学起来也很快。

两人刚到西区篮球场，林听就听见一阵欢呼声和掌声。

夏萤抱着球上前两步，“咦？还有哪个班体育课吗？”

球场旁站着好些穿校服的女生围观，三三两两将头凑在一起，看起来比打球的人还要激动！

“该不会是高一1班吧？”

球场上，两队奔跑的速度很快，黑队与白队的成员相互混合，像极了一场棋子的激烈博弈。

摇了摇头，林听说：“不知道。”

夏萤心里惦记着许回舟，好看的眉眼上扬，“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她已经先行一步，脚下带风，上前打探消息了。

林听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了声，才慢步跟了过去。

过了会儿，林听刚靠近场外，就看到夏萤拍着篮球往回走。

夏萤说话时，语气带着失落，“我问过了，不是高一1班。”

林听安慰她：“没关系，哪能那么巧——”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夏萤指了指球场上，接着道，“是高二1班的人，我看到严律在。”

霎时，如水珠滴落湖面，心里漾起阵阵涟漪。

林听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实则，心底深处丝丝缕缕的雀跃感迅速炸开，而这种心情，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哎呀，我们还是去那边吧，那边有空位！”

顺着夏萤的视线，林听看到左边球场上的篮板下，空无一人。

那儿挺安静的，很适合练习投篮。

“……好。”

林听应答的语气明显心不在焉，她往正在比赛的球场方向匆匆瞧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

她看到一颗橙棕色的篮球，被高高抛起，迎着灿烂的阳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顺畅的曲线。

球毫无悬念地落入球框中，红白相间的弹性篮网被撑大，在球溜下后，顷刻恢复原状并受力晃动着，像极了胜利者挥动的旗帜。

与此同时，裁判的口哨声响起，场外女生们的尖叫、鼓掌声震天响。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极其帅气的三分球。

篮筐对面不远处，林听看到严律穿着球衣，站在三分线外。

他正将投球的手放下，好几个同队的男生冲上来，搂着他的肩膀开怀欢呼！

严律视线落在前方，头发带着奔跑过后的凌乱，他也没动，任由他们搭拉着，少年低眉弯唇，笑容里像是缀了星光，耀眼十足。

霎时，几个女生互相推搡着，往他的方向小跑过去，手上还握着未开封的瓶装纯净水……

不过短短几秒，林听默默收回视线，仓惶地抬腿跟在夏萤的后面。

她低头看着手中相同的橙棕色篮球，有些发愣。

身后的欢呼声像是隔了条银河传过来。

久久仍未停歇。

“听听，快来！”

那边，夏萤已经站在空篮筐底下了，双手举过头顶朝她挥了挥，大声催她过去。

林听抿唇，摈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小跑上前。

两个女生站在篮筐底下，接替投篮。

玩了一会儿，夏萤总是投不中，捡球又累，对篮球的兴趣急速降低，她干脆坐在一边，双手托腮看着林听练投篮。

林听站在罚球线处，再次投了一个球，又落空了……

夏萤抬起亮亮的眸子，疑惑道：“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

林听去筐底捡球，闷闷解释说：“可能是因为隔了几天没练，手生了。”

夏萤点了点头，想到她前些天痛经，一直没来练，一时之间投不准很正常的。

又盯着她投了会儿篮，夏萤有些坐不住了。

她站起来，拍了拍校服裤子上的灰，朝她摆手道：“听听，我去小卖部买瓶饮料哈！”

林听的心思全在投篮上，只顾得上侧头瞧了眼，应声“好”。

没了夏萤在耳边说话，隔壁球场的喧嚣热闹显得这边越发单调寂寥，如同强烈的对比。

独自练了好一会儿，林听的手感慢慢找了回来。

后头球场上的口哨声持续着，下半场赛事继续。

身后的嘈杂声使得林听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只不过，环视场上一圈，她没再看到严律。

下半场应该是换人了。

林听垂头，眼中的失落明显至极，将方才弹出去的球默默捡回来。

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她现在的心情极其容易受到影响。

哪怕是一丁点儿征兆，都会让她开心、或是难过。

情绪一点都不受她自身的控制。

这就是……喜欢吗？

像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她变成了一个胆小鬼，极度排斥这种失控感。

她忽地想到，刚才夏萤在体育器材室感叹的那句话。

等以后上了高三……

高三。

等她上高三的时候，严律都已经毕业了。

她不会再在学校的任何地方看到他，也许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这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喜欢，似乎只能一直悄悄藏下去。

藏到她不再喜欢他，才算终结。

脑子里像有警钟在一遍遍地敲，迫使她从这么多天的无稽幻想中清醒过来。

将篮球抱在手里，她脑子昏昏沉沉的，突然有了个极其幼稚的念头，幼稚到想用一个毫无干系的东西来做一回赌注。

盯着自己手中的篮球，她闭上眼，又复睁开。

只给自己一个球。

如果接下来球进了。

那就继续喜欢严律。

如果没进……

就不要再刻意接近他。

别再偷偷打听他的消息。

别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

林听忐忑地站在罚球线旁，双眼紧盯着篮筐上的白色方形格子。

或许是准备工作做得太长，这颗球的归宿，令她很紧张。

平了会儿呼吸，眼睛眨了眨，像是下定决心，她轻轻跃起，投篮。

在篮球脱手而出的那个瞬间。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划过的轨迹，一颗心紧张到无处安放。

那一刻，林听才发觉。

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是希望它进的。

这个傻得要命的赌注，就和揪花瓣与抛硬币一样，根本毫无意义。

接着，林听看到篮球偏离了预想的轨道，重重地砸在篮筐边缘，像是故意吊人胃口，它在筐边慢慢滚了两圈……

就在林听的心跳快要达到顶峰时，她看到球往一边倾倒，跌落在地。

“砰砰砰”砸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在嘲笑她。

球没进。

林听无暇顾及滚落在旁的篮球，只是静静地看着圆形篮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光穿过透明玻璃，直照在她脸上，耀眼逼人的光线刺得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就连喉咙也被堵住了。

干嘛要做这么幼稚的事啊……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

侧上方有道风声掠过，一颗橙棕色的篮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身后穿越至前，高高地砸在了她面前的篮筐中。

林听看到篮球砸碎刺眼的金色光束，精准地落入筐中，然后脱离，弹跳在地，滚动……

接着，与她那颗还未捡起的球，轻轻碰撞，慢慢静止。

林听下意识回头往后看，瞳孔微动。

极其意外。

严律穿着球服，眉宇俊朗，站在三分线外。

林听看到他不疾不徐地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周围的阳光好像只落在他的身上，很亮。

他整理着右手上的护腕，抬眉看她，温声笑着说：“球进了。”

球进了。

这三个字，像读心术一样。

林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表情微愣。

如果世界上有超能力的话，她会以为，他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事实上，她的心脏在这一刻已经沸腾到快要爆炸。

这个极大的乌龙，让她感觉自己踩在云端。

晕乎乎的，像做梦一样。

她突然就想起了刚才那个荒诞又无厘头的赌注。

——球进了的话，就继续喜欢严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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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