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谢惊雪回到房间不久后,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谢惊雪一怔,随后上前打开房门。
房门一打开,许青墨的面容便出现在谢惊雪眼前,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谢惊雪一开门,许青墨便毫不客气地抬步走入屋内。
谢惊雪又是一愣,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这才将打开的房门轻轻合上。
“这个时候来找我,青墨可是有什么事?”
谢惊雪一边关门,一边背对着许青墨温声问道。
此时灵舟外的天幕已被夜色覆盖。
夜凉如水,几颗寒星于黑暗中闪烁。
这个时辰,不少人早已睡下,四周寂静无声,谢惊雪转身,余光不经意地从许青墨手里的药瓶上掠过。
他已猜到了许青墨的来意,却还是多问了一句。
许青墨也不客气,他将药瓶“咚”地一声放在桌上,便迎着谢惊雪询问的目光,干脆利落道出来意:“脱掉。”
谢惊雪唇边笑意一僵,他对上许青墨平静的视线,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脱……脱掉什么?青墨可否再说一遍。”
谢惊雪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若是个正常人,多多少少都能从谢惊雪这句话里听出点危险意味来。
偏偏许青墨不是个正常人。
他是一个超级粗神经的直男!
于是面对谢惊雪的询问,许青墨回以一个奇怪的眼神,他十分自然便接道:“还能脱掉什么?当然是衣服啊。”
“……咳咳咳!”
谢惊雪像是被呛到一样连接猛咳了好几声,许青墨眼睁睁看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白天同周云阳交战过后,谢惊雪虽称自己没受伤,但经过一番观察,许青墨还是从这人身上看到了几处血痕。
这些伤口并不算严重,可也不该就此忽略,万一处理不好化脓了反倒会小伤变大伤。
许青墨这么晚过来自然是为了给谢惊雪处理伤口,只不过他随口说出的话在旖旎夜色的衬托下,忽然便多出一种不一样的味道,引得人忍不住想要多想。
许青墨自己粗神经,没反应过来,反观一旁的谢惊雪,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谢惊雪并非猜不到许青墨话里的真正意思,但他没想到,有人竟能把上药这么单纯的一件事说得如此……如此不堪!
不知道的乍一听,还以为是许青墨想轻薄谢惊雪!
正如话本里常有的富家恶霸强行逼迫良家少……咳咳,少男。
谢惊雪神色变换,他好不容易停住咳嗽,这才试图将对话拉回正轨:“脱衣服……青墨是想为我上药罢?”
“嗯。”
许青墨点头。
谢惊雪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婉拒道:“那便不必了,这点小伤不劳……”
许青墨想为他上药虽出自一片好心,但谢惊雪却不打算接受这份好意,光是与旁人肢体接触他都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答应许青墨,让许青墨替他上药。
只是谢惊雪话还没说完,便倏然睁大眼睛,一只手忽然从旁伸过来,抓住他衣领。
谢惊雪整个踉跄着往前倾,瞬间拉进了与许青墨的距离,他怔然垂眼,便对上许青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叽叽歪歪说那么多做什么?我不想听。”
说着,便伸出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扯谢惊雪的衣服。
谢惊雪:“!”
谢惊雪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护住身上的衣服,两个一个扯,一个护,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砰——!”
争执间,一个花瓶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谢惊雪忍无可忍,他一手护住衣服,一手摁住许青墨还要伸过来的手,狼狈咬牙喊道:“够了!我自己来!”
说这话,谢惊雪一头墨色长发早就变得凌乱不堪,至于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更是被许青墨扯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当真有了几分话本里被恶霸强迫的良家少男的味道。
谢惊雪这么一喊,许青墨果真停下手。
混乱过后,地上一片狼藉,周围倒是依旧安静,多亏了许青墨事先设下的静音结界,其他房间睡着的人才没被两人之间的争执吵醒。
见许青墨终于收手,谢惊雪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没忍住瞪了许青墨一眼。
这么一闹,谢惊雪也没了继续维持温和伪装的心思,他冷着脸,指尖刚一落在衣服的盘扣上,他却又犹豫了,半晌,他放下手,对许青墨冷声道:“你出去,药我自己上。”
闻言,许青墨动都没动,他问谢惊雪:“你的伤在背上,你自己怎么上?”
