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逐渐降临,多日以来,都是明媚的天气,晴空蔚蓝,万里无云。
教室靠窗的一侧,坐着一名衣衫单薄的俊美少年。
他脊背挺直,腰肢纤细,左手臂屈起,支着下颌,双眸静静注视着前方。
微风吹过时,透过敞开的窗户,紧紧贴着他的白衬衫,衣服并不透明,仅能隐约勾勒出起伏的曲线,令人浮想联翩。
水如玉托着腮,并没有多少心思在课程上,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身边的人。
可那人仿佛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注视。
水如玉索性转过身去,明目张胆地走神起来。
直到讨论时间,温凉才回过头,笑问:“如玉,我脸上难道写着字?”
他笑时眼睛微弯。
多情的桃花眼偏偏色泽清澈,能清楚地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若他长久的注视某人,纵然无意,也会显得专注而深情。
水如玉痴痴道:“温凉,你这张脸可比天书好看。”
温凉拿起试卷轻轻地敲了一下水如玉的额头。
那力道一点不重,水如玉还是装模作样的躲了躲,嬉笑道:“哎呀,被打了。”
面上虽笑嘻嘻,但还是偷偷打量少年的神情,见他仍未生气,又松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温凉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素来也温和有礼,虽然对陌生人冷淡了些,但也绝对谈不上冷漠,水如玉却不知为何总有些怕他,又畏怯又忍不住靠近。
没讨论多久,下课铃便打响了。
水如玉书包空空,并不需要收拾。他在旁边站着等温凉,眼尖地瞧见试卷下面有一份机甲设计大赛的报名表,便好奇道:“温凉,你要参加这个比赛?这对我们来说有些早吧?”
两人都是机甲设计专业。
入学的第一年,选课都标有初级二字。然而机甲设计大赛是全国性的赛事,面向所有在校学生。
该比赛权威性强,奖励丰厚,位列前茅的学生还能提前获得协会的认可,成为注册设计师。
在帝国,私自设计机甲是不被允许公开售卖的,违反者不仅要承担巨额罚款,还有被判刑的风险。
而对于普通人,成为注册设计师的门槛极高。
它需要至少两位设计师联名推荐,并缴纳一大笔费用,才有参与考核的资格。
不过对于顶尖学院设计专业的学生,这个条件并不难达成。
在水如玉看来,成为设计师不过是水磨工夫,完全不必要为之花费额外心思,顺其自然就好。
因此,当得知温凉参加比赛,主要是为了提早获取设计师的名称,水如玉颇为惊讶。
马上浮现的猜测,便是温凉家境贫困,身世凄凉,兴许还背负巨额债款,需要大笔钱财来偿还。而设计机甲,无疑是帝国最暴利的行业之一。
思及此,水如玉不由对温凉生出怜爱之情,可该如何帮助他这个朋友呢?在水如玉看来,温凉这样优秀的少年,一定把自尊看得很重,是绝不会坦然接受自己的帮助的。
温凉丝毫不知,在身旁沉默的人,脑海里竟上演着精彩的互相辩论,围绕是否该救助他的问题。
他性格温和,只不过是模仿那人的面具,至于那天真烂漫的一面,也只会在特定人面前展露。内心深处,他清楚自己是一个情感匮乏的人,
旁人如何,并不在他眼中。
两人走出教室外。
此时人走的差不多,走廊上也只有几个身影。于是某个Alpha斜靠在墙壁的身形就愈发明显。
这是个气势狂放、目中无人的Alpha,面对Omega,毫不收敛信息素,完全不去考虑若是被诱导发-情,Omega会有多么难堪。以他的性格,恐怕还会以此为荣。
他拦住两人,却只对温凉道:“温凉,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你今天总算有空了吧?”
