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他做梦!

他是不是有病!!!!

我是个女的,要我给他洗内裤和袜子???

他是不是有病!!!

我完全不想和他再谈了,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撇过脸离开,身体却细细密密地颤抖。

我怕他跟过来,转了两圈,毅然决然地决定走求生通道下16层。

楼梯的灯是幽幽的白色,我独自下楼时觉得有点冷,双手搂着自己的胳膊。

可才下一半时,我眼前就忽然发黑发麻。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低血糖。我刚骂身体的不争气,膝盖已经一软,从两三级的台阶上跌跪下去。视野急速变黑,我的背部冒起虚冷的汗。抵抗着无力,我颤抖却镇定地从书包外侧摸索出糖果,塞进嘴里,软软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但低血糖总是来势汹汹,有一种把灵魂抓进地狱的空洞的吸引力。

我弓腰,缩成一团,睡了一会儿,也不久,但也有十分钟吧。

直到黑暗的感觉彻底过去,我才扶着墙踉跄起来。

有时候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娇气,还是苟活。

那种时刻,我反倒没有自怨自艾的委屈,反而在庆幸这个酒店没什么人走楼梯,没人看到我的窘境。

这件事我没告诉过陆宴安,当时是我们的关系让我不可能和他说这些,后来是我不想说这些。

还蛮奇怪的,写这个日记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写我和陆宴安无限青春又珍贵的爱意。

但仔细回忆我和他的开始,我就只有对自己的心疼,心疼自己的健忘……

-

我知道陆宴安还会找我茬。

可等了他一整天,他都没出现。

我提心吊胆,缩头缩脑地回到宾馆,看见廊道里没有陆宴安的身影后,就狂风一般钻回房间。

我忽然开心起来,今天算是逃过一劫了~

我没心没肺地打开ipad看剧。

剧看到一半时,隔壁房忽然传来各种东西往地上摔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送你读书你在干什么,这护照上马尔代夫的签证怎么盖上去的!”

声音低沉,穿透性极强。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陆宴安的爸爸。

我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稍稍松开手,好奇而隐秘地偷听。

“怎么,就准你带着风骚女人去马尔代夫度假,不准我带我女朋友去啦?”

“那是你妈!”

“我妈早死了,但死得没用。生前就窝囊,被你气死,死了都化不成厉鬼把你这个老东西带走。”

啪!

鞭子抽打的声音,一听就皮开肉绽。

我身体跟着一抖,也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

他妈妈居然去世了。

我捂住耳朵不敢再听,对陆宴安也起了一丝同情……但又蹙眉,觉得他没妈妈并不是他可以霸凌我的理由!

不过我又为扇他耳光而后悔……他没打过我,无论如何,我不该先动手。

啪啪啪,又是三道皮鞭的破风声。

落在我身上我感觉我当场就能归西。

“你妈的死和你小妈没有关系。”

“傻.逼地没有,没有你们搞那些镇魂锁魂的恶心东西。陆淮山你小心也不得好死!”

啪!

又是极其疼痛的一下。

“老东西%¥#%¥#¥。”

陆宴安这次是被打狠了,口齿不清,声音都像带了血。

“就你这烂泥的模样,也就只能气到老子。”

“你应该庆幸你小妈体谅你,十年了,坚持不要孩子。否则你死了我都不会管你!”

“那是我妈咒的,你们活该。“

啪。

这个鞭声能把天抽亮。

“你已经十八岁了,嘉悦也做得仁至义尽,这次来,我就来告诉你,明年你就会有一个弟弟。”

“钱我会打在你的账户上。你要当一坨屎,你就去国外当一坨屎。要是回国,我就把你从家族信托中除名,连钱都不要想拿到!听到了没有!!”

隔壁安安静静。

过了一会儿就是开门关门声,男人走了。

我听到了秘密,心脏砰砰直跳。

“温言,滚过来!”

滚?

我听见陆宴安高喊。

我将枕头捂住耳朵,装听不见。

“我知道你听得见。”

“滚过来,还债!”

