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朝朝暮暮[番外]

周见星低着头给爷爷留下来的那台老旧唱片机更换着驱动齿轮和减震胶垫,日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显得安静。

温令仪端着杯水,拿过小板凳在周见星身边坐下,认真地看着。

盛夏时节,角落的立式空调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像是室内的虫鸣,一种更为安静的白噪音。

听得人昏昏欲睡。

黄铜质地的驱动齿轮被周见星卡着抵进唱片机的传动轴心,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你拿过来的零件帮大忙了。”周见星换好减震胶垫,拍了拍手。

跟苏哲离婚后,温令仪便搬离了澜月湾,影音室的唱片机连带着零配件一起搬到了玉兰苑。

休息日一个无事的午后,周见星着手修理。

一个早就生根的念头,没想到会有发芽开花的一天。

没想到,会和温令仪如此亲密无间。

地上散落着替换下来的胶垫。

那些老化的橡胶早已硬化开裂,时间无可挽回地蛀空了内部,让往事失去弹性。

就只在回忆里有片刻鲜活。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温令仪右手掌撑着脸颊,专注凝视周见星被阳光照亮的半边侧脸,自然造物的完美艺术品。

“那天你跟我说,‘是它自己想唱给你听’。”

可能就是那个瞬间。

她开始觉得周见星温柔。

明明是个笨手笨脚的大家伙。

可以是强势的、侵略的、压迫的、蛮横的。

但偏偏是温柔的。

周见星转头,不偏不倚对上温令仪的眼睛,于是赶紧移开视线。

“令仪,”她吞吞吐吐,“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我害羞。”

温令仪偏了偏头,收敛笑意,用左手食指轻点了点手中的水杯,水液晃动出水银色波光。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不是我。”她低头看向杯中逐渐平静的波纹。

“那么,你是不是同样会被别人……吸引?”

如果当初,站在澜月湾别墅门口的不是温令仪,而是另一个已婚的女人。

周见星也会被那个女人勾引吗?

“什么叫作当初不是你?”周见星不懂。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好勾引。”温令仪抿了唇。

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为一个臆想中的女人。

虽然温令仪话说得很绕,但是周见星仔细捋了捋,大概也明白了温令仪想要表达的意思。

“除了你,应该也不会有别人这样处心积虑钓我。”周见星抚摸了一下老唱机上已经磨损褪色的金色铸铁喇叭花。

“那如果当初不是我,你也会勾引别的……女人吗?”

“像我这样的人。”周见星扑哧笑了。

“又不是演电影,”温令仪也笑了,只是没笑出声音,“你想什么呢?”

温令仪将左手的水杯放在地板上,伸手揉了揉周见星不知道装着些什么的脑袋。

她们在澜月湾的时候一起看过一部电影,讲的是帮派大嫂爱上了女维修工。

嗯,就还挺刺激的。

“嗯,其实在你之前吧,我已经空窗期四年了。”温令仪讲到这里又把水端了起来。

水杯握在掌心,手心浸出汗,感觉有点握不住。

她知道周见星翻过她的蓝色挤眼APP,只是不知道关于她曾经的那段不堪过去……

周见星是否知情。

怕她知道,怕她在乎,又怕她不在乎。

“在你之前,”周见星看向温令仪不安的左手,“我也没有喜欢过别的人。”

“所以令仪,为什么要假设我们生活中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总是瞻前又顾后?

温令仪也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她生命中能抓住的、确定的东西太少,所以总是患得患失?

平心而论,温令仪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幸福的人生。

对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她应该幸福得小心翼翼。

她家世显赫,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东亚家庭的压抑又不只针对她一个人,是这个文化圈子里所有人的传染病。

所以从原生家庭上找原因?

好像也找不到特别的原因。

回头看,很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温令仪长期往返于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家,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自然死亡、疾病、意外,老人们接连离世。

在外人面前总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但是对她特别温柔的母亲,也因为卵巢癌很早就永远离开了她。

那些都是很爱、很爱她的人。

她却只能眼睁睁地、一次又一次看他们离开。

后来念大学的时候认识了祝扬,可是祝扬又离开了她。

那段关系中,她没有被坚定选择过。

这让她感觉,没有什么是她能抓住的。

就像要离开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能留住的。

她的教育、工作,甚至是兴趣爱好都被严格框定,好像一直在某种诡异的束缚中寻找自洽。

浑浑噩噩到接近三十岁,她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微妙的缺失感,贪心不足的空洞。

人能抓住一阵风吗?

远远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刮过来,不知道又要刮向哪里。

只是经过你,贴着你的皮肤掠过,卷起衣角,吹散额前的碎发,然后带走你的气息。

它让你感受到它的存在,随即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风是因为什么刮起来的呢?

