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太突然,沈曜派出去的官差忙得够呛,一时半会儿没人有功夫回来领金子。
他守在那架马车旁边,见百姓们痛哭,便劝道:“大家想开一点,至少我们把命保住了。”
“保住命有什么用,房子没了,地没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房子没了可以再盖,地没了可以再种嘛,留得命在,大不了从头再来。”他道。
一个婆婆瞅着他,一副教训人的口吻道:“你是哪家的少爷吧?自己没吃过苦,有什么资格教我们豁达?要我说,有本事你就把你那一车的好东西分了,好过在这里给我们这些没家的老百姓指指点点。”
此话一出,附近就有几个混混去看他的马车。
“不要动!”他慌忙去阻止。
倒不是他多在意那些金子,只是那里面还放着李静安的账本,这东西不能丢。
然而,他一露怯,那些混混就认定了里面藏着好东西,他们把沈曜推开,直接挤上马车。
沈曜一个趔趄摔出去,也没人扶他。
他又羞又恼,大喊:“满月,快来救我!”
满月正和小亭说着话,她撇头瞧了瞧那边的形势,没理他。
小亭把洞里的见闻近数描述给满月。
满月仔细想了想,道:“那流萤阵是哄你玩的。地动仪半真半假,大概李巍在小球上做了手脚,最初测出来的地震是真,后来随你们摆阵而变化是假。至于那些黑色的灵机石,也许有点作用,正如灵机锁可以化解内功,这些石头凑到一块儿摆个什么阵大抵能化解它们附近的地动。我猜的。”
“那灵机锁呢?又是怎么掉下来的?”她追问。
“我猜那灵机石没法同时对抗地震又对抗我的内力,所以地动开始的那一刻,我用内力击它,它掉下来了。”她说到这里,无奈一挑眉,“可惜没掌握好力道,把房子也击塌了。”
“姐姐,为何你回回都能猜对?”小亭郁闷,她费力钻研半天,反而得出的结论没有满月的猜测准确。
看出小亭的心思,满月笑道:“李巍是我的老对手,年少时我闯过他的阵,也中过他的计,在他手上输的足够多、摔的足够惨之后,才摸索出一点胜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小亭追问。
“难说,和他交手,就像在和武林高手对决又没能抢占先机,只有等到对方出招时才想出拆招的法子。”满月顿了顿,道,“就像现在,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局,才刚刚开始。但他要做什么样的局,我一点也猜不到。”
说到这里,她又侧头看看沈曜那边,果然,小孩儿不咋呼了。
那会儿沈曜呼救,没把满月叫来,反而喊来了一群白衣书生。
书生们看着文质彬彬,谁知道,一撸睡袍的袖子,打起仗来比武将都狠。
几个小混混没挣扎几下就被他们给撵下车去。
“多谢……”沈曜看得目瞪口呆,他还以为,读书人都跟自己似的肩不能扛。
为首的书生爽快一笑:“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小兄弟,你先去点点,看看车里少东西了没。”
沈曜掀开帘子,只把三本账册抱在怀里,道:“不必点了,敢问义士大名,来日必当重谢。”
“在家种田的落魄书生罢了,名姓不重要,你也不必谢我。”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今成纪遭了难,你这等富贵子弟,别太招摇,否则,这一路有的是人要劫富济贫。”
他说完,领着身后的兄弟们走开了。
“那是主簿家的曹公子,读书挺好,就是死活不肯考秀才。不过他人又爽快又公道,我们都服气。”有人说到。
沈曜默默记住了这个曹公子。他暗自想着,曹公子的话很有道理,自己不能再叫人欺负了,得赶紧去找满月求庇护才对。
他拉着车子,左挤右挤,还没挪到满月她们边上,却听到周边百姓一声惊呼。