我才不理他!戴上耳机调着最大的声音看剧。但看剧时,却总莫名想到他母亲的去世和那道道鞭声。

我心烦意乱。

一刻钟后,我撇过耳机,很不情愿地敲门了,但没人过来开门。

我稍稍用力了点,小声地喊:“陆宴安。”

门依旧没开。

我正疑惑时,安静的走廊内,突然传来陆宴安又冷又冲的声音:“去前台拿房卡!”

我有有些懵:“拿房卡?”

他又一次气急败坏的重复,我不敢质疑,满腹疑惑,却还是从前台拿到陆宴安的房卡,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虽然我猜到陆宴安应该是打惨了,起不来身,但当我打开门看见他被五花大绑叩跪在地上时,唇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不厚道地、下意识地咧开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真的好好笑!

高高拽拽的陆宴安,欺负了我好多次的陆宴安,叩跪在房间里,五花大绑。

哈哈哈哈哈

我噗嗤出声时就忙捂住嘴,警惕地望向他,就看见陆宴安叩着地的头,转了过来,血红的眼神斜睨过来,射出寒光。

我心头一颤,忙捏紧房卡给自己壮胆。

别怕,他还被绑着呢。

虽然他被绑着,但我还是不敢靠他太近。

“过来,给我松开!”

“我松开了就算还债了啊。”我讨价还价。

“呵。”他笑得不屑。

我蹙眉不动。

“别逼我、”

“那我走了啊。”我预判了他的话语,异口同声。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脑袋叩在地上,不看我,但我觉得他在咬牙切齿。

他硬扛着不说话,劲瘦的背部还和他的主人一样硬扛着。

因为离得近,我看出了那染在深黑色衣服上的血渍,

想了想,我圣母心发作,还是算了,我不与傻逼论长短,帮他解开绳子。

他开始还小兽般一躲,最后意识到是没有危险的我,才能屈能伸梗着脖子让我解开。

他手腕脚腕上的绳子很粗,绑得也很紧。与麻绳相连的肌肤摩出深粉的肉糜。我解时要费好一番力气,不太敢看他手腕处的伤口,往上瞟时,又无意中看到他背部可怖的鞭痕,又是一惊。

我的心跟着抽痛,竟掉下泪来。

我赶忙抹去。

此时此刻,我最初的笑意荡然无存。

只是想快一点给他解开绳。

当我把所有绳子解开抽出时,他就像一个石巨人,艰难地抬起腿,想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来。

但他叩地的姿势太久了,血液不流畅,腿麻得有千万根针戳刺,根本做不到。

我看得有些心惊,想去扶他。

陆宴安摆手,气若游丝,但却依旧冷硬道:“医药箱。”

我才如梦初醒,向前台要到急救箱给他。

陆宴安拿到急救箱时,已经稍稍缓了过来。

他打开箱子,熟练地找到生理盐水和碘伏,给自己消毒。

我站在一旁,觉得现在已经没了我的用武之地,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离开。

就见他突然把手上的生理盐水递给我。

“给我擦背。”他命令。

“嗯???”

“擦背。”这一声,我听出了示弱。

我脑子里想的是拒绝,手却接过药水,坐在他后面......我忽然觉得我这人肯定是成不了大事的人。

唉,我认命,将生理盐水倒在棉球上,刚拉上他的衣服时我就吓了一跳。

十八岁正是男生抽条的时候,所以陆宴安的背很瘦,锻炼过的肌肉只有薄薄一层,但却布满伤口,新伤旧伤,密密麻麻。

我的眼睛顷刻间红了。

忽然得,我很想问她,他疼吗。心却像被撕碎了一样,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我双手微颤,轻轻而小心地,沿着绽开的红痕,慢慢擦拭。

生怕让他再疼,动作很轻很柔,呼吸都不由放缓。

我用生理盐水擦过一遍后,就用碘伏消毒。

碘伏有些刺激性,哪怕我动作很小心,我还是能看到他肌肉骤然的紧缩。

我想也没想,就轻轻吹气,像大人们哄受伤的孩子一样,吹凉伤口。

可一口气还没吹完,陆宴安就忽然转身,一张大掌掐住我的双颊,尖牙瞬间抵到口腔内壁,膈得生疼。

“你在干什么?少勾引我!”

什么鬼!

