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青见是宁朝回来,浑身松懈,闷闷不乐道:“我以为你丢了。”
身旁的少年胳膊夹着灯笼,闻言倒是微微笑,把她拉起来边走边道:“不过去买了些江湖郎中的药,路上适才也看见好的首饰,正巧口袋银子足,全都买了。”
他带着兰青轻车熟路地找到租赁的小院子,咳嗽几声便有人来开门,宝源揉揉眼,兴高采烈相迎。
却说蚕宝已经睡了,宁朝可惜道:“那这丫头是没有口福。”
兰青摸摸肚子,在山上的时候并未吃多少东西,如今看他一个人在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忍不住小声问宝源:“宁朝经常夜里吃东西么?怎么不见他胖?”
屋里的少年身姿清瘦如竹,一身干净衣裳,忙忙碌碌地切菜生火,勤快极了。
“主子平日里干活干的多,是很辛苦的。”宝源心疼说道,“他一直就不长肉,还望姑娘体恤体恤。”
兰青诧异:“我怎么不体恤他了?”
“跟你一桌的时候,主子吃的就少。”宝源偷偷道,“从前咱们吃饭,他可是能吃一海碗的饭,剩菜才留给我。”
“我也没跟他抢。”兰青声音才出,那头宁朝似乎察觉到他两个在议论自己,回头一笑。
“都这么闲?去扫院子,妹妹帮我看着火。”
支开宝源,他问:“方才说什么呢?”
兰青坐在灶台边上,伸手烤火,橘红的火焰照的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她摇摇头,干巴巴笑道:“问你怎么长这么高的。”
她手一比,道:“你比宋诩还要高点儿。”
“那是当然。”
宁朝翘起嘴角,道:“小时候家里尚可,也是锦衣玉食,这体格上自是没有问题,男子汉便是要高大威猛。如宋诩那般病秧子一个,若没有护卫,这千里迢迢的还不知会被在哪处叫人收了人头。”
“他读书很厉害。”
“宋诩不读书,便一事无成,他自幼便好胜心强,合该如此。”宁朝说罢,倒是有几分理解。晚风轻拂,他下锅的肉汤俱已散出扑鼻香味,令人食欲大动,又等了会儿才起勺。
“你们见过?”兰青坐在小桌前,热气腾腾的汤面盛到面前,她十分好奇。
若是两人早就见过,她怎么不知道呢。
“书院里见过,三叔的医馆里也见过。”宁朝怀念道,“都在帝都,你那是应当被他留在了庄子里。”
“我从未听他说起过身边的丫鬟之类,宋诩向来独身一人,与谁都不亲。”
兰青从旁人口中听到宋诩的另一面,倒也没有大惊小怪了,托着脸叹息道:“我出门分不清东南西北,每每去城里都是同他一道,出来的极少,只跟着庄子里养老的嬷嬷学针线。”
“宋诩今儿腰上挂的那只旧荷包是你做的?”宁朝叩叩桌,似笑非笑道,“可不能厚此薄彼。”
兰青经他一提,半晌先提醒道:“我手艺拙劣,你——”
“哥哥不嫌弃。”
宁朝笑着说罢转身去橱柜里端几碟案鲜,宝源本打算等两人回来吃饭,谁知归来已是深夜。
红得流油的咸鸭蛋切了六瓣儿,香酥油炸的小排骨凉了,他啃了一口便推到一旁,将腐竹拌的酸黄瓜留下。
窗外月色朦胧,小院里只留一盏灯,夜风中仿佛还有孩童的哭啼,更夫打更报夜,跟福安县其实并无诧异。
宁朝后头嫌冷,穿上外衣还要缩在她一旁,兰青推他不成,反倒是被沾了便宜。
两个人吃夜宵已不及头一回那个雨夜一般提防着,兰青想体恤体恤他,便干闭着眼心里化解这股子恼火。
睁眼后宁朝却还盯着她的嘴儿,笑的没有半点正形。
“明儿不上山,你洗漱罢了便早些睡。我明天带你出去逛逛丹阳。丹阳附近有座古刹,我小时候埋了个宝贝在里头。”他故意说得引人好奇。
兰青一口咬断面,想了想问:“你莫不是在诓我?”
“我诓你这个作甚。”
兰青瞅他,当下便擦擦嘴要去屋里找水洗漱。
她从屏风后转出来,却见宁朝在地上铺好了被褥,屋里烧了炭火,他在窗前留了缝。少年已经脱得只剩单薄中衣,乌发散乱,没有半分自觉。
待她盖好被子,一切妥当,便听到宁朝道:“我熄灯了。”
屋内霎时黑暗。
兰青侧身躺着,眯眼模糊见个大概轮廓,他在不远处,跟之前一间屋子时并无不同。
宁朝有时也算守规矩,如今只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以及他翻来覆去的动静。
跟身上长了刺一般。
扰的她忍不住问:“地上冷?”
宁朝不知羞,支着腿反问:“妹妹让我上床?”
兰青:“……”
她立马翻身背对着宁朝,半个字也不说,就知道会是这样。兰青用力闭上眼,随后听见他呼吸声愈发重,便拉被盖头。
水青幔帐隐约遮住里面起伏的人影,宁朝望了许久,在温暖的被窝里只觉热的很,扯散衣裳,思绪纷杂。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暖香,他一合上眼就会忍不住想当初雨夜里的过失。若都是陌生人,如今不止于此。
少年掌心发烫,难耐地皱起眉头,弯着腰过了好一会而还是无法纾.解。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里冒出一点湿润,只好咬住自己的被子用了点力气。
那头兰青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宁朝略显痛苦的声音,默了会儿生怕他有事情,拨开幔帐探身过去。
“你——”
手搭在他的被子上,冷不防宁朝缩成一团,颤了颤。
“你冷成这个样子,多加几层被子,要是染风寒重则人就没了。”兰青蹙眉,当即就在一旁柜子里摸黑翻找,吃力地拖了一床过来。
替他铺盖时不慎碰到他的皮肤,兰青顿了顿,问道:“你怎么动也不动,还要我来帮你。”
宁朝没有说话,半晌缓了过来才嗯了声。他松开手,耳边听到兰青问他:“你嗅到一股旁的味道没有,是不是屋里闷的,我将窗户开大些如何?”
她靠的不算远,宁朝慢慢伸出手,试探般地触到她的脚.踝,声音愈发的轻。
“去吧。”
他心里有坏念头出来了,这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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