他费力拽住马,转身看去。
几波余震渐渐平息,飞起的尘烟落回大地,视野逐渐清晰,人们也终于看到,一片狼藉之外,黑压压的兵马已经沿着旧城墙把成纪县包围的密不透风。
为首的,正是晚烟。
“他能解毒……”
他话未出口,却见满月已经冲了过去。
满月身法极快,一众将士还未来得及做出应对,她就已经冲到晚烟身侧。
晚烟挥枪抵挡,又哪里是满月的对手?她还未出招,满月就一掌打在她心口。
晚烟身躯一震,手上没了力气,长枪也掉落在地。
满月直接跨上她的马,押着晚烟,驾着马往回跑去。
“想解毒?”晚烟冷笑了一声。
满月不和她说话。
“我没法儿解毒。”晚烟又道。
“能不能解毒,把你的血取出来试试就知道了。”满月道。
“满月,归舟很喜欢你。”晚烟又道。
“你别乱说话。”满月道。
“你辅佐他不好吗?为什么要帮这个小孩?”晚烟又问。
“我的事你少管。”满月说着,策马绕过一片一丈多高的废墟。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你若执意要保沈曜,今晚你们一个也活不成。”晚烟说。
“我还偏要保他,不管死活的那种。”满月道。
“归舟不好吗?凭什么不能帮他?”晚烟几近恳求。
“就凭这次的地动,归舟想的是怎么给自己谋利,但是沈曜想的是怎么救人。”满月说。
却在这时,满月闻见一股奇香。
“满月,你知道么?我父亲是青城派的后人,他教过我炼蛊。有一种蛊,专门吃人血肉。”晚烟的声音变得有些可怕。
满月感觉不妙,仔细一看,只见晚烟脸上血色全无,身体似乎也在慢慢干瘪。
满月立刻以手作刀划破晚烟的手腕,谁知道,没有一滴血流出。
她心一横,又划破晚烟脖颈处的动脉。还是没有血液流出。
晚烟僵硬回头,迎上满月目光,冷笑一声,举起尚方宝剑:“传左太尉令!”
一众将士纷纷跪倒听令。
晚烟使出最后的力气,高声喊:“巳时后,沈曜不死,可大开杀戒。夺沈曜人头者,封万户侯!”
将士们齐喊听令。
城中一片哗然。很多人都在问:谁是沈曜?
满月不管外面的动静,驾马直冲到沈曜身边。
小亭和沈曜都吓了一跳:晚烟已然成了一副可怕的干尸。
“她可是中了食人血肉的蛊虫?”小亭别过头去问了一句。
满月脸色凝重,没有回答。
偏偏在这时候,打更的十分敬业的敲了五下梆子。五更了,离毒发身亡只剩两个时辰了。
“雕弓呢?”沈曜突然想起来。
“雕弓哥哥说衙门里人的太多太杂,户籍案卷什么的不能没人守着,便去守门去了。”
“我哥哥呢?”小亭也突然发现,擎苍没跟着沈曜。
沈曜苦笑一声:“我一会儿就和你哥哥见面了。”
“别乱说话!”满月突然喝道。
沈曜闭了嘴。
满月蹲下去,从晚烟的衣服里搜出一把钥匙来,她拿出灵机锁,和那把钥匙配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把钥匙和锁都交给小亭:“快去把县衙里重要的东西都锁起来,然后把雕弓带回来找我们。如若巳时他们真的进攻,还要靠你们俩的两仪四象功来支撑局面。”
小亭郑重点头。
“沈曜,上马车。”她又道。
“为什么?”沈曜刚问出口,随即就明白了满月的用意。
“该把我隔开的,不然一会儿那些取我人头的将士们冲上来,会伤及百姓。”沈曜道。
“还有一种可能:还没等到巳时,你就已经被某些个百姓砍去了脑袋。”满月淡淡道。
满月此话一出,沈曜又想起方才要偷他黄金的混混,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候,满月把马车停在一处开阔无人之地,道:“你放心,我还有个办法,你不会死,你、雕弓、擎苍,你们都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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