“泥少污蔑仁!!!唔才没勾引泥。”我怒视他,呜呜反驳。

“不勾引我,你吹气什么!”

“唔才没有!”

我气得噌得站起身,同情的情绪迅速缩回,而不好的、“勾引吹气”的恶心记忆就要涌现在脑海里。

陆宴安深深地皱眉,还是凶狠的模样。

我却不惧怕这只白眼狼,穿过泪光狠狠瞪向他!

我猛得挥开他的手掌,站起身刚要走,手腕就被扣住一拉,倒进他的怀里。

我倏然睁大眼,陌生的男性气息让我恐惧,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有碘伏和血腥的味道。他的力气极大,像一匹野兽。

“你干什么!”

我身体发颤地用手肘狠狠抵住他的胸膛。

他却莫名其妙地攥住我的腰。

我吓得吸气,耳边响起尖锐的警笛声,如开水壶的哨音,如黑夜里闪烁的红蓝警灯,眩晕而混乱。

“陆宴安,你快放开我!放开我!!”我肘击他,虚张声势地警告,掩不住哭腔。

但身为男性的陆宴安,一点也不能感受到我的恐惧。他一只手紧紧地禁锢我,一只手冷漠地挑起我脸颊上的,他早晨刚说过的,真晦气的泪珠。

“少勾引我。”他瞳孔漆黑,低声重复。

“狗才勾引你!”我却不惧,愤怒却又外强中干,难过得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

“不勾引我,你为什么吹气?”

神经病,我就不该圣母心,神经病!

他见我不说话,极其宽大的手掌,撩开发盖上我的细颈,强迫我伸长脖子。

——巨大的威胁和压迫。

“说话!”

“说你爹,你有病!!我对一条受伤的狗也会这样!!”

我倔犟地流泪,不停地拿手肘凿他胸膛。

“陆宴安,你现在这样才离谱!你快放开我!你不准碰我!”

“我果然就不该同情你,你确实和你爸说的那样,是一坨屎,一坨只会欺软怕硬的屎!”我越恐慌越口不择言。

气氛瞬间就变冷,他强硬锁扣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我偏头不肯,他就用更大的力。

“你听到多少!”

我的下颚和脖子被他掐得疼出眼泪。

*

恍惚间,我回到了高中。

“你觉得班上谁最骚啊?”

“肯定是温言啊,光听她说话就酥得不行,每一句得那个钩子哦~~”(意味深长地眼神)

“好嗲。”

“不嗲呆呆能喜欢她?呆呆能懂什么,还不是她吹气勾引。”

“她勾引他什么?想不通。”

“大啊,军训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过。”

高一,十一月初,入冬。

那一年是个暖冬,十一月都有二十多度,穿着毛衣会热出汗来,而我却觉得背脊发寒。

“温咪咪,站在那里干什么?去食堂买吃的啦。”糯米叽将我唤醒。

我满目泪水。

-

此时此刻,我看着陆宴安,也满目泪水。

我很难过,我才来上海两周,怎么就会遇见这种人,这种事。

我哭得很伤心,我想糯米叽了。

但她正在准备保送复试,我不能打扰她。

我很委屈,眼泪不停地流,已经看不到他的面容。

他愣了下,又在抚他觉得晦气的眼泪,力道轻柔。

我感受到一点微薄的温暖,哭得更凶。

有时我真的很唾弃自己,很难过时,竟会不分场合、不分人物、不分姿态地哭泣。

明明我的眼泪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钱,只会让他们觉得赢了,觉得兴奋。

陆宴安:“你怎么这么爱哭。明明打人骂人的都是你。”

我无暇管他的倒打一耙,哭得抽气。

“啧。”他嫌弃地啧嘴,大咧咧放开桎梏我的手,一副怀中的疯女人与我无关的样子:“我已经放开手了啊。”

我听到他的话才反应过来。

那时我已经坠入了难过的情绪,不管做什么只会更加地难过。

我颤抖着从他的身上爬起来,一个人独自离开他的房间。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举动,但我却觉得背影单薄,形单影只……

我回房间,抱着被子又哭了好久。

哭到累了,就睡了过去。

但要换房间的事情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

我想,我明天就要搬走。

我再也不要和陆宴安有一丝一厘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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