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宰执被请进官将军的府邸时，官将军还在拭剑。

“你要杀人？”李巍问。

“我不杀人。”

官晏宁顿了顿，不屑道：

“我杀左仪。”

李巍笑，他就知道，官晏宁沉不住气了。

“你不能杀左仪。”

官晏宁拭剑的手不停，冷声问：

“为什么？”

李巍道：“你杀了左仪，很多人就白死了。”

官晏宁道：“我不杀左仪，会有更多人白死。”

听到这句话，李巍就明白了，官晏宁看着聪明，其实不聪明。

他自认天底下只有三个聪明人。

一个是戚无言，一个是谢长东，一个是他。

除此三人，人人皆窥不到天下全貌，护不住天下安宁。

他索性把话说的更刺耳些：“你杀了左仪，侯意平也白死了。”

官晏宁拭剑的手停住。

“你说明白点。”

李巍自己拉个凳子坐下，问：“官将军还记不记得大炎朝是怎么打下天下的？”

官晏宁淡淡道：“高邑沈氏联合武林盟，灭了十三州二十三世家，统一了天下。”

“错了！”李巍道，“武林人单纯，一碗烟消云散汤就能降服；世家盘根错节，不论如何打压，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来武林盟没了，世家便立刻东山再起了。我朝选官主要靠大武宗，世家便想要在大武宗春擂中求得更多名额。左仪就是帮他们办这件事的人。”

“所以左仪更该杀。”官晏宁道。

“错了，杀了左仪，还会有张仪王仪李仪，就算把他们全杀了，世家的利益得不到满足，他们还可以再次起兵叛乱。”

“开国时沈开颐为了平衡旧贵族和武林盟的势力，在春擂设了全科和单科两种取试方法，实际上就是给了双方各一半入仕名额。后来一碗烟消云散汤打得武林盟元气大伤，武林盟后继无人，世家便开始抢占更多入仕名额。从那时起，大武宗就废了。”

“大武宗没用了，十三州兵马还有大半都握在地方官手里，一旦发生兵变，我朝兵马很难镇压得下州郡长官和世家贵族。万一大炎朝因此覆灭，群雄争霸之心再起，大炎朝建立前的二百年乱世之局必将重现人间，届时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武林盟的心血和牺牲便全都白费了。”

官晏宁静静听完，问：“所以，为了笼络贵族，你们杀了侯意平？”

“不能说是为了笼络贵族，只能是为了天下太平。”李巍纠正。

“我明白了，有这些贵族在，天下就不太平。”

“不能这样说。天下安宁之术在于制衡，你的蜀州军、我儿的凉州军强一分，其它州郡的势力便弱一分。只要制衡得好，天下就能太平。”

“所以你想和我联手？制衡？”官晏宁问。

“正是。”

“你继续说。”官晏宁道。

“我们联手，先让左仪和各家贵族离心，再以兵马震天下，之后，我为你杀左仪，你扶我儿登皇位。”

“行，我明白了。”

官晏宁点点头。

突然，他将手上正在擦拭的玄铁剑收回剑鞘，不等李巍反应过来，又似闪电一般快的将剑抽出，对准了李巍的心口。

待李巍反应过来，他忽然发现，方才官晏宁擦拭的那把锈迹斑斑的玄铁剑，竟变成了一把寒气逼人，闪亮刺眼的白铁剑。

“摘星剑！侯意平？”他心中一凛，运功抵挡。

又怎抵得过官晏宁炉火纯青的快剑？顷刻之间，李巍被他一剑封喉。

“制衡？制你么的衡！贵族碍事就杀贵族，杀忠良来讨好贵族，算什么英雄好汉？怂蛋一个还妄想和我谈天下！”到把人杀死，官晏宁都没有正眼瞧一眼李巍。

他骂得痛快，甚至忘记了，时至今日，他也是个贵族。

他认真的擦净剑上的血迹，忽然，一阵风将窗户吹开，窗外暗色的天空有明星闪烁，官晏宁声音瞬间悲怆苍凉：“老侯，你的仇，我帮你报了一半了。另一边，也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