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还债?

还什么债?

洗袜子吗?

傻叉!

我才不要理他!

我捂住耳朵,继续装听不见。

又想起他的鞭痕,他的妈妈……

“温言,如果你不想明天早上被我揍得话......”他跋扈地威胁。

我白眼翻上天,戴上耳机,调到最大的声量,他那张狗嘴,我对他多一点同情,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但看剧时,他的母亲和那道道鞭声却总浮现在我脑海。

终于,陆宴安的狗嚎声停止了。

我的圣母心也在安静中开始泛滥……

我咬紧下嘴唇,心不在焉地看剧。

没看了一会儿,我突然站起身来。

——还是要看看人死了没有。

嗯,还要看看人死了没有!

我说服自己,撇下耳机,就去找他。

但真到了房门口,又犹豫起来。

我想了想,禀着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原则,还是单手轻握成拳,小心翼翼地敲门。

“叩叩叩。”

“陆宴安。”

没人应。

我以为是自己动作太轻,他没听见,再次大声得喊道:“陆宴安?”

可屋内还是一片安静。

我蹙眉。

不会是晕了吧? !

我心中一紧,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想着要不要报警,拨打120,或者通知生活老师。

我还在思索时,房间里突然传来陆宴安又冷又冲的狗音:“去前台拿房卡!”

“啊,拿房卡?”

我有些懵。

他气急败坏地吼:

“去前台拿房卡!”

我下意识捏住鼻子,怕被他的狗味熏到。

我不想管他了,却因为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还是听他的话,向前台拿到房卡。

我正疑惑为什么陆宴安不自己开门。

门卡一刷,我就看见疯狗一样的陆宴安竟被五花大绑地叩跪在地上,像负荆请罪一样。

一瞬间,我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不厚道地、下意识地咧开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好好笑!

真的好好笑!

平时高高拽拽的陆宴安,欺负了我好多次的陆宴安,竟叩跪在房间里,五花大绑,像狗一样。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噗嗤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又忙捂住嘴,警惕地望向他,就看见陆宴安叩着地的头,转了过来,血红的眼神斜睨,射出寒光。

我吓得心头一颤,又忙捏紧房卡给自己壮胆。

吓唬谁呢!

他还被绑着呢!

吓唬谁呢?!

我虚张声势,又谨慎地,不敢靠太近。

他看了我一眼,不屑嗤笑,冷冷道:

“给我松开!”

哟,还挺有活力的。

我内心开始权衡。

现在给他松开,会不会是放虎归山?让他来揍我?

我思索了一下,带着点怯意,与他商讨: “那先说好,我松开了就算还了那个巴掌的债啊,你以后也不能欺负我了哈......”

陆宴安皮笑肉不笑,只回复了两个字。

“呵呵。”

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我搞不明白,但他不答应,我也不敢动。

他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威胁:“杵在那里登仙呢,还不快给我松开,小心我揍你。”

我听他还要揍我,火气也上来了。

神经,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这种神经谁爱救谁救吧。

我转身就要走。

他见了,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字正腔圆,狠狠地骂了一句:“卧槽!”

他卧槽谁呢!

我回头瞪他。

他也瞪我,然后在我的目光下,闭紧嘴巴,凶凶地将脑袋叩转了回去。

哼!我本来不想再理他了。

可再转头时,我却意外看到了他衣角处下的一泊暗红的血渍。

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仔细看后,我眼睛睁得溜圆,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陆宴安,就见发现他身上的深黑色T恤也被血染透了,血渍干了像块硬板一样,黏在他凸出的脊骨上,惊悚至极。