或许是几千公里外的一只蝴蝶正轻颤翅膀,在热带雨林的晨雾中划开第一道气流。

或许是极地冰原上一块冰川的叹息,在崩塌瞬间将凛冽送入雪海。

或许是撒哈拉沙丘亿万颗砂砾的集体迁徙,将灼热的呼吸托付给天空。

或许是一个孩子对着蒲公英,吹出的那口郑重其事的气。

捉摸不定的东西,构成她的命运。

这让她特别在意,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

温令仪总会忍不住想,那周见星呢?

周见星真的属于她吗?

她在意的东西她抓不住,她想获得的爱也总是离她而去。

所以她跟周见星之间,她才是那个更重视“有未来的关系”,也更在意过去的那个人。

“你知道吗?”周见星用软布擦拭着老唱机,很小声地说,“这台唱片机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他老人家走后就坏了,一直没修。”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你,它可能不会再有发出声音的那一天。”

因为遇见温令仪,因为温令仪送了她那张专辑,所以她才动了想把老家伙修好的心思。

如果不是遇见温令仪,这种老古董的配件闲鱼上都没得找。

就算她想修,也不一定有修好的那天。

如果不是因为和温令仪如此亲密,她大概也不会跟温令仪开口要这些配件。

所有的一切听起来好像都挺巧,但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所以,你不觉得它跟你挺有缘分吗?”周见星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转头看向温令仪。

“就像我跟你一样。”

世界那么大、那么多人,偏偏是她们相爱。

难道不需要缘分?

所以,当初在澜月湾,注意到周见星的人是温令仪。

而在打开那扇雕花木门的瞬间,对温令仪一见钟情的人是周见星。

“或许这个世界有无数个平行时空,在那些平行时空里,我们有无数的可能性。”周见星伸手,握住温令仪的左手。

掌心抵着那枚白蓝宝戒指,硌得人很踏实。

“但是在这个时空,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周见星望着温令仪眼中自己的倒影。

“就是构成我们现实生活的这种可能性。”

“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如果有平行时空,她们或许不会相遇,彼此会爱上别人。

但她们不会爱上一个和对方相似的人。

爱上和对方相似的人,就是爱上对方。

说明只要她们相遇,就总会相爱。

那就还是她们现在的剧本。

或许她们不再叫周见星和温令仪,可能叫张三和李四。

但是张三爱上了李四,和周见星爱上了温令仪,没有本质差别。

“我没办法跟你说如果这辈子没有遇见你,我不会爱上别人。”周见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就不能骗骗我?”温令仪伸手掐了掐周见星脸颊。

老实孩子。

如果不是遇见她,换一个人不知道被气死多少回了。

“因为那样的事情毕竟没有真实发生。”周见星被温令仪摸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笑着躲开。

很快又止住笑意。

“我只知道,我遇见你了。”她顿了顿,继续说。

“所以对我来说,不再有其他可能。”

“因为遇见你、爱上你,就是我的命运。”

温令仪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无法回应周见星的话。

她们在一起之后,温令仪其实很少听周见星说过什么情话。

土味情话不算。

很难想象从周见星的嘴里,还能听到这么动人的话。

如果是别人说的,温令仪会怀疑那是甜言蜜语。

可是说的人是周见星。

她丝毫不怀疑话的真实性。

温令仪念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一门课程,美学。

那门课到底讲了些什么内容,她记不清了,大概是大希庇阿斯,还有朱光潜,干巴巴的名词。

记得那是一个寻常的、被太阳晒得很暖的秋日,下午第一节课所有人昏昏欲睡,窗外是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叶规则地被刷成一半深绿、一半金黄,如同被分割的阴阳。

系着枯叶褐丝巾的女老师对着台下或趴在桌上睡觉、或低头玩着手机的众人,抿了口保温杯里的热水后,平和开口。

“人生,其实不用思考自己该走怎样的一条路。”

“因为最终,你总会走到你该走的那条路上。”

“那就是你的那条路。”

很奇怪,人生的很多记忆随着时间蔓延都被稀释,再也无法记起细节,唯独这句话她记得很清。

而时隔多年,一个寻常的夏日午后,她又想起了这句话。

人生,总会走到该走的路上。

而她,也总会爱上该爱的人。

因为,这就是她的命运。

在她通往自身命运的路上,周见星总会跟她相遇。

“我不知道什么可能性下,我会不再爱你。”周见星覆上温令仪仍停留在她脸颊的手,手心贴着手背。

突然间,她没由来笑得很开心,两颗虎牙的尖尖露了出来。

“因为我啊,喜欢的食物就会一直吃,穿着舒适的衣服会一口气买很多件一直穿,吃完饭后散步消食也总会走固定的路线,所以我很难想象自己不去爱一个固定的人。”

