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怀同手同脚站起来,差点把大狗摔在地上,吓得大狗冲他“汪汪”几声。
徐进还是没穿上衣,裤子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胯上,他正弯着腰,脊背弓出一道漂亮的曲线,末端又隐没在裤腰下,安明怀一眼就看到那颗没有扣好的纽扣,只要进哥再弯一下腰,这颗扣子就会被崩开吧……
他喉头发紧,唇舌干得厉害,只能拼命咽了下口水,努力抬起头,镜子里徐进毫无遮挡的皮肤更加清晰,在灯下晃得他头晕。
徐进将手里的围布递过来,“帮我夹好,我理下头发。”
抖开围布围到徐进脖子上的过程,避无可避地会有肢体接触,安明怀手脚都是僵的,只敢盯着自己手下巴掌大的地方,脸却还是忍不住一红再红。
徐进插好推子的电源,对着镜子刚准备开始,就看到煮熟的安明怀,徐进奇怪:“你这么热?”
“啊?哦,哦哦我那个……是有点热。”安明怀心里慌得厉害,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里胡乱应和。
电推子嗡嗡的声音响起,徐进弯着腰,密实的发丝一缕缕掉进洗手池,他已经长长不少的寸头,又变得紧贴头皮,看着毛茸茸的。
“那你去外面开空调,这都入秋了也没那么热吧……”徐进边推头发边慢慢说。
安明怀哦了一声,却站着没动,徐进也不管他。徐进吹完头发收拾卫生间,他也紧紧跟在人屁股后面,等徐进躺沙发上,开始用脚抓大狗的毛毛时,他才坐到徐进旁边,在徐进的“坐这么近干嘛,你刚才不是还嫌热吗?”的声音中,低着头小声问:“进哥,你为什么会讨厌同,同……”
徐进没有说话,仿佛安明怀微弱的声音没能传进他的耳膜。
“进哥……”在良久的沉默中,安明怀一点点变得焦急,他忍不住扭头看向徐进,却发现他低垂着眼眸,若不是睫毛轻微的颤动,安明怀甚至觉得他睡着了。
咪咪叼着小鸟咚一声跳上沙发,蹲坐在徐进腰侧,“喵呜”叫了一声,见徐进没有反应,又叼来安明怀腿边。
安明怀这会儿实在没有心情陪它玩儿,他仿佛一个半梦半醒的人在等待最后一只高跟鞋落下,便将咪咪抱起来放在大狗身上,“你们先去玩。”
徐进还是没有说话,安明怀却不想再空等,他走到徐进身前,支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与茶几的空隙间,“进哥,是因为韩鹏吗?”
徐进家的沙发很低矮,他枕在扶手上,安明怀这么坐着,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
客厅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咪咪都感受到了房中的低气压,刚才还在小声呼噜,这会儿也没了动静。
就在安明怀以为徐进不会再开口时,忽然听到他带着沙哑的声音:“不全是。”
他下意识挺直腰,离徐进更近了一些,“那是因为什么?”
徐进就这么躺着,不知道自己是在回忆,还是在放空,只感觉头顶的灯有点刺眼,便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
他还是没穿上衣,安明怀这么靠过来,可以碰到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这种沉默又带着几丝尴尬的气氛中,他不可思议地抽出几分心神,毕竟入了秋这么光着还是有点冷,本来准备躺好了使唤安明怀去拿条毯子的,结果这小子非得问这事……
“可以告诉我吗,进哥。”安明怀又靠近了一点,徐进感受到从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像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把他从几年前那个公园里拽出来。
他下意识摸了下裤兜,却发现刚洗完澡换的新裤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拍拍安明怀,“去桌上取我的烟。”
“咔嚓”打火机一声清响,窜出的火苗舔舐着他夹在指尖的香烟,安明怀确实贴心,徐进心想,不怪他爱使唤,这小子不但拿了烟和打火机,还记得带了烟灰缸。
尼古丁的气味让他心绪逐渐平息,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人是群居动物,得在人群里找点同类,才能有安全感。”
安明怀呼吸错了几拍,进哥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同类是谁?直男,还是……韩鹏?
安明怀坐得太近了,徐进感觉自己掸落烟灰时,橘红色的烟头甚至能烫到他。
话匣子打开后,再说后面的内容好像更轻松,徐进盯着他愣住的表情,轻笑一声,“知道六角公园吗?”
安明怀点了下头又摇头,“路过几次,一个连树都不多的公园,没什么可玩的。”
徐进想装出风轻云淡的潇洒做派,身体却在想起当时的情形时开始出汗手抖,他只好将指间的烟重重吸了一口,靠烟草的气味压住翻涌的恶心感。
“几年前还不是那样,里面都是有些年头的松树,公园里都是婉转迂回的小路,被树挡着里面人干什么外面都看不见。”徐进蹙起眉头皱了下鼻子,“我当时去过一次,里面……呕!”