“我自己能上。”
谢惊雪仍是坚持。
两人再度僵持不下,许青墨掀起眼帘,他撇了谢惊雪一眼,慢吞吞伸出手。
眼看着许青墨的手又要落在自己衣服上,谢惊雪崩溃:“我脱,我脱总行了吧!”
谢惊雪眼神挣扎着解开第一颗扣子,随着解开的扣子越来越多,谢惊雪的耳尖越来越红,眉头也皱得快能夹死苍蝇,他不情不愿地扯着下衣服,衣服便顺着肩膀滑落,谢惊雪的整个后背也跟着暴/露在许青墨眼前。
谢惊雪皮肤很白,但与他看似清瘦的外表不同,谢惊雪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衣服半脱下后,谢惊雪精壮的肌肉随之显露出来,但这并不是许青墨关注的重点,毕竟谢惊雪有的他也有,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反倒是谢惊雪背后那身伤看得许青墨忍不住稍稍蹙起眉。
这些伤,有的浅,有的深,有的结痂快要痊愈,有的却又从谢惊雪肩膀处直直蔓延到他腰间,留下刻骨的疤痕,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许青墨的唇抿得越来越紧,他几乎难以想象谢惊雪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留下这么严重的伤口。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谢惊雪的身体蓦然僵了僵,他偏着头,不自然道:“脱成这样总可以了吧?”
“嗯,”许青墨应了一句,又好心提醒谢惊雪:“其实你可以先坐到椅子上再脱。”
“……”
“你闭嘴。”
先前破了功,此刻谢惊雪早就懒得继续伪装,没好气地怼了许青墨一句,谢惊雪走到椅子旁坐下。
许青墨顿了顿,当真没再继续说话,他拿上药瓶,来到谢惊雪身后。
先是给谢惊雪的伤口做了一点简单处理后,许青墨打开药瓶,他用指尖沾了点药粉,开始认真地为谢惊雪上药。
许青墨上药上得认真,反倒是谢惊雪在他的注视下变得如坐针毡。
药粉沾上伤口,谢惊雪很快感受到一股轻微的刺痛的凉意,他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谢惊雪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就像过去有人触碰到他一样,谢惊雪会感到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他被触碰到的地方缓缓爬动,虫子扭动着躯体,细长的腿挥舞、触碰着谢惊雪的皮肤,无论谢惊雪如何用水冲洗,都清洗不掉那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恶心感。
但被许青墨触碰的时候,谢惊雪没有这种感觉,又或者说,不是没有,只是比起恶心,谢惊雪更多是感到不自然、挫败,这种深深的无力感一定程度上冲淡了谢惊雪的恶心。
许青墨身上好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谢惊雪能够轻易地用各种方式试探出旁人的黑暗面,唯独许青墨,谢惊雪完全看不懂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一对上许青墨,谢惊雪那些卑劣招数似乎全都没了作用,与其说是谢惊雪牵着许青墨的鼻子走,还不如说是许青墨牵着谢惊雪的鼻子走,他轻而易举便能让谢惊雪失去引以为傲的冷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抓狂想法——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包括现在,许青墨的触碰让谢惊雪感到颇不自在,偏偏许青墨这个时候又不出声了,四周无比安静,连带着谢惊雪也变得有些尴尬,沉默半晌后,谢惊雪轻咳一声,问许青墨:“你怎么不说话?”
许青墨先是顿了一下,这才慢吞吞开口:“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谢惊雪气笑了:“我让你闭嘴你就闭嘴,你这么听话,那我刚刚让你出去你怎么不出去啊?”
“……”
许青墨又不说话了。
谢惊雪以为这人是哑口无言,谁知又过了一会,谢惊雪便看见许青墨拧眉,很直男地小声抱怨:“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谢惊雪:“?”