周见星一想到她会一直爱温令仪,就忍不住很开心。

因为她是一个恋旧的人,她喜欢旧的物,旧的人。

她想一直只做一件事情。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这样的人生对于她来说,就是她想要的。

简单快乐的人生。

温令仪眼睛有点热,睫毛也有点痒。

她想伸手去挠,可是左手端着水杯,右手贴着周见星的脸,两只手都被周见星握着。

所以她的眼泪只能掉了下来。

“令仪……”周见星连忙松开了温令仪的手,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擦眼泪。

可是她手上还沾着机油、橡胶碎屑,还有旧时光的灰尘。

最终,她只能搭着两条腕子,起身伸开手臂,再俯身拥抱住还在掉眼泪的,她的,最近很爱哭的温令仪。

“这么好看的眼睛要哭肿了。”她贴着温令仪的耳朵轻声细语。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爱你、怎么解释我不会爱上别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爱的人是你。”

“因为这是一个客观事实。”

“我只能发现它的存在,却无法解释它为什么存在。”

“就像世界上太多我们知道存在却无法解释其存在的事物一样。”

“比如生命、比如意识、比如时间。”

周见星其实比温令仪还要困惑。

为什么她会爱上一个女人?

为什么所有女人里面,她偏偏爱上了温令仪?

为什么即使温令仪伤害过她,她也还能对对方死心塌地?

但是这些问题对周见星并不重要。

她只在乎温令仪。

“就像我也无法解释我们为什么相遇。”周见星接着说。

“但我知道我遇见过那么多人,却唯独只爱上了你。”

其实周见星也不知道她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掰开、揉碎了给温令仪。

那,温令仪,感受到她的心了吗?

眼泪泅湿了她洗得有些松垮的旧T恤,黏在她的胸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哭的那个人好像变成了温令仪。

这让她开始有个奇怪的想法。

周见星小的时候常在爷爷奶奶家度假,那时候电视上总爱播87版红楼梦,奶奶爱看,周见星就也搬个板凳一起看。

那时候她哪儿看得懂剧情,就知道在那儿:凤姐好好看哇……宝姐姐好好看哇……尤二姐好好看哇……大家都好好看哇……

还有,林妹妹也太爱哭了吧?

长大才知道,林妹妹是来还泪的。

那温令仪呢?

也要还她的眼泪吗?

可是,她不舍得让温令仪哭。

“令仪,别哭。”周见星只能小小声说,怕声音惊动温令仪的眼泪,“我只想让你幸福。”

胳膊被重重捶了一下。

“你讨厌死了,”温令仪埋在她的胸前,不愿意抬头,声音瓮在了棉质布料和皮肤之间,“现在嘴皮子怎么这么利索了?”

周见星把人搂得更紧,没忍住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温令仪的发顶。

“哼,说得好听,”温令仪揪住她的T恤下摆,“当初你去B市的时候不是还在考虑发展新的感情吗?”

“可是,你来找我,我就还是回到你身边了呀。”周见星笑得狡黠。

温令仪又吃醋了欸。

“令仪,”周见星收起笑意,“如果不是因为我意外住院,你是不是也不会再来找我了?”

温令仪没说话了。

“可是那不重要。”周见星闭上眼睛,“你看,命运自有安排。”

“我再不去找你,你就跟你的‘好姐姐’跑了。”温令仪闷声。

指间攥紧那截因为洗过很多次,所以变得无限柔软的布料。

像是稍一松手,她的周见星就会溜走。

“所以你要抓紧我,”周见星的唇停留在距离温令仪发顶不到1cm的距离,“不能让我跑了。”

她很想亲亲温令仪,却又舍不得真的亲下去。

好奇怪啊,她总觉得这样亵渎胜于亲昵。

“那你遇见更好的人怎么办?”温令仪很自然地抓起她的T恤擦拭眼泪,终于抬起脸来。

眼睛依旧黑白分明,只有卧蚕哭得微红,抬起眼,眼底尚存数点未淌尽的泪,便显得瞳仁如夜色下深潭中的两颗星。

看得人心里发紧。

温令仪语气平淡,手上却攥得周见星T恤开始变形。

周见星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个送命题。

“我遇见更好的人,她、她也不能看上我啊。”周见星磕磕巴巴,给了一个自以为的满分回答。

……

温令仪松开了手,用手指将垂到胸前的长发往脑后拢了拢。

或许她看女人的眼光真的不太行吧。

好像看上了一个脑子不太好的。

“那万一看上了怎么办?”温令仪挑了挑眉,笑了。

其实答案没那么重要。

就是觉得逗逗这个小傻子,好像也挺有趣的。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周见星也笑。

她站起身,两只手先是在裤子上来回蹭了蹭,然后双手举到面前仔细看几眼,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去抽了两张酒精湿巾反复擦拭。

