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没再说话,安明怀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大灯,就这么坐着挺无聊的。
也不能算无聊,主要是尴尬,安明怀挠了下头发,对着大狗嘬嘬嘬。
大狗比徐进给面子,摇着尾巴站在安明怀面前,小声呜了一声。
安明怀张开食指对准它,“ biu~”
大狗歪了下脑袋,随即伸出舌头肚皮朝天躺地上“嗷呜”叫了一声,四只爪爪飞快地蹬了几下,不动了。
徐进乐了,新奇地看着安明怀,“不是,我就几天没在,你还和大狗玩上这个了?”
安明怀嘿嘿一笑,对着咪咪也“biubiu”两声,咪咪原地转了两圈,慢吞吞躺在地上,但是猫死了,尾巴尖还在甩。
它躺了几秒,见安明怀不动,转头对他喵了一声,结果安明怀还看着徐进,咪咪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小零食,气的跳过来对着安明怀邦邦两爪子。
它收着指甲,没在安明怀脸上留下印子,但这两下力道不小,直接把安明怀打懵了。
徐进笑得躺在扶手上,“哈哈哈哈被咪咪打击报复了吧!”
安明怀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去给两只掏零食。他抱着零食罐子一摇,大狗和咪咪立即冲到他脚边,那急迫的样子跑得脚下都打滑,徐进却变了脸色,“安明怀!这罐零食是我走之前才买的,够它俩吃三个月,你给我说说为什么现在就见底了。”
正在掏零食的安明怀一阵心虚,小声说:“那我再买一罐。”
徐进瞪他:“地主家的狗也不能一个月吃一罐零食,你个败家玩意儿。”
安明怀又嘿嘿笑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把零食罐放回去。
进哥凶他,他却感觉到一阵轻松,刚才进哥换完衣服出来后的尴尬与疏离,在那句“败家玩意儿”中消失殆尽,他们又变回了亲密的朋友。
徐进还准备好好对他的大少爷行为进行严厉批判和深刻教诲,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徐峰:“进叔你从外地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他今天去二太爷家帮了一天忙,刚回去才知道进叔已经从外地回来了。
“我告诉你干嘛?”徐进皱了下眉。
“我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要告诉你,”徐峰毫无道义地将太爷爷的叮嘱抛之脑后,“和四老太有关的。”
徐进看到他这话,哼了一声,“说吧又想干嘛?”
徐峰:“地里玉米能收了,前两天我问开收割机的说是收一亩一百三,我太爷不太愿意。”
徐进说:“我记得你家今年种了二十九亩,那就看你这件十万火急的事值不值四千了。”
“值!肯定值!”一想到自己不用下地收玉米,徐峰高兴地拍着大腿,将事情倒个干净:“你刚走外地曾兰就带着人来找四老太,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四老太气得厉害,我太奶奶还让我去给四老太送了几天饭。不过你放心曾兰也没讨到便宜,被我四老太打了一顿巴掌,还被我太爷抽了一鞭子。”
徐进噌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拳头攥得咯咯响,曾兰,曾兰!
徐峰下一段话紧跟着发来:“进叔别的我真没听见,就听见曾兰说,那个你,你在城里搞男人。”
生怕惹怒了徐进说好的收割机泡汤,徐峰连忙找补:“这个是曾兰说的不是我说的,你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徐进死死咬着牙,耳边尖锐的嗡鸣刺进大脑,让他眼前一阵发黑。怪不得奶奶脸色不好看,原来是被曾兰气的!
那奶奶说的不管什么样的人领回来都行只要他喜欢就好,是什么意思!奶奶……奶奶在气得卧床的时候,已经接受,他会领一个男人回家了吗……
他牙咬的太紧,唇齿间都能尝到血腥味。
安明怀原本抱着大狗,被他的反应吓得扑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几乎用上全身力气,才把徐进掐进掌心的拳头掰开。
“进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安明怀一只手扶在徐进侧脸上,用力将他低着的头抬起来。
徐进牙关紧闭喘着粗气,身体在愤怒中微微颤抖,仿佛一只领地正被入侵的狮子。
安明怀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被气成这样,也来不及问,只一把将徐进搂进怀里,小心拍拂着他的脊背,宽大的手掌时不时在徐进后脑勺摸几下,“进哥,冷静一点,别弄伤你了,进哥。”
这是徐进第一次,没发现自己被抱着,也已经想不起要推开安明怀,满心都是奶奶和曾兰。
安明怀就静静抱着他,一直等到徐进渐渐平静肢体不再战栗。他强迫自己松开抱着徐进的手,却听到徐进沙哑到几乎不成字的声音,“曾,兰。”
安明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条件反射地问:“进哥你说什么?”
徐进侧过脸从他怀里挣脱,抬手捂住眼睛,“没什么。”
安明怀坐在他身边,缓缓叹了口气,“进哥,家里有纱布吗,我给你包扎一下手掌。”
“不用。”徐进语气有些冷硬。
安明怀不放心:“不行你掌心有伤口,还是包一下……”
“我说不用!”徐进仿佛得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漫天怒火决堤一般涌向眼前的安明怀,吼道:“我说不用你没听到吗!不用!”
