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飘落至青石板，在轻风的调戏下微微扭动。

宴澜耳边是树叶晃动的沙沙声，盯着竹叶有些晃神。

她在这个院子里打扫了大半晌了，一边的石桌凳擦过了几遍，就连墙角的植物有几株都了熟于心了。

可就是没有看到段清衍的身影，

视线做贼似地扫过那扇紧闭的木漆房门，

握紧手中的扫帚，宴澜欲盖弥彰地以一分钟一步的速度缓慢移动，

等移到台阶的位置，索性一手提着扫帚几步跳了上去。

左右张望了一番，宴澜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对准了门缝，结果就是看了个眼歪嘴斜也没看到什么东西。

搞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不会一个人待在屋里毒发晕了过去吧。

“你又在做什么？”

脊背一僵，宴澜火速站直了身体，脸上扯出公式化地完美笑容，机械转身：

“公子回来啦，我是觉得这门……还挺门的。”

段清衍垂眼看着宴澜讨好的笑，抬手越过宴澜推开了门。

宴澜眼神跟随着段清衍高大修长的身影，看着他抬脚进屋，倾身下榻。

中途没有一丝停顿，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宴澜。

宴澜双手握着扫柄，正准备开溜，就听见了里面轻飘飘的一句：

“进来。”

宴澜迟疑一秒，装作乖顺非常的样子默默走到了段清衍的跟前。

“公子。”

软底紫木榻上的榻段清衍斜手撑着额头，微曲的长指遮住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宴澜的声音极模糊地嗯了一声。

宴澜没想到段清衍会回应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着段清衍等他的的下文。

或许是在自己的府中，今天的段清衍穿得很随便素净，月白蚕丝长袍领口些许松垮，让他沾染了些懒倦的气息。

宴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段清衍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本身就是偏白的肤色，不注意看可能会注意不到。

等了半天看他还没什么动静，宴澜踌躇着开口：

“公子，昨天我说的话……你信了吗？”

榻上的人依旧没有抬眼，但回答得很快，声音懒倦轻柔：

“信了。”

“啊？”宴澜惊讶出声，

她是真没想到段清衍会真的相信这种旁人听都不听的鬼话，还这么平静。但依他的性格，应当不会恶趣味逗弄她。

听到宴澜发出的类似蛙叫的声音，段清衍掀起了眼帘，笑着看她道：

“昨日不是你表了一堆忠心？我要是不信岂不是对我府里的人缺乏信任。我信了，你这又是什么反应？”

他放下了手，脸上白得可与瓷器比拟的肤色完全显露，

宴澜莫名觉得这样的段清衍很像精致美艳的瓷娃娃，只是掺着点破碎病弱，没由来得叫人软了心肠。

“奴婢当然是……高兴。”

“那公子的毒……”宴澜小心地开口道。

段清衍眉尾轻挑，笑意优雅浅淡，

“你不是要帮我解？我自是不担心的。”

宴澜实在有点搞不清段清衍的脑回路，他这么轻易地就相信她就算了，也不盘问她到底知道多少，难道厉害的人思想跟常人就是不同的？

但眼下宴澜也不想拧巴这些问题，直快地开口道：

“奴婢的确知道公子该如何解毒。”

段清衍维持着那般淡淡的笑意，静静地听宴澜说，手指轻敲，估摸该到提条件的环节了。

可是宴澜后面并没有停顿，

“公子的毒得去找一名叫白芷的姑娘。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名叫谢斯礼的公子，他们现下应该在去往离这里不远的蓉城。”

榻上的段清衍微蹙起了眉头，但宴澜还是没有停下。

“公子可以提前去蓉城等这二位，在这之前，公子的毒可以用黔灵草先压制住。”

听到宴澜毫不遮拦地将草药的名字说了出来，兴味的笑从桃花眼底漫起，

“你知道黔灵草？”

宴澜突然被打断，听到段清衍的问题怔住，思考了一下还是老实地答道：

“不知道。”

她只是看小说的时候随便一记，哪能真的对什么草药有深层的了解。

“那就是从你那话本里看到的了，还真是有用的话本。”

宴澜看着段清衍点头的样子，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欣慰从哪来的。

“你有什么条件？”

宴澜听到段清衍的这个问题又是一愣，

她还真没想过提什么条件，毕竟她就算不说，不久以后白芷俩人和段清衍会面时也会帮他把毒解了。

看宴澜嘴巴微张的样子，段清衍笑了，轻轻柔柔的笑在他脸上似绿意里的一丝凉意，让人觉得舒心。

居然没想过提条件吗？

不知道该说单纯善良还是……蠢呢？

宴澜原来就只是想找延续自己生命的办法罢了，也没想过要掺和主角几个人的事情。也就没考虑拿自己知道的信息做什么交易。

关键是，她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bug般的存在，俗话都说天机不可泄露了。

她要是一番操作猛如虎，爽倒是爽了，可后续说不一定就会有什么后遗症。

严重的给她抹杀了咋办。

宴澜还是低下头想了想，抬头后试探地提道：

“我没什么别的条件，只是……以后能不能公子去哪儿我去哪儿？”

宴澜说完有点心虚，段清衍除了和主角团一起外向来独来独往。

她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小丫鬟，说实话，连给段清衍提鞋都是个包袱。

瞄了几眼段清衍，宴澜咬唇。

没办法，她总得想办法活着。

“奴婢可以跟着公子，给公子……”

宴澜原本想说当狗腿，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但又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词来代替，索性直接闭嘴了。

段清衍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一双桃花眼眸流光溢转，闻言只是淡淡笑问：“你想跟着我？”

宴澜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但心下害怕段清衍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她实在现编不出什么太好的理由。

估计只能出卖一下节操，说些什么倾心他已久，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什么都可以做，类似无下限的话了。

但段清衍没问，他只是没有丝毫情绪地上下打量了宴澜几秒，然后就柔声笑道：

“好啊。”

等宴澜捏着扫把跨过门槛的时候都有点懵，

就算段清衍是温柔男配，这脾气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说什么都答应，也不逼问她。

搞得宴澜有种满心技巧无处发挥的感觉。

把扫把放在墙根，宴澜插腰，

浅黄色的裙摆在阳光的投射下透出橙黄色光晕，微风轻摇。

“好！”

宴澜脸上扬起轻松的笑意，

仗着段清衍这好脾气，她以后就是他的忠诚狗腿了。

有这样的好老板，何愁苟不住性命。

只是估计她很快就要离开安城了，段清衍的毒拖不了太久，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启程去蓉城了。

蹲下来看石板边沿的几只蚂蚁搬运食物，宴澜的思绪飘远。

白芷和谢斯礼是下山历练的同时主要是为了寻找白芷失踪已久的父亲。

段清衍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白芷身份的呢？

转头看向那扇重新关上的门，

宴澜有点好奇，

原书里段清衍发现白芷是自己师父女儿时那样温柔体贴，呵护备至的样子，会是怎样的呢？

收回视线宴澜摇了摇头，

他那样本来就温柔的人认真温柔起来，估计也就只有女主能招架得住了。

站起身，宴澜揉了揉早就闹空城计的肚子，

“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而且，她已经一上午没看到颜央了，一想到离开以后不知道什么才能回来。

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聚散终有时，不如珍惜当下。

这么想着，宴澜捞回扫把抬脚离开了竹声习习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