擦过手的湿巾没舍得直接丢,又把地面的橡胶屑拢起来,把地面也大概擦拭了一遍。

然后,她走到温令仪面前,双膝跪地,膝盖向两边分开,上半身仍保持挺直,直到她能和温令仪保持平视。

“姐姐。”周见星轻轻叫她。

温令仪的手被周见星抓起,带着来到T恤的下摆,然后抓着衣角慢慢往上拉动,直到触碰到内衣下缘。

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温令仪甚至需要用嘴辅助呼吸。

大拇指渗入下缘,感受到明显阻力,却仍被周见星带着手继续往上走,直到她的手掌完全覆盖住那块有主之地。

温令仪不用看也知道。

那里只有三个字。

【温令仪】

然后,肩膀上多了点重量,是周见星搁在她肩上的脑袋,她没有完全被扎上去的碎发撩得温令仪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很痒。

还有周见星吹进她耳朵里的气流。

撩得她的心很痒。

“你不要我,没人会要我的。”周见星语气有点委屈。

“傻瓜。”温令仪叹了口气。

然后她只能认命般闭上了眼睛,抱紧了周见星。

她算是被吃得死死的。

·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

变成猫,变成老虎。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温令仪选择了第一种。

周见星选择了最后一种。

·

老旧唱机又开始再次转动,穿越漫长时光重新发出声音,咿咿呀呀,低回婉转,一如当年。

唱的是——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唱的是——

春色催人倦,眼花口也干。玉佩朝金阙,霞衣惹玉京。

似她这等般,怎能不叫人眷恋?

·

夏夜在窒闷的空气中温存,结束后总有种焕然重生之感。

进入贤者时间,温令仪突然觉得白天的自己很傻。

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傻。

问出来的问题也很傻。

当然,周见星的回答也很傻。

所以,她们俩是两个傻瓜,她是被周见星变成的傻瓜。

但是在周见星这里,她好像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傻瓜。

天热的缘故,事后安抚结束后她就离开了周见星汗湿的身体,可是此刻又忍不住重新贴了上去。

在黑暗中找到周见星摊平的手掌,然后和她十指相扣。

“周见星,我们先在一起到三十五岁吧。”温令仪声音很轻。

“我三十五岁的时候,我们好像正好七年之痒。”

“嗯?”周见星发出一个傻傻的单音节。

难道谈恋爱也会被裁吗?

“然后等你也三十五岁了,那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吧。”温令仪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没有“哈哈哈”那样笑,鼻腔里发出一个上挑的“哼”,让周见星发现了她在笑。

于是周见星也忍不住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笑。

“因为那时候七年之痒也痒完了,我想不到有什么再能将我们分开了。”温令仪说得很认真,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楚。

“为什么是三十五岁?”周见星动了动陷入温令仪指缝的手指。

“我念大学的时候,一个老师曾说,如果有什么想尝试的东西,一定要在三十五岁之前尝试。”她问,她就答。

嗯,还是那个系枯叶褐丝巾、戴黑框眼镜,总端着咖色保温杯,喜欢在课堂上对着睡昏昏的大片学生聊人生的女老师。

“人大概会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停止尝试新鲜事物。”

“三十五岁之前没有吃过的食物,后面很大概率就不会吃了。”

“三十五岁之前没有体验过的冒险项目,大概也不会去了。”

温令仪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几秒。

沉默的空隙中,周见星主动贴她更紧。

“三十五岁之前一直在爱的人,大概也离不开了。”她又继续说。

“所以,我们先一直在一起,坚持到彼此都三十五岁。”

“好不……好?”温令仪开始声线不稳。

一辈子好像太遥远,远到承诺变得很沉重,远到会让人在看不清的终点之前心怀忐忑。

一辈子好像又很近,近到过完今天就是明天,过完今年就是明年,过完上半生,就是下半生。

那她们先一天一天地过,然后一年一年地过。

等过了三十五岁,就一起过整个下半生吧。

“好。”声音贴着温令仪耳朵响起。

黑暗中,周见星眼圈红了。

其实她是个很笨拙、很笨拙的人,直线思考的单细胞生物。

人生太复杂了,往左、还是往右,向前、还是退后,想完过去,还有以后。

要想的东西很多很多。

但是以后她不用再想那么多了,她只需要跟温令仪一直在一起到三十五岁,然后她们就会在一起一辈子。

温令仪都给她规划好了。

她要做的就是过好每一个当下。

和温令仪在一起的每一个当下。

朝朝暮暮。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

变成猫,变成老虎。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坂元裕二《四重奏》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春色催人倦,眼花口也干。玉佩朝金阙,霞衣惹玉京。

似她这等般,怎能不叫人眷恋?

——越剧《西厢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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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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