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章

后缙时期,帝室衰微,群雄逐鹿,各洲战乱纷纷,各方势力铁蹄所到之处,尸横遍野,寸草不生。

永安七年,北境大旱,颗粒无收,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不少人为求活命,甘愿被卖至富庶安定之地为奴为婢,人口买卖一时盛行。

起初这种勾当都是偷摸着干,然至永嘉六年,大缙为丰国库,下令凡略人所得,皆要缴税,人口买卖至此成为合法产业。

离大缙都城中京二十里外的桉良县,既非关隘之地又无交通要道,本来在缙国的版图里可谓平平无奇,却因其“略人之都”的“美誉”享誉四洲,一跃成为了缙国最熙熙攘攘之地。

在这你上能买到高堂,下能买到重孙,主打一个款式多样,价廉物美,包君满意。

每年的二月二,是桉良的大日子。

大缙最负盛名的昭华楼将进行花魁比选,据说这昭华楼产出的美人,不仅售前有保障,各个温驯可人,媚术了得,售后也有保障,若是买回家去逃跑了的还提供有偿寻回服务。

桉良的摊子能铺这么大,离不开其现任县令郭尽。

这人本只是当地的一名大户,永安七年听了北境饿殍遍野的消息,当即雇了一帮江湖人士,去北境宣扬中原好,中原吃得饱,抢先垄断了北境流民贩卖到中原的渠道。

后来人口买卖合法了,更是敞开了干。

不仅让全县百姓放下农耕,纷纷投身“略人”行业,还制定了“不管男女老少,愿不愿意,只要看着顺眼都可略”的从业标准,短短两三年便把桉良从一座寂寂无名的小城打造成了大缙的纳税重镇、中部经济枢纽。

永嘉十年,也是桉良举办花魁选秀的第十个年头,郭尽打算搞个周年庆,把昭华美人的名号做大做强,于是提前半年便把参选佳丽的小像绘制成册,四处宣发,号称本届最大的看点是有位天生的媚骨,身体构造异于常人,绝对包君**一刻值万金。

这册子传得不仅大缙国的热血郎君们人手一本,连远在北漠的骆驼商人、南越海上的渔夫都人手一本。

虽离二月二还有些时日,桉良街头巷尾已人满为患。

桉良人面上都是藏不住的喜色,一个昭华楼拉动了全县产业发展,家家户户牟足了劲争业绩,一大早便把一个个人笼推出来售卖,市值最高的北境女娘一般码在摊位最前面,黑脸的昆仑奴最畅销,一般堆在第二排,剩下的都是些便宜货,索性就都锁在笼子里,一般都是买贵送贱、打包出售。

各家都在比谁的吆喝声更响。

“小郎君,家里缺个看家护院的吧,我这各地的奴子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贵公子来咱家看看,刚到了一批新货,全是北柔那边来的,各个是蜂腰**的可人儿。”

......

时间过得也快,一眨眼也就二月二了。

不过方圆不过几十里地的小城,竟挤进了数以万计的客人。

据说那昭华楼的门票一度被炒到天价,众人奔波此地,只为见识一年一度的“花魁盛会”。

可楼里地方有限,总有人没法进场,于是外头又搭起了数家赌场,且在昭华楼对面的高楼上摆了几样可望远之物,供人下注。

楼中情况如何,便仰仗几个有眼力、懂察言的浪荡子在窗边实时传讯,好让赌坊里头见机行事。

“那五号佳人,气度不凡,**有她的头九个长!!”

“我看那三号也不错,既有**也有玉足,小小的,葱白如瑜,盈盈一握啊。”

“我看那一号姿容无双,仿佛自画中走下的美人,柔肢纤腰,定是那传说中的艳骨无疑!”

坊内的男人们炸开了锅,这可真让人左右为难,有地痞高喊了一声,“他娘的,这些个好部位怎么不能全部都长在一个人身上?”,引得全堂哄笑.....

与外头的锣鼓喧天相比,郭尽县衙后院冷清得紧。

府内就剩了章琳一个婆子和门口两个护院,守着床上那位“活死人”。

眼看她微弱的呼吸若有似无,章琳还拿手中烟杆戳了戳,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她揉了揉腰,无聊得紧,把烟杆随手往桌上一搁,端了盘瓜子想去门口找两个护院说说话。

谁料一打开房门,那两人就伸长了脖子往里探。见他们这幅好奇样儿,章琳抬手便给了他们一人一下,“瞧什么瞧!有那个命瞧吗?”

护院甲一脸不服,“嬷嬷,这不是四下无人嘛。咱也就想看看,这人长得究竟何等姿色,能叫家主这般上心。”

章琳倚在门框,剥着瓜子漫不经心地道:“就她?半点福相也无,性子也是古怪得紧,若不是和那位长得有些相像,哪能轮得到她这样‘享福’?早拉去人市上卖了。”

护院乙“哦”了一声,问得更直接:“是濯涟斋画里那位吗?可听说那画都没画脸——”

话没说完又挨了章琳两巴掌,“家主的事是你们这些小崽子能打听的?待李头儿回来,看我不收拾你们。”

二人不以为然,知道章琳无子,爱认儿子,笑嘻嘻地哄着她,“阿娘莫恼,听外头热闹,大家都被调到楼里看花魁,咱俩也难免心痒痒。”

章琳听得心里也多少柔和起来:“瞎羡慕什么?这次连那个久不出中京的王枂王中丞都来了,那些个排场,咱家主也不见得好受,一不小心出了岔子,要担好大风险。”

她这一语甫落,护院甲当即瞪圆了眼:“就是那个白衣出身、一举中第,得罪先帝、三贬三提,还能单枪匹马平定河内的王丞相?”

