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刘初心就没出过省,以前是从来不敢想,偶尔和父母说起,他们都是:“省外就那么一回事,无非就是人多点,房子高点,没什么不一样。”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我亲眼看到大白天有人被抢包的。”
“外面乱得很,有时候一辆车子停在你旁边,下来就把人弄上车跑了。”
刘初心很震惊,问道:“是白天吗?”在得到肯定后更加不可置信,“不可能吧!白天那么多人,不可能胆子那么大。”
“怎么不可能,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身上有刀子,旁人哪个敢管。”
“可以报警啊!”
“等警察来了,人早就跑没了,哪里找得到。”
刘初心沉默了,省外的世界,就这样在她心里被勾绘成一个混乱不安,遍地有匪的画面,深深地影响着她。
加之她最是珍爱小命,本身又随遇而安,得过且过,这么多年也自觉过的不错,便再也没有生过出省的心思。
从小,刘初心就习惯性的听从父母的话,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也是从不让父母担心,向来报喜不报忧。
父母对她也一直很放心,他们时常说刘初心让他们省心,说她听话孝顺。
刘初心自己也喜滋滋地扮演着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形象。
她喜欢父母这样夸赞她,满心都是他们快乐自己便快乐的愉悦。
所以,一直以来家里有什么事情,父母也都第一时间找刘初心解决,被父母需要的感觉令刘初心备感幸福,她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满足感,尤其是自己的父母。
刘初心喜欢被父母信赖,依靠,每次帮他们解决事情后,父母都会赞扬她几句:“你是爸爸(妈妈)的丫头,不找你找哪个呢?”
“还是丫头想着我们父母,你那老弟天天不让我们省心。”
“哎,我们也是没办法,只有找你了,不然你让我和你爸(妈)咋办?我们天天起早摸黑的,为了哪个?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减轻负担。”
每次听了这些话,刘初心便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既心疼父母的不易,又愈加觉得自己的能力低微,赚不到更多的钱,不能更多的帮助家里。
一直以来刘初心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感到力不从心,但她都咬牙扛住了,她不愿意让父母辛苦,为难。
只要事后能得到他们一两句认同,她便心满意足。
但最近的两年,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刘初心第一次看到了家人不一样的一面。
她心里很难受,憋闷,无措。
但常年的顺从让她不能做出任何反抗,不能保护自己,哪怕是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她也做不到。
刘初心突然想逃离这一切,逃离熟悉的一切。想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不一样的……
什么不让她远嫁,不让她出省,这一切所谓的为她好的言论,她都不想再听从。
她想离家越远越好,心里第一次对省外的世界充满了期盼。
万安 1016年3月18日,意义非凡的一天。
刘初心人生中第一次乘坐飞机,也是第一次离开自己所在的省,飞向外省。
想到芋头告诉她坐飞机“起、降”这两个时段最是吓人,吓得的她提前预想了各种场景,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是真正到她体验的时候,刘初心发现,这不就跟坐海盗船差不多嘛,也没那么吓人啊!
看着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远,看着地面的建筑物像玩具一样大小,刘初心的心里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既视感。
在飞机上她惊奇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白云朵朵仿佛触手可摸,天空的蓝是那么纯净,剔透。
飞机不停地向前飞着,距离丽都市越来越远,和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刘初心没有不舍,没有忐忑不安,靠在肖月肩上,心里踏实无比。
想着即将到达的地方,她心里说着:“海淀市,我来了;大海,我来了。”
下飞机后,姐妹俩找到行李,推着行李车朝出口快步走去,看着异常开阔的周遭环境,是和丽都市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刘初心激动道:“月月,这边的机场好大啊!我们走了快二十多分钟了,还没到出口,比丽都市的机场大多了。来接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吗?在哪个门口接我们呀?”她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眼前的一切对刘初心来说都是那么新奇,那么不同,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肖月一一耐心回答,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笑容,关切道:“小心心,你累不累?”
