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江风浩荡,洪波滚雪。苦杏一张面瘫脸,宝源拉着他的好兄弟去舟尾。

登船的人扶着桅杆,呼吸平缓后拱手道。

“昨夜思量过,若是留在福安,兴许明年便要成婚。”叶止苦吟半晌,皱眉勉强道,“心中不愿,奈何孝字当头,是该出去避一避。”

宁朝抚掌,微微一笑:“你如今的觉悟大不如前,早些年远游在外,不落得干干净净。”

“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叶止顿了顿,垂眸望着江上波浪,两岸山峦连绵,他道,“不该让他们操心太多,便也同以往一般。”

“如此,你母亲那头想必要骂我。”宁朝撑着头,揶揄道,“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骂我也是骂你。”

叶止嗯了声,袖中取出十两银。

“你三叔让我给你。”

宁朝笑而不语,掂量后揣到袖子里。

银子从何而来不知,落入口袋却是实在的。

一行人先顺着运河往上,临熙口下船。后半夜天变了,舟行逆风,不若走陆路。已是深夜,渡头不似白日喧哗。几个人背着包裹寻住宿地,好在找到客栈后暴雨才至。

屋里一盏豆大的烛火,兰青洗漱后便见他在重新铺床,口里道:“委屈妹妹跟我挤一晚上。”

兰青环顾四周,摆设简简单单,一张四仙桌子,还不够他伸展身子的。地上脏污,比起宁朝的客栈,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能挑,这儿临靠渡口,生意好,人来来往往,收拾起来难免仓促。”他解释道,就着剩下的热水,在屏风后宽衣解带。

听着水声,兰青瞥了眼那道素白屏上的影子,蓦地扭过头,将灯吹熄灭。

“你要睡了?”

宁朝摸着黑,一面擦干净身上的水珠,一面走过来。

少年笑道:“你吹了灯,我瞧不见光可怎么穿衣裳。”

兰青一听他轻佻的口气,已不似初来时的面皮薄,只道:“你常年在外行走,不见光的时候多了去,当真就不能穿?诓我呢。”

宁朝笑了笑,脱了鞋躺在外侧,身上的暖意传递过去。秋日夜间寒冷,两个人闲扯过一阵便渐渐陷入睡眠。而背对着他的人在睡梦中不觉下意识地滚过去。

他就像个大暖炉,浑身热乎乎的,迷迷糊糊中搂住滚到怀里的人。

待到第二日天明,宁朝一睁眼便见到她睡出红晕的脸。人尚且沉睡中,鸦青的眼睫微微卷翘。他盯了一会,不知她梦到什么,凑耳去听,却听到轻轻的“夫君”二字。

那只手抓着他的领口,埋着脸,再也不抬。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料子,像是烫着宁朝了,他望着顶上的承尘,眼神稍稍黯淡,摸着她的脑袋,自嘲一笑。

兰青醒来时时辰尚早,蚕宝在外等着她吃饭,叶止与宁朝却是已经出去买车马去了。天气寒冷,她搓了搓手,客栈里有人在吃大锅菜,干豆角、粉条、青菜叶、豆腐、藕丸子都炖在一起,看着热气腾腾,闻着味道也浓。

蚕宝干巴巴望着兰青,她摸摸自己的钱袋子,小有富足。

“就吃这个。”兰青点点头,自己也馋。

两个人又买了两大碗甜豆浆,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昨夜被暴雨摧残的草木。清晨凉风习习,兰青裹紧衣裳,忽听蚕宝指着她的耳根下头,好奇道:“姑娘你那儿倒是红了一块,这日不会有蚊子的,如何磕碰到了?”

兰青一怔,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恼恨地捂着,言道:“自己掐的。”

一炷香后宁朝回来,宝源几个往上装行李,六个人两辆马车,花费不小。

“吃过了吗?”兰青问道。

宁朝开口:“劳妹妹关心,吃过了。”

“叶公子?”

“他也吃过了。”宁朝坐过来,似笑非笑,“好端端的人还能饿着自己?关心外人做什么。”

叶止知道他的性子,这会子笑了笑,找了借口出去,留他两个人说话。

“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不许动手动脚。”兰青瞪他,放下手,果见他眼神有变,却是噙着笑,悠悠道,“分明是你让我亲你的。”

“你强词夺理!”兰青可不记得有这一回,笃定他要开始骗自己,捂着耳朵望窗外。

她说不过宁朝这张嘴,忍又忍不住,落在他眼中十分好笑。

眼见着时辰到了,少年扯了扯她的袖子,无声道:“走啦。”

日头破云而出,地上水迹都被晒干,兰青叹了口气,抬眼,却见他一口喝完豆浆,喝酒一样。

“你……”

“渴了喝你一碗豆浆,还要我吐给你?”宁朝眯着眼,狐疑道,“真的要我吐给你?”