水如玉身为Alpha,与这样一个丝毫不会收敛信息素的人站在一起,本来就很不适,又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闻,自然不愿让温凉同他走,便道:“小凉今天和我有约了。”
“又是你……”那Alpha斜眼看水如玉,不屑道,“小白脸,成天黏在温凉身边,你还算是个Alpha?”
水如玉没来得及生气,温凉便淡淡道:“有如玉在身边,也好替我挡住一些人。”
“你这是要拒绝我?”Alpha略微惊讶,随即他冷笑,瞬间强烈的信息素朝温凉压过来。
水如玉顿时看向少年。
却见温凉神情未变,双眸冷淡,无比清澈,仿佛没有任何情绪,能沾染他干净的眼眸。
分明是天空般的蔚蓝,却令人不寒而栗。
温凉忽然抬手,拉住身边人手臂。
手指温热,并不似他神情那般冷漠,水如玉却不敢放松,几乎是被他拖着往前走,低头屏气,一言不发。
擦肩而过时,温凉偏头看了那人一眼。
狭窄的空间内,浓郁的Alpha信息素,始终无法勾起Omega的反应。Alpha的眼神也由最开始的自信,变成阴郁的怒火。
他们这类人,对Omega始终抱有野兽般的征服-欲,并不能接受自己Alpha的象征,被一个Omega无视。
然而,那能强-迫Omega动-情的气味,在温凉的感知中,却是令人作呕。
两人走到外面。
温凉松开水如玉的手臂,站在旁边,呼吸新鲜空气。
水如玉低头,瞧着手臂上被少年握过的位置,忍住伸出手确认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方才抬头问:“温凉,你就这么拒绝他,没事吧?”
那人并非出身贵族,却是新兴的豪富,风头正盛。
他手脏的圈子里是出名的,尤其偏爱那些清冷的少年,只不过之前还只是在外面玩玩,未对学校里的人出过手。
不久前,他在某聚会上见了温凉一面,便宣称对少年一见钟情,疯狂追求。最初的手段尚且温和,渐渐便走回了老路,水如玉不知温凉躲过了多少暗算,让那人不得不亲自出马。
温凉毫无背景,若是真的惹上他,恐怕承受不住报复。
温凉迎风而立,银发被吹散。
他低头望着终端,心思并不在此处,漫不经心道:“他迟早忍不住出手,不如帮他一把。”
水如玉一听就急了:“……你可千万别冲动。”
温凉终于回过头。
他勾起唇,手指拦住飞散的发丝,唇边含笑:“别担心,都会解决的。”
他声音柔和,水如玉却背脊发凉。
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水如玉最终只是点点头。
接着几日,常有人跟在身后。
温凉装作不知,一如既往地两点一线。
*
“顾医生,您找我有事?”
在外面,温凉很少亲昵地唤顾之行。
口吻礼貌疏离,低垂的眉眼间,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男人嗓音温和,从那一端清晰传来。
“小凉,我有一份文件忘在家里,你有空帮我取来。”
“我现在就去?”
温凉抬手看表,估摸了一下时间,脚尖踢开旁边的石子,“您在哪儿?”
顾之行道:“我在研究所。”
温凉报出个时间:“我四十分钟后到。”
顾之行那边有些嘈杂。
他换了安静的一处,温声道:“路上别急,注意安全。”
温凉不禁一笑。
四下看了看,没有别人。他稍稍挡住听筒,嘴唇抵住,低声道:“哥哥,等着我。”
说完,他不等顾之行回复,便挂断了通讯。
研究所内。
顾之行虚靠墙壁,背脊挺直,双腿修长。
他一身白大衣,左手松松地插进口袋,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唇角含笑,如沐春风。
陈秋生路过时,瞧见这副表情,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又耐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
顾之行向来对视线敏锐。
他站直身体,朝陈秋生走去,唇角笑意依旧温和,却令陈秋生背脊发麻。
男人笑着问:“秋生,你工作做完了?
“BOSS,还差一点……”
陈秋生憨憨一笑,跟在他身后,半晌,还是忍不住问:“您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呢?”