“我不累。”
看着不远处,肖月道:“快到出口了,行李车不能推出去。”
姐妹二人停下脚步,将密码箱放到地上,刘初心正要把一个包搭到背上,肖月道:“我拿包吧!”她顺手将刘初心手里的包搭在肩上,又要去推行李箱,刘初心赶紧道:“我推箱子。”肖月笑笑应了下来,一手挎搭着包,一手牵着刘初心朝出口走去。
“终于能看到真实的大海了,想想就很激动,以前都是在电视上见过,真的好期待啊!月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大海?下午吗?”刘初心一直惦记着这个事。
肖月看小朋友般看着她,和风笑道:“小心心,你真的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老样子。不过见到你高兴我也很高兴,你肯定饿了,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再一起去看海好吗?”
“好啊好啊!”
在出口处,她们遇上了前来接机的天朗,天朗是肖月的相熟,在她们来之前已经帮忙安排好了住处,此时他正笑着迎上前,顺手接过包,推着行李箱,说是已经在家准备好了饭菜。
天朗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姐妹二人手拉手走在后面,出了机场大门,楼下的马路上就是公交站,他们很快就上了车,车上空位很多,但刘初心依旧站着不坐。
一是她晕车,能不坐就尽量站着,胃里会舒缓很多;二是她刚来这个城市,也想好好看看窗外面的景色。
公交车顺着机场外的大桥环绕着行驶,车子平稳的驶在宽阔的道路上,不一会儿便见车道侧前方出现一色碧波荡漾,如珠似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有风拂过便如仙子起舞般,碧波叠叠,铺展开裙摆,曳曳生资。
刘初心拿手挡了挡被波光晃花的眼,激动的扯住肖月的手,问道:“月月,这,这里就是海吗?”
肖月轻声笑答道:“嗯,这只是海的一个小角,下午我带你去海尾看看,那边更大更宽阔。”
“一个小角角就这么大呀?”刘初心惊叹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了真的海,真的好漂亮啊!”
她道:“等吃了饭,我们就去看真的海。”
肖月:“好。”
海风钻进车里,拂在脸上,仿佛也将自由的味道拂进了刘初心的心间。
刘初心没再说话,她贪婪的感受着一切,湛蓝的天空,碧波的海面,以及空气中隐隐飘来的海水的味道。
这里不似丽都市,虽然都有高楼大厦和宽阔的马路,但丽都市的房屋马路总是彼此夹挤在一起,密密麻麻,令人压抑,不似海淀市一眼望去视野开阔的舒畅感。
“天气真好,我在丽都市有好几年没看到这么好的天气了。”想想以前的丽都市天气也很不错,但近些年它的空气是越来越差了,经常是灰蒙蒙一片。
肖月道:“这个城市靠着海,有海风吹,天气看起来是不错。而且现在工业厂区基本都搬走了,政府也在整治城市的环境,所以空气好了一些。不过,你看着是蓝天白云,其实它的空气质量也还是一般,空气中还是有许多颗粒物,只是肉眼看不见罢了,但总体上比以前好了很多。而丽都市近几年注重经济发展,一些很污染环境的厂也建了不少,天天大量排污气,空气哪可能好?当地想冲一线城市,舍本逐末,哪管你生活在那里的人身体健不健康。以前海淀市也是这样,现在又花大价钱治理环境,都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人类自己破坏环境,最后也是人类自己承受后果。”
“哎,城市发展这些大事,我们也管不了。”刘初心看着窗外,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回头道:“月月,我喜欢这里。”
这个城市,刘初心一眼就喜欢上了,它和父母口中所说的样貌完全不一样,它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
她喜欢它的陌生,让她可以一寸寸去揭开它的面纱。
她喜欢它的热闹,让她不会觉得冷清。
她喜欢它的繁华,让她可以展开新的港航。
刘初心相信,在以后的接触中,她还会发现它更多的可爱面孔。
突然车身一晃,刘初心一个没站稳,“哎呦”,她惊呼着随手抓住一物稳住身形。
站稳脚跟后,才发现自己抓的是一只人手,她心里一惊,触电般缩回自己的爪子。
心里带着几分尴尬抬眼看去,手的主人正是天朗。
见刘初心看向他,天朗笑了笑,不发一言。
刘初心心下一紧,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天朗笑道:“没事。”
“额,呵呵。”刘初心尬笑着挤到肖月身旁,紧抓着扶手,不敢再东张西望了。
肖月目睹了刚刚的一切,问道:“小心心,你没事吧?”
