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斯北

*

一觉睡到次日九点,且还是被船上甜美的女声播报给吵醒的:“各位尊敬的旅客,本游轮将于下午三点整到达雷克雅未克码头,雷克雅未克现在的室外温度是-2摄氏度,28.4华氏度……”

好不容易熬过去,女声又开始用英文播报,接下来说不定还有俄语和法语之类……

毕竟Watcher算是座国际游轮。

这样她就没法赖床了。

拖着疲软的身躯坐起,才发现自己双腿软得可以,尤其是内侧。

一时有些无言。

宋闯已经不在她房间,但用她手机留了条消息,解锁后显示出编辑中的备忘录:【如果播报叫不醒你,我给你设了九点半闹钟。多吃点饭吧,小可怜。】

她的手机密码很简单,可以是人脸识别,也可以是生日的六位数字。

她轻笑,将两句话逐字删除。

大略收拾了一下行李,她冲过澡,换上身浅驼色长毛衣,披一件奶白色小香风外套,非常突气质,也做好下船就换成羽绒服的准备。酒红色长卷发略有些凌乱,她只是简单理了理,并略施粉黛,显出股慵懒。

按下早餐铃,约十分钟后,早餐送到,侍者还很贴心地给她加了杯巴拿马瑰夏。

早餐还是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烤土司、煎蛋、培根、蘑菇、肉肠……花里胡哨地摆好几盘,吃完倒让人有了些精神。

最后倪雾昭端着那杯自己最钟爱的咖啡,漫无目的地出门到走廊上,想看看风景。

结果第一眼就看见白芷。

这层是总统套房,配套设施自然不拉胯,走廊上连着片室内观景台,180°的环形落地窗相当震撼,仿佛超清的北极风光背景屏。

被浸泡于那片清冷的天光中,白芷还是那件Gucci白外套,同样端着杯咖啡,仪态优雅地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

“倪小姐早。”

倪雾昭没理她的虚情假意。

她右手端咖啡,左手托右手肘,无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慢悠悠地踱步到落地窗前。

洋面一望无际的相当宽阔。

白芷却偏要和她说话,将这氛围破坏到底:“倪小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坐下来和我谈谈?”

“……”

在心里抱怨一句,她破罐子破摔地坐到那只与白芷呈90°角的沙发上,先是轻轻蹙眉,继而抱着“那就陪你玩玩吧”的心态说:“好啊,谈一谈,不过白姐姐你这么高贵的人与我有什么好谈?哦,是想继续和我辩论,凭一己之力感化我这只冥顽不化的狐狸精吗?”

白芷却并不因此而气急,反而很耐心地说:“是,倪雾昭,但你也不必咄咄逼人地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来。我本来就是想向你承认,关于楚思明先生的事,是我对你有所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倪雾昭好笑,“白姐姐,你突然这么说我可太惶恐了。当初可是你看见我勾引楚思明,巴不得让满船人都疏离我,知道我浪荡……可我做的到底有多过分?我只是喝醉了,凑近他,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为什么他硬要把我送进房间,然后甩了他女朋友,你不觉得他有一点问题,而是觉得我骚呢?为什么你看见他把我往房间里拖,不觉得他会伤害我,而觉得这都是我故意引诱他的戏码呢?”

“是啊,对不起,倪雾昭,所以我现在要跟你道歉。”

“也不用。”倪雾昭凉凉地说,“太晚了。”

“是啊,太晚了。”白芷忽然有些伤怀地笑笑,喝了口咖啡,看着她,“我昨天和叶卓婷聊天,才知道你一直在做着帮名媛们检验男朋友忠心的事,因为你很漂亮,倪雾昭……但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并没有求你帮我做这件事,还做得这么彻底。”

倪雾昭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明白她这是知道自己和宋闯的事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她轻飘飘地说,“不仅因为晚了,还因为我真不是什么好人。”

她想了想:“这么说吧,如果我被人打了一下,那么我一定要还对方十下,而不会愿意听对方说一句‘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我会白挨那一下打。”

“那现在够了吗?”

“看心情。”

“倪雾昭,你应该知道北城是什么地方,而不是这艘属于你小叔叔的船。”白芷这才收敛不住情绪,讥笑道,“玩玩就算了,不要给你台阶你不下,宋闯以后是要和我结婚的。就算你不自爱,想和他认真来,你准备当一辈子小三吗?你明明有更好的未来。”

她深吸口气:“所以我们各退一步,这件事到此结束。”

倪雾昭则一脸无辜:“为什么认真来的结果会是当一辈子小三?”

白芷好笑:“你觉得回北城你玩得过我?”

“是啊。”倪雾昭幽幽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玩得过你,你能有手段成为宋闯的未婚妻。”

“彼此彼此。”白芷知道她在讽刺什么,缓缓地以牙还牙道,“你不也在我眼皮子底下爬上了他的床么,被江斯北带回来的日本小贱种?跨年夜surprise?你觉得宋闯对你有多深情?”

倪雾昭则笑得陶醉,轻轻地晃着手中咖啡说:“有多深情?我现在还在回味。你没尝过不代表他不给我啊。”

对方冰凉的目光中,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什么未来,白姐姐,我只知道我的现在来之不易,每一秒都要过得尽兴。我和江斯北的关系也清清白白。时间还长呢,我都给你讲,你要听听吗?”

