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外,灯火辉煌,檀板丝竹声声传来,愈发显得船室幽寂,一灯如豆。
“那个……素蝶姑娘她们呢?”
白玉微微别开俏脸,纤手抵于朱唇间,轻轻咳一声。
沈墨闻声回眸。她没有再胡乱说些不知羞耻,令人烦恼的话,沈墨神色也恢复了从容,目光落落大方地看向她,温文尔雅地笑道:“她们已经回去了。”对于她方才挑逗的行为,却假装没发生过一般。
沈墨虽出身高门,少年得志,却无矜贵纨绔习气,他自少时便恂恂儒雅,善于隐忍,亦有着极高涵养,从不与人动怒,哪怕多么不喜欢这人或这人做派,他亦能不显露于形色,与之言笑晏晏。
那么如今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白玉压下心中冒出的窃喜,美眸中浮起一抹内疚,抱歉道:“都怪奴家,害你们没有尽兴。”
“无妨,他们能够理解。”沈墨柔声道,语气有着安抚。
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让人心感熨帖,白玉不由朝他嫣然一笑,“那就好。”
沈墨略微犹豫了下,又接着道:“白玉,生命只此一次,何等珍贵,你以后莫要轻易寻死。”
他脸上依旧挂着如春风般的和煦浅笑,只是语气少有的认真严肃。
“……”白玉娇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哪有寻死,她就是不小心掉下去,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没长眼睛撞了她们的船。
然而她不好意思说出事实,索性借着他的话,故态复萌,眸中氤氲一层薄薄水雾,咽了娇喉,嘤嘤道:
“沈郎,奴家只因身处风月场,今日才受此凌-辱。似大人这般温存体贴的人能有几个?奴家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要独自面对那些有如豺狼虎豹的恶人,如何能够全身而退,保全自我?奴家只要想着以后还会遇见张公子这等逞势之人,便觉得心灰意冷,生无可恋,倒不如早将这身贱骨付与流水,也落得个干干净净,不受玷污。”
沈墨哑然,并非不知晓她惺惺作态,然她生得妖娆姽婳,此刻又媚眼如丝,娇娇怯怯,就算做作,亦风情万种,柔弱可怜,令人不觉心生怜惜,尤其是男人。
沈墨知晓风月场女子的不易,亦同情她的处境,修长如玉般的手轻轻覆住她柔嫩白皙的手背上,他墨眸沉沉地望着她,“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大可与我说,我会尽力替你解决。”温润柔和的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被他温热有力的手一握,白玉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只听到自己加速跳动的芳心,微微变促的呼吸,她差点忍不住扑向这个温柔多情的俊美男人。
这男人……她都放过他了,还主动来勾她,不知道她思想薄弱么?
怕被他看到自己热情似火的眼神,白玉低了眉眼,隐忍片刻,直到心跳渐渐平缓,她美眸才斜溜向他,羞涩道:“奴家与沈郎非亲非故,您为何对奴家这般好?”
她柔媚的语气透着试探与期待,沈墨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他心中清楚,自己对她抱着的主要是同情,无关情爱。
沈墨这人把恂恂儒雅,温柔多情演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殊不知,真正的他生性凉薄,心硬如铁,几乎无女人能够使它变得柔软,从而进入他的心里,占据寸土之地。
沈墨微微一笑,温声打趣道:“怎么?你从不曾把我当做朋友么?”
他那一双水墨色的俊眸望着她,里面有着温柔怜意,但向来不专属于自己。
沈墨是个聪明之人,不会听不懂她的话,他明着打趣,实则在拒绝她的情意。
白玉不是一个为爱奋不顾身之人,倾心于他更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得到他的庇护,他若实在对她无意,她其实也不愿意对他死缠烂打。
“凭我也配么?”白玉樱唇微绽,巧笑倩兮。
那话中带着隐隐的自我嘲讽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抱怨。
那抱怨是对他的,沈墨长眉凝了下,正欲答言,她忽然撑起娇软身子下榻,沈墨欲出手去扶,却被她拒绝。
白玉柔媚道:“奴家无事了,只觉得坐得有些不舒服,想走动走动。”
白玉腰肢款摆,走向窗边。
湖中笼着淡淡的雾霭,微凉的夜风透过张开的窗子送来脂粉的腻香。
夜已深,灯月依旧交相辉映,游人们依旧流连于酒色声乐,这是太平繁华的花锦世界,是富贵闲人醉生梦死的温柔乡,而她不过是那些人的玩物。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是风月场中的真实写照。
不过,她亦无真心,真心终究是奢侈之物。
白玉望着远处船上映出的鬓影衣香,唇角忽然浮起浅笑,只是笑中却凝结着一抹无人能够理解的淡淡哀怨。
沈墨凝望着她的背影,那婀娜窈窕的身姿似笼着孤寂,心忽然有所触动,他长身而起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