“没事。”刘初心有些老脸发红。
然而她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自己抓了他的手,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道歉,好似自己本能的觉得自己轻薄了对方。
这本能,咋有点怪呢?
“月月,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刘初心悄悄瞅了一眼天朗,压低声音道。
肖月但笑不语,却极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刘初心继续道:“我是女生,他是男生,我碰到了他的手,我为什么本能反应是跟他道歉呢?”
略停顿后,她更加放低了声音:“而且我道歉是条件反射的觉得自己轻薄了他,好像占了他便宜一样。不是因为我单纯的不小心抓了他的手的缘故。”
刘初心第一次感知到这样的自己,有些惊喜。
难道,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刘初心乐了,没想到啊,她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哈哈哈。
“你心里偷着乐呢吧?”肖月冒出一句。
“哪有哪有。”刘初心谦虚着,还指着自己的脸蛋让她看,“你看你看,我脸都羞愧红了。”
“你那是激动的。”肖月直击要害。
额……好吧!
刘初心心虚的收回目光,低头偷笑。
午饭后,天朗赶回公司上班去了,姐妹二人稍加歇息后,将行李拿到住处归置好,她们住的地方就在本栋楼里,倒也不远。
在刘初心精神抖擞万分期待的目光中,肖月带着她到了海边,距离不远,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看着前方一色的宽阔水面,碧波粼粼,刘初心欢呼着一路奔跑到海边护栏高处,用手遮着刺目的阳光凭栏而眺。
虽说只是冰山一角,但那开阔而富有情怀的海水,依然让她大开眼界,内心生出了许多心情。
海边种了很多矮小的树植,浅水处有翻捡贝壳的小朋友,和拿着网子小鱼竿陪着孩子兜网垂钓的家长们。
姐妹二人悠然自得的在浅滩区散着步,赏着海景,风吹起了刘初心披散着的蓬松柔软且毛燥分叉的长发,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
刘初心的眼睛也被吹成了眯眯眼。
每每刚扒拉下来头发,就又被海风贴吻上去了。
“噗,噗,”她懒得动手,两眼瞅着鼻尖,用力的吹着落在上面的头发。
海风对她们太热情了,时不时亲吻她们的脸蛋,抚摸她们的秀发,刘初心有些受宠若惊。
“咔嚓!”肖月趁机抓拍了一张照片。
刘初心凑上去瞅了一眼,不禁自夸道:“我真上镜。”一边央着肖月多给她拍些照片。
待逛的有些累了,姐妹二人便停下来,在沙石上坐着说话,但没一会儿刘初心就耐不住静,脱下鞋子步入水中扒拉石头下的惊喜。
海水很凉,但快乐很简单。
刘初心找到了好几个形状奇特的石子儿,还捡了几个空了的贝壳,像捡到宝贝似的每每都惊喜的举起手上的东西大声告诉肖月。
看着刘初心喜笑颜开的脸颊,肖月也回之一抹浅笑,温情脉脉。
姐妹二人,一个在水中嬉玩,一个静坐在一旁赏着美丽的海景。
彼此间时不时用笑声和眼神交流内心的欢愉。
在夕阳无限好的黄昏中,她们又一起坐在海边看着碧波粼粼,迎着海风,共赏着太阳沉落,深藏到夜幕中。
这一天,刘初心有了许多第一次的快乐,那飞机,那海风,那贝壳,那石子,那依海而坐的姐妹俩,那溢满她们心扉的轻快愉悦,难以忘怀,藏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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