我吓懵。

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很乌托邦,唯一的暴力就是冷暴力。

我从没看过这样的伤势,也根本无法想象他的痛苦。

我的心脏被猛得一攥。

那道道鞭声又响在我耳边,我不再顾忌个人恩怨,快步上前就帮他解开绳子。

他闷哼,一开始还小兽般,忸怩地躲开。

我抿紧唇,手掌悬在半空。

他也意识到靠近他的是没有危险的我,又别别扭扭地屈着脖子让我解开。

他喉间咕噜咕噜,发出我听不太懂的,像受伤动物的闷声。

我紧张,小心翼翼地帮他解绑,手指颤抖得,避开他的伤口。

此时我才发现陆宴安不仅有鞭伤。

他的手腕脚腕上还有与粗绳相互摩擦的伤口,磨出肉粉的肉糜。

我倒吸一口气,偏开头都不太敢细看。

在浓浓的血腥味中,我手指颤抖地将绳子解开。

在没绳子捆绑后,陆宴安的T恤彻底破成一缕一缕,露出道道鞭痕,那可怖的鞭痕像是长在人身上一辈子的蜈蚣,有红有白,新伤旧伤。

我看时,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心脏抽痛。

此时此刻,我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陆宴安被松绑后,就像一个石巨人,艰难地抬起腿,想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来。

但他叩地的姿势太久,血液不流畅,腿麻得像有千万根针戳刺,根本做不到。

我看得心惊,想去扶他。

他却摆手一挥:“医药箱。”

我才如梦初醒,急忙向前台要到急救箱。

陆宴安拿到急救箱时,呼吸已经平稳,缓过来了。

他打开箱子,熟练地找到生理盐水和碘伏,给自己消毒。

我站在一旁,还是有些担心。

“要和余老师说吗?”我小声问。

他呵笑:“怎么,还要告状呢?”

我想起之前的事,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我看了看门,正想离开时,一瓶生理盐水就忽然递到了我面前。

我疑惑。

他冷声: “给我擦背。”

“嗯???”

“给我擦背。”他重复。

我下意识摆手拒绝:“我、我不会啊。”

“不会?”陆宴安扬眉,又给我快速地演示了一遍:“会了吗?”

动作确实很简单。

我“啊”了一声。

他再一次把药水放到我的手上:“别婆婆妈妈。”

我懵圈。

潜意识里,我还是想拒绝他。

但当我眼神触到那些伤口后,还是不忍心。

我暗咬嘴唇,想了想还是算了,不与伤患计较。

我坐到他身后,将生理盐水倒在棉球上,硬着头皮开始给他上药。

他很自觉地把T恤卷起,露出劲瘦的脊背。

因为抽条的原因,他的肌肉只有薄薄一层,纤瘦但很好看,可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旧伤,密密麻麻。

像是从小被折磨到大。

我的眼框又红了。

“要不还是报警吧。”我小声说。

又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我妈妈虽然从不打我,但精神和言语的压迫也同样窒息。

我不说话了。

我们都反抗不了……

小孩都反抗不了家长……

但那一刻,我单方面地共情了陆宴安,深深地共情。

之后上药的动作我都很小心,双手微颤而轻轻,沿着绽开的红痕,慢慢擦拭,生怕他再疼,呼吸都轻柔。

我用生理盐水擦过一遍后,又用碘伏消毒。

碘伏有些刺激性,哪怕我动作很小心,我还是能看到他肌肉骤然的紧缩。

我紧张,想也没想,就轻轻吹气,像大人们哄受伤的孩子一样,吹一吹,痛痛飞。

可一口气还没吹完,陆宴安就猛然转身,一张大掌掐住我的双颊,尖牙瞬间抵到我的口腔内壁,膈得生疼。

“你在干什么?”他凶狠地说,"温言,你少勾引我!"

我懵神,半晌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怒视他,呜呜反驳。

“什么鬼!泥才勾引人!”

他却还是一副小兽应激的凶狠模样:“不勾引我,你吹气干什么!我劝你收起你的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我吹气,我吹气......我吹气明明是怕你(疼)”

我推开他,噌得站起身,却在他的污蔑下,不肯把自己的关心说出来。

然而不好的、关于“勾引吹气”,关于“恶心的小心思”的记忆,却打开了时光的大门。

又把我拉回到那个无力的高中。

*

高中,我第一次被集体意//淫造谣的日子。

两个男生蹲在走廊的角落,偷偷摸摸。

“嘿,你快看贴吧里的动图。”

“什么动图。”

“贴吧里的动图啊,温言对着呆呆吹气的图。”

“什么???”