*

其实也没多少故事。

那是七年前了。

初夏是日本最美好的时节,樱花如雾盛开,如瀑挥洒,大批游客慕名而来,欣赏这书画中才有的诗意美景。

那时的她还没有中文名字,身穿并不合体的衣服,破破烂烂,总是垂落着乱蓬蓬的长发,就像她每次见到的自己母亲的样子,住在东京新宿区歌舞伎町最肮脏的角落里,差几天就过十四岁生日了。

歌舞伎町是日本风俗业与□□合法存在的地方,但街面上见到的顶多是小混混,譬如隔壁几条饿狼似的少年。他们总会在醉酒后眯着腥红的眼看她,开玩笑说“等你长熟了就要了你,真是个诱人的姑娘,第一次可不能被客人给糟蹋掉”。

污言秽语和打量过来的淫.荡目光就是她生活的大部分。

14岁生日那天,她跟母亲要糖,但是坏了母亲和客人的好事,于是被两人一起打一顿,身上包括脸上都更添许多新伤。

但她并不丧气,偷偷地跑去街上玩。

那天很热闹,因为是旅游旺季,外街上在举办一场夏日祭典。游客们也穿上和服,撑伞在热闹的街面上闲逛。

她第一眼看见一个男人。

瘦高的男人披黑色羽织,撑一把黑伞,温文尔雅。泛浅色光的黑发微长,垂落,素白的面容上架一副细金丝框眼镜,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在看几位少男少女捞金鱼。

樱花从天而落,顺伞沿而下,滑过他手腕上的黑蛇纹身。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优雅华贵的男人,痞而斯文,像是位古意的贵公子,身边还带着个蒙着白纱的女伴。她撑一把伞沿垂着紫藤花的伞,目光始终很驯顺地低垂着。

“您从中国来吗?”

她声音充满了天真与好奇,并不掩饰自己被吸引后的向往。

男人垂眸,眸中流转着淡金色光,像天上的太阳般温暖。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声音温吞,日语说得很好,只是听起来终究不是本地人:“是啊。”

他看了她许久。

“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姑娘?”

“香川酒子。”

“真好听,像你一样。”男人轻轻地说,以微凉的指尖拨开挡在她面颊上的发。看她五官精致,明眸如猫,小小年纪就兼具了纯美与妩媚两种特质,让人心颤。明明是异域风情,却又含着东方人的古典哀艳美。

他问她:“我是中国人,那你呢?你是日本人吗?”

她笑了,说话声音软软的:“我不是呀,我有一半的血统和你一样,来自中国,另一半来自德国,我只是在日本长大而已。”

“你不喜欢日本?”

“一般。歌舞伎町很小,我想去外面看看。”

“你住在歌舞伎町里?”男人略略侧首,看向那一派花哨纷乱的街区,彩色广告牌上毫无忌讳地展示出各种淫.秽图幅。

面前的小女孩则认真点头。

“那你父母呢?”

“我妈妈也在歌舞伎町住,工作是招待客人,爸爸不知道在哪里。”

说完之后,她笑笑,弯起快要干裂的唇,且牵动素白面颊上的新伤痕,那是方才被母亲用衣架抽出来的,发丝随风轻拂,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凌虐美。

男人笑了笑,问她:“知不知道一部叫《艺伎回忆录》的电影?”

她摇头,小小声地说:“我没看过电影。”

“那要跟我走吗?”

“可以吗?”她竟感到很兴奋。

“你会带我去很多地方吗?”她继续问。

“是的,我住在中国首都,在那里有很多东西。我很喜欢你这样动人又一定会懂得感恩的女孩。我有船,可以带你到中国,给你取中国名字,让你住比这座广场还要大的房子,吃各国的零食,认识新朋友……如果那样的话,你可以叫我‘小叔叔’。”

她想了想,轻轻地问:“那需要我伺候您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他,满眼天真无邪。

这就是她在风月场里养成的观念,给予一个人的报答就是奉献自己。

男人却笑了,捏着她小脸说:“酒子很会伺候人吗?但那个人不是我,我是你亲人,会把你当成小公主照顾。不过如果需要的话,你愿意在长大之后为我做一些类似的事吗?”

“如果我以后是您的人,那么我什么都是您的,死也无所谓。”她很灿烂地冲他笑。

“别说这样的话。那我们来拉钩吧,你会拉钩吗?”

倪雾昭听不懂中文,但满脑子都是男人清朗的声音,看两人相差许多的手指钩在一起一摇一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猪。”

他轻轻握住她细小的手,带她往歌舞伎町相反的方向走。

“您不怕被人发现吗?”

“没人管得了。”

“那可以问您的姓名吗?”

“江斯北。”

虽然没有宝贝看,但我还是说一下,下一章下月初再更吧,待我月末亲自去体验一下下章要涉及的万圣节片段。

10.30日补:因为把昭昭勾引闯爷的片段写完了,所以来修了下前面的章节。但是还缺一块万圣节的,等我明天去体验一下,写好了和后面的一起发出来~

这样的文写起来果然很上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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