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听到她发问,崔峥微微窘然,这几日忙着查夏芷留下的线索,他早已把这事给忘了,虽然已命人前去芨县探查,可是现下进展如何他并不知晓。

他只好如实道出:“目前还未找到。”想到她如今正在病中,又道:“江娘子请放心,我千机司必会助你找到兄长,这天底下还没有千机司找不到的人。”

江晚听出了他言中的宽慰之意,心中诧异,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宋青提了个食盒走了进来,见江晚已醒,喜道:“江娘子醒了,快吃些粥,这粥清淡,正适合你。”边说边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粥。

江晚挣扎着半坐起身,接过碗,笑道:“多谢宋大人。”

崔峥在一旁,眼底又添几分沉黯,她对着他不见好脸色,怎对着宋青就言笑晏晏?这粥是他命宋青准备的,她看病的诊金也是他付的,她怕是谢错了人。

宋青见自家大人脸色不好,久不开口,许是拉不下脸,又见江晚快要将粥食完,想必气力已有所恢复,便将密道中黑衣人之事告诉江晚,接着问道:“江娘子可帮着闻闻这布料,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江晚刚咽下最后一口粥,言道:“这天下还有你们千机司找不到的人?”

一旁的司使大人眉头皱了皱,这小娘子又噎了他一句,早知道如此,他便不来这一趟了,直接让宋青来问询也是一样的。

宋青讪笑着:“若江娘子知道一二,还请告知。”他将黑布取出,再次上前递给她。

江晚放下手中的碗,深吸一口气,接过那黑布,先是细细端详了一番,是普通的织锦缎,她将黑布凑近鼻子,轻嗅几下,心中微微诧异,似是想再次确定,她又使劲的嗅了嗅。

“如何?”瞧她这幅模样,宋青不解的问道。

她将黑布交还给宋青,心中斟酌一番,开口道:“我也不能十分确定,似乎是瑞龙脑香。”

“瑞龙脑香?”宋青还是头回听说。

“这香气与普通龙脑香差不多,可闻之却比普通龙脑香更芳香,气味也更绵长。这瑞龙脑香是焦趾国向前朝进贡的香料,听闻起初香气能达十余步之远,用来熏衣物或是佩戴香气可保月余不散。”

“可我也只在书中看过,之前不曾看过闻过。”

“这瑞龙脑香自前朝开始便是藩国进贡之物,因其稀罕,只有皇室之人享有。”

自江晚道出瑞龙脑香,崔峥心中已转了几回,多年前他在盛京城便知道此香,那是一名皇室女子,身份尊贵,拿着一个香囊,告诉他,里面装的是瑞龙脑香,香气馥郁,可惜他早已忘记那香气,就连那女子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

皇室之人,在盛京城里或许一抓一大把,可在这距离盛京城千里之远的郡城内,却只有一位。

便是肃清王萧逸。

肃清王素有贤王之名,总是面目含笑,让人如沐春风,这几年专注于抚琴弄月,甚少涉及朝堂之事。

难道黑衣人是萧逸?即使不是,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千机司虽有稽查百官之职,却无权干涉皇子,但为了查实黑衣人的身份,少不得去肃清王府走上一遭。

或是感念那一晚清粥以及为她延医问药,江晚也答应了届时会陪同他一起,崔峥在衙署里耐着性子等了三日,等江晚身体痊愈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她驱车前往王府。

马车内,二人沉默不语,崔峥着一身月牙白素色常服,端坐着正闭目养神,江晚在一旁百无聊赖,悄眼打量着他,细看之下,她不得不承认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只是平日里凶神恶煞惯了,叫人不敢细瞧。

转眼,马车便行至王府门口,踏进王府前,崔峥有些不放心:“肃清王身份尊贵,待会儿听我行事,言行不可莽撞。”

江晚撇撇嘴应下。

二人跟着王府的知事,一路绕过游廊,跨过水桥,映入眼帘是一件四面通透,装有白色纱帘的竹舍,坐落于水岸近处,雅趣十足。

肃清王萧逸容颜俊秀,身姿挺拔,一身银白广袖锦袍,发上束有玉冠,清风徐来,衣袂翻飞,像是话本子里的谪仙,江晚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看痴了,直到崔峥走进竹舍,她才醒过神来,快步跟上。

崔峥落座后,与肃清王寒暄一二,便直奔主题:“微臣来嘉南郡已半年有余,一直没来拜见王爷,实属不该,前日偶然觅得一古琴谱,特进献王爷,望王爷笑纳。”

说完他便示意江晚,江晚会意后,双手托着锦盒,自崔峥身后走出,走向正中的肃清王,肃清王身后的内侍德宝忙上前想接过锦盒,怎料她又快走几步行至案前,似是没瞧见那内侍的手,兀自将锦盒平稳放在桌案上,行礼后又缓步后退至崔峥身后。

德宝收回尴尬的手,见肃清王没说什么,便也退到一旁。

崔峥解释道:“这婢女买回来时日尚短,还未调教妥当,失礼之处望王爷见谅。”

肃清王含笑道:“无妨,牧之有心了。”

牧之是崔峥的表字,这些年鲜少有人再唤他表字,现下一听,恍如隔世。

“当年你执意要退婚,婉凝可是在我面前哭了好几回。”肃清王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打趣道。

崔峥虽然不知肃清王陡然提及往事是何意,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如今郡主可安好?”