白玉并未看他,依旧看着窗外风景,神色莫测:“大人,您是达官显贵,而奴家不过是歌舞场中的女子,你我云泥之别,想必你定是瞧奴家不上的。”
她在他身上花费了许多心思,到底心怀不甘。
她突然客气的称呼令他莫名地有些许不适应,压下心底异样,柔声道:“人的出身非自己所能决定,我怎会瞧你不上?你切不可轻贱自己。”
白玉侧脸,朝他展露笑容,“奴家没有看错人,大人与那世俗之人不一样。”
她的笑容灿若春花,娇艳动人,明明与往常一般,可沈墨却又觉得有些不一般,目光沉沉地打量了她一眼,直至与她对视上,才发觉是热情未达她的眼底,那里面波澜不惊,显得平静了些。
“白玉谬赞了,我到底摆脱不了世俗,不然也不会在这宦海中沉浮多年了。”沈墨唇角不觉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却又不露声色地收敛下去。
白玉总觉得他那语气中有些自嘲,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为他说话,“在奴家看来,追求功名,为国为民分忧,那才是大丈夫的作为,怎能说是世俗呢?但如果大人觉得这是世俗,那么奴家便喜欢世俗的大人。”
白玉话刚毕怔住,面上不由发热,没想到自己竟会做出如此幼稚的表白。而白玉觉得幼稚的表白却在沈墨的心口狠狠一撞,震了他的心脏。
白玉并不喜欢冲动的自己,她内心深处其实知晓,这男人非比常人,不容易蛊惑,他拥有年轻英俊的外表,温文尔雅的性情,以及权力赋予他的魅力,凭这三样,他能够很轻易地俘获一个女人的芳心,却很少有女人能够打动了他的心。
众星拱月,他是最明亮的月,而她们不过一群围绕着他转的小星,他的目光怎会追随着她们,向来只有她们仰望他的份。
这男人让她迷恋,却也让她害怕,之前意图仰仗他,百般勾引他,是因为她认定自己还不至于迷失自我,然当她发觉自己对他的情感正渐渐失去掌控,她开始想要逃避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白玉敛去平日里妩媚轻浮的姿态,微微一笑对他行了告退礼,毕恭毕敬道:“沈大人,时候不早了,奴家恐九娘在坊中担忧,便先告辞了。”
这女人总喜欢在撩拨完他,让他起兴趣之后又落荒而逃,何来如此轻易之事?
沈墨想叫她别走,只是莫名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心底不由感到一丝烦躁,待他醒过神来时,他已伸手握住她的纤纤手腕。
他凝望着她,唇角依旧勾着温润的笑容,然墨眸中隐隐透着一丝不悦。
“大人,还有什么事么?”白玉轻启朱唇,疑惑地问,脸上虽挂起一丝媚笑,心中却略有不安。
视线下滑至他箍住她手腕的手,他的手很白皙,很美丽,曾温柔地抚过她,如今却显得有些霸道强-硬,她没有挣脱的机会。
这一声“大人”显得客气生疏,沈墨微蹙长眉,忽然希望听她用那甜媚的声音称呼他沈郎。
“大人?”得不到他的回应,白玉轻唤,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
“嗯。”沈墨温柔地回答,手无意识地抚上她的脸,拇指指腹抚摩着她诱人的红唇,眸光渐灼。
两人此刻离得很近,近得几乎脸贴上脸,两人温热的鼻息交缠在一起,惹得她芳心乱跳,面红耳赤,魂儿好似被他勾了去,一时如痴如醉。
“大人……”白玉又轻轻唤了句,美眸迷离带水。
沈墨笑容不觉敛去,伸手轻环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垂眸看她,“白玉,留下来,今夜与我共度。”低柔的语气透着尊重与请求。
白玉浑身一颤,差点双腿发软。
“白玉,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勉强你。”沈墨微笑道,只是眼底深暗,似染了火光。
连求欢都求得温文有礼,不愧是他沈大人。
白玉与他不同,她娇脸酡红,热情而大胆地伏在他耳边娇嗲柔腻道:“大人,我想成为你的女人。”
沈墨被她这一句话撩拨得心剧跳了下,视线对上她如丝媚眼,目光沉了沉。
“那就做我的女人。”沈墨低低笑道,目光专注含情地凝望着她,心底莫名地涌起一丝柔软。
白玉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艳冶的脸上浮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意,轻轻踮起脚尖,仰头吻上沈墨那凸-起的性感喉-结。
沈墨环着她腰身的手紧了紧,在她额头轻落下一吻,眸似春水,声音低沉:“我会对你温柔。”
言罢走去将窗户关上。
白玉看着他挺拔颀长,冷静自持的身影,不由伸手抚了抚被他亲过的额头,那里仍遗留着他的温度,她低垂眉眼,沉思“温柔”两字。
这男人实在是个端方君子,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境,他似乎都能够把握住分寸,不会失控乱性。
白玉颇有些失落的感叹着,沈墨已经翩然至她面前,白玉将心中想法藏起,扬眼,含情脉脉地看他。
沈墨朝她微笑了下,温柔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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