安明怀被他吼得缩回了手,一脸无措地道歉,“对不起进哥,我不是故意的。”
“艹!”徐进揉了把脸,一把攥住安明怀胳膊,用力一拽,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你道什么歉?”
气得奶奶卧床的人是曾兰,让奶奶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的人是自己,安明怀为什么道歉?他有什么对不起的!
安明怀削薄的嘴唇抿了一下,眼神里满是认真,“我惹你生气了。”
徐进没说话,注视着他,安明怀这小子长得细皮嫩肉的,胆子倒是肥得厉害,他顺从心意,抬手揪住安明怀脸颊上的软肉,他心底愤怒徘徊的狮子终于卧下,“我这么欺负你,你都不反抗?”
安明怀却对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你没有欺负我。”
徐进捏着他脸颊的手用了点劲,“这都不叫欺负?你是不是傻?”
安明怀摇头,“我不是。”
徐进也跟着笑了下,松开安明怀,又摸了摸他脑袋,“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吼你,下次我要是再欺负你,你就给我一下。”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把我当自己人。”安明怀看向徐进,被耀眼的灯光照着,鼻梁更加高挺,他的脸庞线条凌厉又硬朗,安明怀心想,对着进哥,他下不去手。
就连感情很好的爸妈,也会有争吵,所以进哥在心情非常差的时候,不小心吼他一下,他是可以接受的。
徐进发现安明怀与自己对视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甚至眉眼都开始舒展,他仿佛被这个眼神烫到,下意识低头错开。
安明怀作为一个学文的艺术生,第一次感受到词穷,他有满腔心绪,却酿不成一个字,只能注视着徐进的侧脸,刻画这深入脑海的轮廓。
空气中又是长久的静谧,直到被门外的喇叭声打破。
安明怀大梦初醒一般站起来,“进哥,我要回去了。”
徐进嗯一声,送他到门口,就在安明怀踏出大门前,他忽然喊了一声:“安明怀,钥匙。”
安明怀反手在书包底部摸了一把,又慌乱低头,“我,我今天没带,改天再还给你。”
他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全部印在徐进眼中,徐进沉默片刻,说:“那就下次。”既然安明怀不想还,那就先让他再拿几天,等他处理完曾兰的事,再慢慢和安明怀掰扯。
安明怀家的车就停在门外,徐进看着他拉开车门,又回身向自己招手,“我走了进哥。”
徐进垂在腿边的手掌,已经悄无声息攥成拳头,“去吧。”
等到车灯带来的光亮彻底消失,徐进回屋拿上钥匙,面无表情打开导航,“天顺府邸21号楼。”
*
时间不早了曾兰却还没睡,张秦两人想在下周一去办领养手续,今晚一直在与她打电话——为了马子腾那个死鬼爹留下的房子。
张秦两人的意思是房子他们不缺,只要能领养马子腾什么都好商量,但马子腾现在离18岁成年还差得远,只能先协商着将房子保留,毕竟遗嘱上写的明明白白,房子归马子腾所有,曾兰也不能直接将占了。
听到门铃响起,曾兰满是诧异,大晚上的谁会来找她?她满腹疑虑,却还是打开了房门。
“徐进?!”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冲得曾兰差点尖叫起来,徐进这会儿来找她,是不是意味着,他对领养马子腾动心了!“快进来,你弟弟已经睡下了,我这就叫他起来。”
曾兰完全沉浸在自己喜悦的世界中,丝毫没有发现徐进脸色阴沉带着怒意。
徐进不跟她客气,大马金刀坐在沙发正中间,“不着急喊马子腾,我问你,你前两天趁我不在去找奶奶,安的什么心?”
曾兰的原本三分愧疚,早就被大爷那一鞭子,抽得只剩下恼火,“你怎么跟妈说话的?我能安什么心,我不还都是为了你好吗?”
“你能为了我好?”徐进冷笑,环视一圈,“你为了这房子,可真是没少花心思。”
曾兰也不装了,“你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想着你以后没儿没女没个依靠,才忍痛割爱,觉着你有了马子腾到老了也能有个养老的,你看看你,我都没脸说,那小伙子今年还在上学,你就把人家往床上搞。”
“你说什么!”徐进拳头攥得咯咯响,“什么小伙子,你给我说清楚!”
曾兰轻蔑地打量他一眼:“就附中那个小男生呗,你有脸做还没脸认?长得又高又帅,人还没满18呢,就被你给糟蹋了。我为他好去学校找他好几回,没想到你居然还想背着人家生个孩子,也不是我说你,这事儿要是被你奶奶知道,非得气死。”
徐进只感觉胸口热气翻涌,血液瞬间涌向大脑,他猛然起身一脚踹向茶几,1米8的玻璃茶几被他一脚踹翻,尖角磕在对面的电视上,玻璃瞬间爆裂开。
在飞溅的玻璃碎屑中,曾兰来不及尖叫,被徐进一把揪住领子拽起来,“你去找安明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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