“还不错,与你退婚次年,她嫁给了少傅次子詹元朗,现下任南城兵马司指挥使。”

“那便好,当年微臣家中陡生变故,门庭衰落,实非郡主良配。”

肃清王又呷了一口茶,神情不辨:“我明白你清风峻节,自有考量,可是在婉凝看来,却太无情。”

崔峥思忖片刻,起身抱拳辑礼:“万般皆是微臣的错。”

肃清王笑道:“牧之言重了。我并非怪你,只是瞧见你便想起当年在盛京城里的事。”

接下来的交谈,崔峥一直显得心不在焉,没一会儿便起身告退。肃清王执意亲自相送,崔峥无法,只得随他。

二人起身出了竹舍,跟在身后的江晚却是急坏了。方才她离得肃清王已经很近了,却什么也没闻到。她想示意崔峥,却始终站在他身后,毫无办法。

出了王府,就再没有机会确认了。

她想起宋青说的,黑衣人右手臂有伤,连忙急行几步,似是不慎崴了脚,身子一歪,口中低呼一声,向前边肃清王的右侧跌去。

一旁的德宝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惊慌失措,惊喊一声:“大胆!”他想要拉住江晚。

可惜迟了一步,江晚已倒向肃清王,肃清王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挽住她,似是一只手不堪她的重量,左手随即扶住她。

江晚将将站定后忙跪下告罪,一瞬间崔峥就明了她的用意,便佯装呵斥了几句,肃清王却道笑无碍。

送走人后,萧逸快步回到房内,褪去外裳,德宝拈着中衣的袖子慢慢的往下拉,白色织锦上已洇了一块鲜红,德宝埋怨道:“那婢女罪大恶极,竟让王爷的伤口裂开了,王爷也不罚她。”

萧逸只是笑着不语。

德宝轻轻的拆开绑在手臂上的白色布条,忍不住道:“王爷伤口未愈,又何苦见他们,奴才把他们打发了便是。”

萧逸笑着摇摇头道:“这可是牧之首次登府,千机司的司使,怎可随意打发。”

德宝心里嘀咕,千机司如何,司使又如何,哪里比得上自家王爷的半根手指?

自从五年前,萧逸的生母容贵妃病故后,他便自请出京,前往封地嘉南郡。虽然这五年来,在外人眼里他过得逍遥自在,可德宝知道,他家王爷心里的伤痛与不甘。

他知道王爷今日为何对那位冷面司使以礼相待,那千机司的司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王爷离开朝堂太久,若千机司能为他所用,王爷想讨的公道定能讨到,那位子说不定还可以争上一争。

前几日,王爷夜半出府,回来的时候,手臂上带着伤,今日这千机司的人便上府了,他不禁担心道:“王爷,今日那崔大人是否瞧出了端倪?”

萧逸却道:“瞧出了也无妨。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他身边的婢女今日举止蹊跷,暗中让人查一查。”

一上马车,江晚有些气馁。

瞧着她失落的模样,又想起她刚刚的试探,崔峥不觉有些好笑。

想开口时又觉得她有些冒失,毕竟是在肃清王面前,若是惹怒他,不会有什么好果子,便道:“你方才太过鲁莽,皇亲贵胄可是你能冲撞的?”

江晚双目睁圆,微含怒气:“我还不是为了帮你!”

“我刚刚没有闻到瑞龙脑香的味道,本想向你示意,可惜你只顾想你的青梅竹马,怕是早就忘了我们来的目的。”

他扶额,感觉这女子有些让人头疼,明明她自己看到肃清王走不动道,却来讥讽他,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若是今日没有探查出结果也无妨,改日或者另寻它法便是,你这法子太过危险,万一肃清王是个不好相与的,非要处罚你,我又如何救你?”

她失仪在先,若是肃清王要罚,打她板子或是治她不敬之罪,他当真是无法了,怕还会落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听了他的话,她才觉得有些后怕。

她从前喜欢看话本子,那些才子佳人的,最初不总是这样无意撞在一起的吗?她虽对肃清王无意,但方法总是可以借用的,情急之下,却忘了对方的身份。

可惜她未能如愿扯下肃清王的袖子一探究竟。

看到她似乎听了进去,崔峥才道:“不过今日还是要多谢你,肃清王应就是黑衣人。”

肃清王右手挽住江晚时,他瞧见肃清王面色吃痛,且后来他一直将右手背于身后。

无疑,他的右手有异。

知晓自己的法子奏效了,江晚不禁高兴,扬唇轻笑,眸子中闪着光彩。

看她这幅样子,崔峥嘴角微扬,心中暗笑。

马车才巷子,便听到一阵急扬的马蹄声,崔峥掀开窗上帘子,来人已近车前,是李季。

他勒住马后翻身而下,站在马车旁道:“大人,不好了,那下毒的小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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