“是小凉。”
顾之行洗净双手,吹干后,戴上手套。
乳白色的手套紧贴他修长手指,他略微伸展,边轻声答道。
陈秋生想起那个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年。
暗道怪不得工作时向来冷面的顾医生一脸温柔,念头一转又期待道:“小凉是Omega?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
陈秋生只知道温凉是顾之行的亲戚。
美人的弟弟也是美人,但是前者是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后者则尚有一点点希望……
“啪”得一声。
手套边沿弹在皮肤上的声音,顾之行架起眼镜,敛住温和的眸光,朝陈秋生走来。
陈秋生不敢动弹。
擦肩时,顾之行手掌在他肩上轻轻一按:“秋生,别去招惹他。”
顿了顿,男人微笑道:“……也别给他看你那些收藏。”
顾之行云淡风轻。
陈秋生却想起他持着手术刀,解剖异兽身躯时,也是这副神情。鲜血沾染他乳白色手套,那双修长优美的手,操控刀刃,无比灵巧,精准分割。
陈秋生欣赏美人,最初也垂涎过顾之行美貌,不过很快,仰慕就混杂了畏惧。
此时,他哪敢不应,慌忙点头。
顾之行松开手,走了两步后,忽而回头:“别愣在那里,过来动手。”
*
温凉时间估得准。
四十分钟内便到了。只不过除了文件外,手里还提了一袋生鲜。
他先把文件递给了顾之行,想要将剩下的东西放进厨房,就被男人接过去。
温凉看了一眼顾之行干净的白大褂,一点污渍都没有:“……我来拿吧。”
顾之行把袋子放在桌面,伸手进去掏出一个土豆。
他那拿惯手术刀的手白皙修长,拿着土豆的样子有些违和。
温凉在旁边看着有点新鲜,顾之行将土豆放下又往里探了探,边探边和温凉搭话:“小凉,怎么想着买这么多东西?”
温凉立在他身侧,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洗手液的气味。
顾之行镜片后的灰眸低垂,神情专注,白大衣并不贴身,偶尔动作间略微绷紧,才会勾勒出身形轮廓。
他并非那种强壮体型的Alpha。
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匀称,肩膀宽阔,显得骤然收窄的腰肢格外细,从背后看去,令人想将双手环在他腰间。
顾之行哪里没察觉到温凉的靠近。
只是,他动作不变,恍若未觉,默许了温凉的注视。
“欸——小凉你这是来送温暖的吗?”
突然冒出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温凉若无其事地直起腰,往旁边迈了一步,笑着回答他:“上次来的时候,发现冰箱里空的很,想着买些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顾之行闻言,便知道他说的是上次自己病倒的事情。
也不是他是怎么猜到原因的。
这样的窥探他向来不喜,对着这份关心,却说不上排斥。
他收拾好东西,抽开手,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少年,目光幽深。
温凉一边和陈秋生说话,一边其实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顾之行身上,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注视。
不过碍于有外人在,他并没有像独处时那样,大胆地看向他。
若是他那样看着他,恐怕陈医生会感到不自在。
陈秋生毫无自觉地喜悦道:“正好今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不如我们一起吃个火锅?”
他这个人就是嘴快,说完才想到最重要的人还没表态,连忙补充一句,“……BOSS,您说呢?”
顾之行却是看向温凉:“小凉,你没有别的事?”
温凉摇摇头:“我接下来都有空,只不过……要是火锅的话,这里没有底料。”
顾之行笑了:“没关系,我来做。”
温凉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靠着桌子,单手撑着桌面,姿态慵懒的男人:“您会?”
在他眼里,顾之行虽然谈不上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也绝对是和厨房没关系的那种人。
温凉的想像中,他是那种拿手术刀时手很巧,但是偏偏不会切菜的类型。
顾之行读出少年的想法,有些好笑。
他抬起手,旁若无人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小凉,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笨拙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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