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林霁怎么给她洗的头,蓝燕仪先是被热水烫了后脑勺,痛得哇哇大叫,而后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最后额头磕到洗手池,红了一片。
等干毛巾搭在头上,蓝燕仪有气无力地扒开她的手:“我自己擦吧。”
可能是上辈子欠了林霁,这辈子实在没法从她这里享福。
“好吧。”
手腕上的水顺着手臂“滴滴答答”往下流,林霁低头一看,卫生间上已经蓄了一滩水。
“找只鸭子进来游泳吧。”单手搓着头顶的湿发,想到自己刚刚受到的苦,蓝燕仪出言冷嘲热讽。
这次林霁没反驳她,沉默地拿起旁边的拖把开始仔细拖地。
她这么配合,蓝燕仪反而不太习惯,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把毛巾围在脖子上,双手拉住两端,垂下眼帘偷瞄她:“我先去吹头了?”
林霁头也没回,弯着腰把地上的水拖到下水道边上,看着水“哗啦哗啦”地流进管道,拄着拖把站定,不容置疑道:“去我房间,我给你吹头。”
她不喜欢做事时半途而废,也一直被教导“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蓝燕仪:……
“太麻烦了。”瞅见额前的短发快要滴下水来,蓝燕仪伸手抹了一把。心里腹诽着,指不定吹头的时候给我烫几下呢。
“嗒。”
拖把的杆柄靠在瓷砖墙上,林霁推着她出门:“好好好,现在就给你吹。”
蓝燕仪迈着腿一小步一大步地跟上她的节奏,转头试图和她对上视线,求她回心转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林霁一直没抬头,等蓝燕仪重新正回视线,人已经被推到凳子前。
“坐!”
在仿若威胁的恐吓声中,她无奈地坐到凳子上,对自己未卜的前途感到悲戚。
家里只有一个吹风机,放在了卫生间,趁着林霁去卫生间拿吹风机,蓝燕仪无聊地四处张望,发现了房间的异样。
窗户并没有紧闭,一侧关着,一侧开了,掩着纱窗,屋外有风,绿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像是海上的浪潮,涨涨落落。
绿色的海浪下,蓝燕仪看见地板上忽闪忽现的光斑,她情不自禁地起身走过去,在那一处站定。
这间房子的采光很好,透过窗帘扬起时的缝隙能看见小区道路边大树的树干,“噼里啪啦”的雨点声里,树枝晃晃悠悠,露出被光照着的绿芽。
今天原来是太阳雨。
手搭在帘子上,想要看得更远更清楚,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蓝燕仪松了手,回过头,看见拿着吹风机的林霁。
“该吹头了。”
她看起来不想对突然开窗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
蓝燕仪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绕过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发绳。
“掉了。”
黑色的发绳大小固定,没有缠上一根发丝,静静躺在蓝燕仪的掌心。
林霁伸手去拿,指尖刚触碰到她清晰的掌纹,就被抓住了袖口。
是右手的袖口。
“你的袖子洗头时打湿了。”蓝燕仪将发绳塞进自己的兜里,抓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那一圈的潮湿被她捂热,林霁的手掌始终放松,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
她甚至生出隐秘的幻想,假使蓝燕仪看到这道伤疤,会发出怎样的疑问,会如何探究她的过去,又是否能猜出她的身份。
但蓝燕仪没有。
蓝燕仪拉着她坐下,手指捏紧袖口的一角,用吹风机把慢慢把袖口吹干。
吹风机的风很热,钻入衣袖,鼓起一团,又瘪下去。已经从幻想中走出来的林霁试图抽回手,没拽动,只能朝对面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蓝燕仪始终专心地低着头,换了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手腕上缠着熟悉的黑色发绳。
发绳蹭过手背,重新在主人的袖口扎紧。
在她满意的时候,林霁突然倾身靠在她肩上。
“怎么了?”蓝燕仪脊背僵硬,只知道目视前方。
“发绳。”林霁垂下手,变得有些松垮的发绳虚虚扎在手腕,不像平时那样紧,“拉过头了。”
那些青涩的小伎俩,明明对林霁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偏偏做的人毫无意识,青涩处真心尽显,平白无故增添了几分诱惑。
“对不起。”蓝燕仪轻轻吐出一口气,恨不得直白地告诉她,自己没有窥探他人秘密的爱好。
没错,窥探秘密。
无论什么时候都扎紧的袖口,在作者眼中简直就像是摆在面前的线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去探寻。