“是了”,章琳颔了颔首,“但说也奇怪,这次竟连帖子也没递,人到了城门口才派人来通传,咱们是一点准备也没有,这楼里的雅间本都安排好了,愣是为了他得罪了别家,这才腾挪出来一间。”

护院甲不以为然,“坐什么雅间啊,要是我有那本事进去,肯定挨着台子坐啊,说不定能一睹裙下风光......”

他话还没说完,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浪笑了起来。

章琳瞧着两人扶不上墙的模样,啧啧了几声,勾着嘴角讥道,“真是瞎子听戏,光顾着乐呵。你以为这昭华楼的雅间是些阿猫阿狗就能进的?每年多少世家子弟挤破了头去挣,那没办法,谁本事大谁上座。”

二人年纪小,面子薄,被这一顿呛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却只能继续赔笑。

章琳却是越看越瞧不上眼了,也不愿再白捡这俩便宜儿子了,丢了手里攥着的瓜子壳,跺了跺脚道,“你俩少琢磨那些个事儿吧。记住老娘的话,多做事、少打听,你们才不至于哪天脑袋搬家。”

两护院给她送回了屋,掩上了门,这才敢小声咒骂几句出气。

屋里光线黯淡,章琳瞧了眼床上鼓囊囊的被褥,也没多在意。谁料才走了没几步,便突然觉得脑后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倒下。她勉强扭头,才看见那原本躺在床上的“活死人”,竟不知何时“炸了尸”……

那活死人许是长久不见阳光,脸色泛着一种青白,一身薄如蝉翼的里衣松松垮垮的系着,屋里寥寥的光线透过来,还能隐隐看出里衣下遮掩的修长双腿,她赤着脚站在地上,长发凌乱的披着,一双不同于缙人的灰蓝色眼睛有着异于同龄人的冷漠和狠决。

章琳努力张口,却只发出短促的“你”字。便倒了下去。

阿姌伸手拦了一道,卸了力才给人轻轻放到了地上,几乎没弄出多大点动静。

不一会儿章琳的头下便积了一滩血,她那瞪大的眼球看着可怖,犹豫了一会儿,阿姌还是蹲下去摸了摸脉,已经死透了。

阿姌愣在原地,胸口轻轻起伏。

估计章琳到死也没想到,连续闻了三个月的迷香,她的身体竟然出现了耐药性。

昏睡的时常越来越短,很多时候她都假寐着,通过周遭人的对话,一点点搜集着有用的信息。

自从被卖到郭府,她已经被囚了六个月,但她仍猜不透郭尽对她存了什么心思。

那贼人也不强她,只是在她昏迷的时候沉默地坐在床边,有时会顺着她的手腕往上摸,摸到臂弯,又像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

情绪逐渐冷静下来,阿姌开始策划新的出逃。

她对桉良的情形再熟悉不过:这里官匪勾连,郭尽既做官又当匪头,布下天罗地网,城里城外到处都是他的耳目。

从她第一次逃跑开始,那些让人防不胜防的暗桩,便给了她残酷的教训。

第一次,她刚溜出后院没多久,就被一个刚如完厕的老妇扭送了回去。

第二次,她机缘巧合钻进外乡人送菜的马车,总算跑出了城。一路狂奔至隔山翻岭后,本以为摆脱了郭尽势力,谁曾想不过生了个火、烤只野兔充饥,山里巡逻的人便寻着火光赶到,将她又押回了城。

那两人沿途明目张胆地嘲弄她,说道:“这桉良是郭尽的地盘,城里归官兵管,城外归郭帮管,你跑到哪儿都得被抓回来。”还提到:“三年前城里城外都领了命,但凡略得异瞳的女娘,送去郭府皆得赏赐,她于这些人而言,那便是行走的金锭子。”

她这才明白,逃不出,原是怪自个儿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结合章琳今日所言,昭华楼雅间里坐着的都是些大人物,若是能登台,被一举相中,郭尽就是有天大的不情愿也要放人。

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能来这买女人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这桉良被围的铁桶一块,只要能出城,说不定就有机会逃走。

外头还有两个护院。她摸过章琳头上的金簪,摩挲片刻,心下自有了决断。

门外护院只当章琳又出来唠嗑,一见门开,笑嘻嘻地想打趣。那声“阿娘”还没说出楼,便觉一股冰凉贴上颈侧。二人尚未回神,只见寒光一闪,气血翻涌间连呼喊都来不及发出,双双扑倒于地。

血腥味猛地扩散,阿姌心头又是一阵反胃。

她皱了皱眉,这下好了,还逼着她要梳洗一番才能出门。

阿姌抬头看了看四周,前头就是个水池子,那池子里的王八们各个体型硕大,朝着血腥味的方向伸长了脖子。

她抽了护卫甲身上的佩刀,从他胳膊上削了几片肉下来丢进池子里,王八们循着味挤在一起,她趁机舀了点池子里的水洗干净了脸,又从另一人身上扯了暗衣换上,神色冷静地出了院门。

前面几章比较沉重,请再忍几章[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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