“对,快看慢放版,吹得超涩情。”

高一,十一月初,入冬。

那一年是个暖冬,十一月都有二十多度,穿着毛衣会热出汗来,而我却觉得背脊发寒,满目泪水。

-

“陆宴安你是不是有病!!你这个白眼狼!!!”我气出一抹眼泪,抬腿就要出门。

我以后再同情他,我就是狗!

是狗!!

可还没走出一步,我的手腕就被他扣住。

他用力一拉,我站不稳,就倒进他滚烫的怀中。

我倏然睁大眼。

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狠狠一攥,靠得更近。

我的心脏一紧,恐慌地抬眼,就看见他漆黑恶劣的眸子,还有碘伏和血腥夹杂的味道。

危险!

我心中警铃大作,身体发颤地,也要用手肘狠狠抵住他的胸膛,怒喝道:

“你在干什么!陆宴安,你在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他的力气却极大,攥住我腰的手坚硬如铁,纹丝不动,另一只手还掐起了我的下巴,阴白的脸无限放大地凑近我。

我吓得吸气,耳边响起尖锐的警笛声。

我忙向后昂头,拼命锤打他,虚张声势地警告: “陆宴安,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我的声音染上哭腔,而他却感受不到我一丝一毫的恐惧。

仍是自私地按照他的情绪,一只手紧紧地禁锢我,一只手冷漠地抹过我脸颊上的泪珠,他早晨刚说过的,真晦气的泪珠。

“温言,我说了,你少勾引我。”他瞳孔漆黑,低声威胁。

我愤怒,根本不懂他的脑回路!

“你有病吧,陆宴安。”

“狗才勾引你!”

“你放开我!”

“你放开我!”

我倔犟地流泪。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指腹缓缓抹去我脸上的一滴泪珠。

一滴他早晨还说真晦气的泪。

勾起唇角,看我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变态。

我惊恐,瞳孔骤缩,忙后仰躲避,不停地拿手肘凿他胸膛,口不择言。

“陆宴安,你有病吗!!我才没有勾引你!你快放开我!我就不该同情你,你确实和你爸说的那样!!是一坨屎,是一坨只会欺软怕硬,还觉得自己很香的屎!!!”

气氛瞬间变冷,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我的细颈上,强迫我伸长脖子,抬头看他。

“你听到多少!”

威胁恐吓。

我却被他掐得疼出眼泪。

抵在他怀里倔犟地流泪,

我颤抖难过。

太难过了。

我想糯米叽了。

我想糯米叽救我。

但她正在准备保送复试,我不能打扰她。

我更委屈了,眼泪不停地流,模糊不堪地,已经看不清陆宴安的面容。

可能是我哭得太惨了。

他愣了下,放松了力道:“有必要吗。”

一副我玩不起的模样。

我的心在那一刻摔碎,哭得更凶。

有时我真的很唾弃自己,很难过时,竟会不分场合、不分人物、不分姿态地哭泣。

竟然会埋进刚刚把我欺负哭的人的胸膛哭泣。

陆宴静默了一会儿道:“你怎么这么爱哭。明明打人骂人的都是你。”

我无暇管他的倒打一耙,哭得抽气。

“啧。”他嫌弃地啧嘴,大咧咧放开了对我的桎梏,双手摊开一副怀中的疯女人与我无关的样子。

“喂,我已经放开手了啊。”

我听到他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难堪。

但那时我已经坠入了难过的情绪,不管做什么只会更加地难过。

我颤抖着从他的身上爬起来,一个人独自离开房间。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举动,但我却觉得背影单薄,形单影只,像要碎掉一样……

我回房间,抱着被子又哭了好久。

哭到累了,就睡了过去。

但要换房间的事情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

我想,我明天就要搬走。

我再也不要和陆宴安有一丝一厘的瓜葛……

我要离开。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保送复试已经结束了……

怎么说,我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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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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