林霁摘下了发绳,衬衫的袖子纽扣绑得还算紧,即使她抬起手,也没有垂落的迹象。
在蓝燕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黑色的发绳也停留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比林霁粗一些,勉强和有些松了的发绳贴合。
“送你了。”
对于一个短发短到和耳朵下方齐平的女生而言,这样的粗发绳似乎派不上用场,蓝燕仪扎小揪揪用的也是细的小皮筋。
“不……”
在拒绝以前,林霁已经打开了吹风机,强劲的风声吹散了破碎的话语,短发被一下下吹起,蓝燕仪只能暂时将话憋在心里。
吹着吹着,萦绕在头顶的温暖让她昏昏欲睡,把发绳的事抛之脑后,最后还是被林霁叫醒,才迷迷糊糊回了房间。
门打开的一瞬间,巨大的气流将窗帘高高吹起,林霁站在附近,闻风望去,眸中倒映出一道树叶后的彩虹。
雨停了。
……
“燕仪!好久不见!”假期结束,谭雯又兴奋又痛苦,兴奋于可以见到自己的朋友,痛苦于又要遭到教官的魔鬼训练。
“只是两天。”蓝燕仪打了个哈欠。
由于下午睡了太久,她晚上没能睡着,只能熬夜码字酝酿睡意,结果越写越激动,熬到了凌晨四点,七点半的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差点在床上猝死。
“你没睡觉?出去玩了?是去爬山了吗?”谭雯一只眼睛站岗留意教官的动向,一只眼睛观察蓝燕仪的精神状态。
蓝燕仪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这个月的采风进度到现在为止几乎为0,只能打着哈哈:“看书太入迷了。”
她倒没撒谎,码字码到凌晨两点,她转而去重温雨林的漫画作品,乐呵了两个小时,最后因为笑得太累睡着了。
谭雯眼睛一亮,凑上前:“看的什么书啊?我也想看。”
蓝燕仪眨眨眼睛,不敢和她对视,赶紧从自己的书库里迅速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本小说:“群像文,女主视角的温馨故事,感兴趣的话晚点发给你。”
“好!”
“燕仪。”在旁边听了几分钟,游梦珂突然出声。
蓝燕仪被吓到了,身子晃了晃,转头看向她,不明所以。
“你手上的发绳……”
游梦珂话说了一半,谭雯忙不迭接过话题:“对,我也好奇,刚刚忘了问,你手腕上怎么戴了一个发绳?”
短短两天,蓝燕仪已经快速白了回去,黑色的发绳在手腕上分外显眼。
“这个?”蓝燕仪转了一圈手上的发绳。
昨天没细想,现在仔细想想,细思极恐,这发绳林霁都戴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突然要送给她?
“你知道吗?”谭雯踮起脚尖搭住她的肩膀,“在男生里面,手上如果戴了发绳,常常表示已经有对象了。”
“那我不是。”蓝燕仪眼角抽搐,垂下手,让军训服宽大的袖口遮住发绳。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了。”谭雯瞥了一眼边上抿着嘴的游梦珂,拍拍蓝燕仪的肩膀,“你是提前为留长发做准备吗?”
蓝燕仪摇摇头,看见教官转身,示意她们站好。
“暂时,替室友保管一下。”
这句话可以用来敷衍同班同学,对谢安渡来讲却十分苍白。
等蓝燕仪一五一十地解释完事情经过,顺便汇报了一下自己的进展,谢安渡点点头,盯着发绳看了许久,被手机上弹出的消息打断。
手机离蓝燕仪很近,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心虚地收回视线。
【朝夕:想你。】
知道谢安渡有对象,没想到她对象这么直白,两个字把蓝燕仪看得一愣一愣的。
谢安渡拿走亮起的手机,勾起唇角,回了消息,才看向她。
“你要不要现在试试向林霁询问雨林的事情?”
“现在吗?”蓝燕仪想到林霁。
林霁和漫画家是朋友,但她是如此鲜活、有血有肉,和只存在于网上的、回忆中的漫画家不一样,是否有必要再次揭开这道伤疤呢?
她突然有些犹豫和自责。
自责于,漫画家于她而言,逐渐演变为一个象征、执念,无法再和现实中的人比较,长此以往,甚至可能消失在回忆中。
在她发呆的时候,谢安渡沉吟一声,将手机重新放回桌上。
“我只是提一个建议,还是以你的想法为准,当你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就是最恰当的时候。”
结果当天晚上,蓝燕仪还在纠结,林霁洗完碗,叫住她,率先抛出了雨林的话题。
“你不是雨林的粉丝吗?要不要聊一聊雨林的话题?”
小猫试图钓鱼.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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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发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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