兰青隐隐约约觉得不好,忙摆摆手:“本来、本来就要多买一碗,是我考虑不周。”

“我不嫌弃。”趁着左右无人,宁朝笑道,“今早有人喊我夫君呢。”

兰青一头雾水,车上想破脑袋都不记得这一茬,便怀疑这又是宁朝的谎话。

一行人直走了两日到了省城。

正好冬至,俗言冬至馄饨夏至面,兰青一个人带着蚕宝在客栈外不远的小店里吃馄饨。往南走多是吃圆子,蚕宝说起她家的赤豆馅圆子,眼睛都亮了。

店外天色微明,黑云笼罩,想来要降雨降雪。

兰青付了钱,想想又带回去一碗。想着若是宁朝没有吃,可以试试。

一路回去才短短的功夫,忽地大雪纷纷,往上看乱琼碎玉,行人车马匆匆,皆要缩回去。蚕宝拎着小食盒抱怨:“这天下雪,咱们又要耽误在路上,兴许今年除夕也要在路上过。”

“这倒无妨,只是个节日。合家团聚,你我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就当做往常日子过就是。”

蚕宝叹息:“不是还有宁老板么。”

“宁老板喜欢热闹,是姑娘失散多年的亲兄长,这还是第一个年头,过的普通怕是不好。”

兰青不说破,笑了笑,心里滋味难说。

客栈附近巷子里乞丐大都不见踪影,黑长巷子望不见尽头。兰青走过去猛地顿住,往后退几步,定睛一瞧,指着道:“那是狗还是人?”

只见是一小团黑不溜秋的东西蜷缩在那里,光线不好,蚕宝凑上前去看,冷不防脚步惊动了他。

瘦骨嶙峋的小乞丐翻身露出枯瘦的手,吓得蚕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反应过来气道:“是条狗。”

小食盒一晃翻了,盖子跌到一旁,馄饨洒了汤,来不及收拾就被他一把夺过去。

蚕宝想抢,回头看了眼兰青,她歪着头正细细打量,末了让蚕宝将食盒收好。

“洒了便算了。回头赔店主人一个碗,这碗馄饨送给他。”

被蚕宝叫做狗的乞丐抬头,蓬乱头发,看不清面容,十分落魄幼小。

热碗烫红手指,他狼吞虎咽,大抵一天没吃饭,吃相可怜。

雪花乱飘,北风料峭,兰青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垂眸望了许久,撑伞离开。

“买件旧棉衣给他。”

客栈里两个人换湿衣裳,兰青梳理鬓发,宁朝很久才打酒回来,肩头落了雪,一个人在门口掸衣袍。

“明日大雪,我们要多耽误一日。省城你大抵没来过,正好出去看看。”

他摘了风帽,一壶烈酒重重丢在桌上。叶止今日在城里酒楼宴请昔日几个朋友,宁朝借故先回来,遇上大雪一双手冰凉冰凉的,轻轻悬在豆大的烛焰上。

那双手修长,指腹有厚茧,前些天路上擦伤了,手背上留了道疤。

兰青打了盆热水给宁朝,盯了眼,抓着他的手放到水中。

“手这么凉,等会捧的起碗吗?”她笑道,“我叫蚕宝出去给你买碗馄饨。”

“巧了,我让宝源给你买赤豆元宵了。”

宁朝莞尔,泡在热水里的手渐渐恢复知觉,兰青把帕子给他擦手,白日那股子气似乎烟消云散了。

深夜万籁俱寂,街上车马声一概也听不着,门窗阻拦了大半的寒意,屋里依旧冷的令人打颤。

两个人夜里睡觉隔着楚河汉界。宁朝翻来覆去,黑暗里嗅到她身上的幽香,克制了会儿不见她滚过来,索性手臂一捞,将人从另一个被窝里整个掏过来。

从温热的地乍一下贴到大火炉上,兰青那点睡意猛地消散,今夜本就有几分警惕,不必说他还如此放肆。

踹了他一脚,兰青从他被窝里抬起头,惊的说不出话,果真不是她的错,分明就是他不自觉。

他低着声,似在自言自语:“妹妹不冷吗?”

“你松开。”

“我替你暖暖,太冷了睡不着,你瞧瞧,现在还是醒着呢。”宁朝不管,死死抱着人,就差压住她。

“我、要喘不过气!”兰青仰着脑袋,近在咫尺的就是他的胸膛,呼吸喷洒在脖颈敏感处,她哭丧着脸又踹了几下。

不过黑漆抹黑的,腿脚伸展不开,胡乱地碰到什么她也不知。兰青摸索着,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是碰到某个位置,而后膝盖莫名被他摁住。

“瞎踹什么。”

那只手有些恨,拍了她一下,仿佛不解气,顺着膝盖往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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