谢惊雪不怒反笑:“我让你伺候我了吗?”
“这倒是没有。”许青墨仔细回想了一下,诚实地摇摇头。
“那你现在就出去。”
谢惊雪拢起衣服,无情地便要起身。
“……谢惊雪,别闹。”
许青墨眼疾手快,连忙凑上前把人按住,他单手微微压住谢惊雪的肩膀,脑袋随着动作凑到谢惊雪脸颊旁,说话间,谢惊雪嗅到了许青墨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
这香味不重,但却莫名叫人浮躁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许青墨的呼吸落在谢惊雪耳尖上。
有些痒。
谢惊雪偏过头,不自然道:“我知道了,你不用离我这么近。”
许青墨这才与谢惊雪拉开距离。
谢惊雪松了一口气。
许青墨则继续沾了点药粉给谢惊雪上药,许是觉得那身伤有些碍眼,许青墨忽然道:“谢惊雪,你不痛吗?”
“什么?”
谢惊雪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许青墨的指尖带着凉意,落在他背后的伤口上时,谢惊雪这才明白许青墨说的是什么,他有些无所谓,许青墨听他漫不经心说:“只是些小伤罢了,又有什么痛不痛的。”
谢惊雪无数次受过比这更重的伤,那时他都一声不吭,毫不在意,又更何况这点小伤。
许青墨先是沉默,然后才轻轻碰了碰谢惊雪那条贯彻了整个后背的伤疤:“这也是小伤吗?”
谢惊雪还未回答,许青墨却又问:“谢惊雪,你是机器人吗?”
“?”
谢惊雪没能理解机器人是个什么意思。
许青墨给他解释:“机器人,就是和傀儡、木偶差不多的存在,他们受伤都不会痛。”
这下谢惊雪明白了,他迟疑道:“那……倒也不是。”
“你确定你是人?”
许青墨垂眼看着谢惊雪。
谢惊雪真不知道问题为什么会拐到这么奇怪的方向,他无奈回答:“我自然是人。”
至少现在是。
“哦,”许青墨淡淡点头,他下了结论,“那你受伤会疼。”
谢惊雪还要说什么,一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蜜饯却经由一只修长的手递到他唇边。
谢惊雪微怔,随后越发无奈:“许青墨,我不是小孩子。”
只要小孩子受了伤才需要人哄。
“哦,”许青墨再次淡淡点头,一听他如此,谢惊雪就知道这人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果不其然,下一刻许青墨便催促他,“张嘴。”
谢惊雪只好妥协,与许青墨相处这么多天,他也算摸清楚了许青墨部分性格,总之,这个时候还是顺着这个人来吧。
谢惊雪颇有经验地想。
许青墨将蜜饯喂给谢惊雪,神色显而易见满意了不少,他擦了一下手,他扭过头来继续给谢惊雪上药,谢惊雪身上的伤口比许青墨预计的还多。
“既然是人,受伤会痛,那就别觉得小伤无所谓。”
许青墨轻声说道,他好不容易给谢惊雪处理完所有伤口,这才将明显少了大半的药瓶盖上。
上完药,许青墨便没有理由继续再呆下去,只是,他要离开前,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袋子。
“这是?”
谢惊雪的目光顺着许青墨的动作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
“扔一些进香炉里,你今晚应该能睡得好一些。”
许青墨将袋子丢给谢惊雪。
谢惊雪连忙伸手去接住,等他将袋子捧在手里时,许青墨也已经走至门口,似乎是注意到谢惊雪的视线,许青墨回头,于谢惊雪对视时,他似是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弧度很小,谢惊雪也无法真正确认许青墨到底笑没笑,只是,在门快要关上时,谢惊雪听见许青墨的声音轻轻顺着门的缝隙传来:“谢惊雪,好梦。”
小剧场
谢惊雪:只有小孩子受伤了才需要人哄。
很久以后,谢惊雪:(指着小到几乎快看不见的伤口)呜呜呜呜呜,老婆,我受伤了!只有亲亲抱抱@&%*#(此处已被消音)才能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