他还是没忍住,起身干呕了一下,那些幕天席地交织在一起的躯体,仿佛一只掠食人类的蜘蛛精,此后的几年,时不时织出一张大网,在梦中伴随浓雾出现,将蛛丝缠绕在他身上,直到将他裹成一个茧,耗尽氧气窒息而死。
安明怀聚精会神的盯着他,见他干呕,吓得差点跳起来,膝盖顶在茶几上,沉重的茶几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焦急地帮徐进拍着胸口,“进哥你没事吧!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徐进喘着气抹了把脸,拍开他的手,“没事,去给我倒杯水。”
安明怀起身冲进厨房,徐进将手中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大狗一脸担忧站在他面前嘤嘤叫着用嘴筒子来蹭他,徐进摸了摸大狗脑袋,“没事,去睡觉。”
还好厨房里还有烧好的水,安明怀倒了半杯又冲出来,他跑得太急,差点将水泼在徐进胸口,徐进喝了一口,避开安明怀慌乱紧张的目光,又躺回去。
安明怀端着水杯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等待发落。徐进扫他一眼,“站着干嘛?”安明怀又连忙将茶几复位,坐回地上。
徐进随手抓了一个靠枕丢给安明怀,“垫一垫,你直接坐地上屁股不嫌凉。”
安明怀的脑子这会儿比被咪咪玩了三个月的毛线团还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靠枕垫在屁股下后又不动了。
徐进已经从汹涌的反胃中平复,他又拍了下安明怀,“取根烟。”
安明怀将烟送到他嘴边,徐进懒得动手,张嘴叼住,“打火机。”下唇擦过安明怀手指,他没注意到,安明怀向来沉稳有力的手颤了几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徐进就着安明怀摁开的打火机,吸了一口,“他爹的我刚从公园进去,那些人上来扒我裤子,还好我跑得快。过了时间不长,那里就被扫了,但是抓了一波又一波,一直扫不干净,后来干脆把树挖走了,没了遮挡,那些人也就不去了。”
或许真是秋天到了,安明怀感觉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冷得厉害,他不敢问徐进是怎么想起去哪里的,是不是为了去找同类。
但是能在几年后的今天想起时依然令进哥干呕的心理阴影,估计得影响他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安明怀脸色实在难看,徐进抬手摸了下他柔软的头发,开学前为了应付教导主任,他将头发稍微剪短了一点点,20来天不见,又长到了刚见徐进时的长度。
徐进指尖还夹着烟,问他:“想什么呢这个表情,天又没塌。”
安明怀憋了满肚子话,却挤不出狭窄的咽喉,他的唇舌在这瞬间已经失去了活动的功能,只沉默地望着徐进。
徐进觉得手感不错,又摸了几把,还顺手捏了下他的脸,“刚不是你先说话的吗,这会儿熄火了?”
“你同不是,我同……”安明怀想问他,你的同类是谁,话到舌尖就开始打结,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又想问问他如果自己是同,他要怎么办。
但是当第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丧失了听到答案的勇气。
徐进却仿佛从他艰难的脸色上,猜出了他想说的话。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我不是,你也不许是。”
“如果……”
徐进半阖着眼眸冷下脸,“没有如果。”
安明怀在他坚决的语气中点了下头,沉默许久,又忽然凑过来,“进哥,你的烟是什么味道?”
徐进做了许多设想,唯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方才所有紧绷的危机感瞬间烟消云散,他愣了一下唇角微勾轻笑起来,“你不会自己闻。”
安明怀感觉自己几乎要撕裂开,一半理智叫喊着“不是说好和进哥做普通朋友吗不要越界”,一边身体却又俯下 身贴过去,“给我尝一口吧,进哥。”
他声音太轻了,几乎像是叹息。
若不是在等他回应,徐进根本听不清这句话。
安明怀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半压在他身上垂着眼眸凑近了。他身上微甜的沐浴露香气瞬间蹿进徐进的鼻腔,攻城掠地一般,强占他所有注意力。
徐进心中警铃大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就在他抬手去推安明怀的前一秒,安明怀擦着他的脸颊偏过头,双唇转向了他的指尖。
徐进手指猛然抽动避开安明怀,推开他翻身坐起来,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学什么不好学抽烟,小心我抽你。”
安明怀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环绕在两人身侧仿佛要凝成固体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那就听你的。”
徐进不动声色松了口气,恢复平时的状态,抬手拍安明怀一巴掌,起身去卧室穿衣服,“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安明怀清亮的眼睛隐藏在眼眶深邃的阴影中,一直目送他消失在卧室门后,才弯腰捞起卧在大狗身上的咪咪,埋头在它肚皮上吸了几口,“小猫咪真可爱。”
等徐进出来,他才说:“进哥,司机等会儿来接我,不用送了。”
“嗯。”徐进捏着手机坐在沙发另一头,安明怀仿佛没发现他们间的距离感,拿起咪咪的玩具小鸟笑着看过去,“咪咪的玩具要坚持不住了。”
徐进无意识刷着手机的手指忽然顿住,今天回奶奶家把这事儿忘了!下次再回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严重开线的小鸟肯定坚持不住。
不等他说话,安明怀又将小鸟放到咪咪爪边,“我下次来的时候带针线过来帮它缝缝。”
徐进想让他别来了,又觉得不至于,刚才安明怀也不一定是故意的,点头应了一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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