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黎漾把头枕在膝盖上偏头看向窗外，36度的蓝天万里无云，窗外炙热的温度烤的地面上留不住水。

明明是一墙之隔的地方，可黎漾只觉得浑身冰冷，就像是掉进了无底的冰窟，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连眼睫都眨不动。

从小到大，她想留住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她想妈妈多陪陪自己，妈妈在她十七岁的时候离开了自己。

她想得到黎正的夸奖和认可，于是拼了命的学习，可黎正从来没有夸过她一句，反而是处处打压。

就一张合影，一本相册，她现在都留不住。

她好像，一直在失去。

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珍贵的回忆。

为什么就不能多善待她一点呢。

一点点就好啊。

黎漾把头埋在膝盖里，低低的抽泣声响起来。

……

沈清歌拍了拍门，“漾漾，起来吃点东西吧。”

黎漾嗓子有些哑，不想出声，拿起了旁边的手机发消息。

【我等会儿出来吃，你去忙吧，我没事】

沈清歌把手机给闻今聿看。

“她醒来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沈清歌带着闻今聿走到黎漾的卧室门前。

“你真的能劝好她？”

闻今聿肯定地嗯了一声。

沈清歌也没办法了，她只记得那天黎漾是哭晕在这个男的怀里的，以黎漾的性格，不是信任的人黎漾是不会靠近的。

吧嗒

门被打开了。

闻今聿看着床上单薄瘦弱的背影，黑眸沉的像是蓄满了研不开心的墨。

他抬脚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黎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更准确地说，从刚才门被打开黎漾就没有一点反应，好像听不见一样。

闻今聿掏出了那条项链，把他攥紧在手里。

“黎漾，我都知道了，当年你是被强行送走所以才没有赴约。我原谅你了，但你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黎漾眼睫颤了颤，慢慢转头看向他。

哭过的嗓音疲惫沙哑，“什么赴约？”

闻今聿眸色微怔，“我们不是约定好了毕业晚会上见面吗？”

黎漾凝神仔细想了想，她的手机在高考前就被收走了，在那之前她没有答应过什么约定。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的消息？”

“6月6号晚上9点。”

黎漾微微诧异了一瞬，然后说道：“我的手机6号之前就被收了。”

“可你回复我了。”他语气执拗。

黎漾默了默，低垂的眼睫轻颤，再次说道：“我确实没有回复过。”

闻今聿语气执拗，“我不管，你得补给我。”

黎漾不是很想搭理他，可是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得样子，黎漾真的没办法。

“你是要做什么？还是要说什么？现在不行吗？”

闻今聿抿唇，看着她不说话。

黎漾也不说答应他。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最后，闻今聿泄气般轻笑了声，“行，你赢了。”

黎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突然，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黎漾怔住。

别墅那次就算了，这又是做什么，怎么突然抱她。

闻今聿的语气有些闷，从她身后传来，“黎漾，那就换成了现在好了。有什么你都可以说出来，我发誓不会笑你。”

黎漾落在薄被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她真的，有点心动。

就在闻今聿以为黎漾不会说，打算把项链直接给她的时候，黎漾出声了。

“我想留住的，没有一样能留住。”

“闻今聿，好像我要的，最终都会离开我。”

闻今聿抱紧了她，嗓音轻柔，“黎漾，如果你留我，我会一直在。”

黎漾睫毛眨了下，突得笑了一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闻今聿，我好了，谢谢你。”

闻今聿眸色不明。

黎漾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感谢不够真诚。

“你之前说的那个条件，我答应你了，什么时间由你订。”

闻今聿抬头，眸色亮了下。

他伸出手，那条项链出现在手心。

黎漾困惑，“什么意思？”

黎漾不以为这是送自己的，她实在不敢再自作多情了。

“这是我在相册下面捡到的。”

黎漾看着那条手链，慢慢从他手里拿起来。

“这是相册里的？”

“是。这项链做工精致，应该是手工定做的。”

黎漾拿起项链仔细翻看，发现吊坠上有个字。

‘青柠’

是她的小字。

所以这是妈妈送给自己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送给她，或者是故意放在相册里等她发现。

吧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吊坠上，迅速四散开来。

黎漾手指摩挲着吊坠，久久没有言语。

黄昏日落，大地被一层金黄色罩住，黎漾抬手擦了擦眼睛。

她抬眸，眼眶还是红红的，眼袋有些肿，语气却带着笑意，“闻今聿，谢谢你把项链送了回来。”

—

葬礼这天，黎漾穿着一袭黑衣面色冷淡，黎正和罗芊的照片贴在墓碑上，黎正笑得满面春风，罗芊喜笑盈塞。

黎漾冷眼看着，反正她以后不会再来这里。

葬礼结束后，黎漾约了曹成见面，集团里是黎正的特助曹成看着。

曹成以各种理由婉拒见面。

黎正的两个人继承人。

黎漾，离婚后跟着前妻，前妻去世后放养在国外五年，能力不知，大概不行。

黎阳，再娶的妻子带来的继子，这些年在眼皮子底下，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

曹成站谁，谁赢得可能性就更大一点。

黎漾轻叹了一口气，拿起那条项链又看起来，链子扣环的那个地方有点破损，黎漾拿在灯光下仔细看着。

她想起闻今聿说的，这是妈妈找人专门订制的，那还得找那个人修才行。

可过去了那么久，黎漾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茫茫人海怎么找呢？

傍晚，黎漾被沈清歌强制带了出来。

“漾漾，你整天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不行，你看在这外面逛逛多好。”

沈清歌带黎漾来的是南大的小吃街。这个时间正好是人最多的时候，整条街上人流涌动，不是一般的热闹。

沈清歌边走边感叹，“要是我好好学习，说不定也能上南大。”

黎漾认同的点头，“对。”不过那样的话她们也就不会认识了。

他们俩是在国外认识的。因为挡了别人的路被流放的黎漾，碰到了因为学习不好被流放的沈清歌，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当年她的钱被抢，都是沈清歌一直接济她的。

不止这件事，沈清歌还帮了她很多。

沈清歌咬了一口烤苕皮，突然说道：“漾漾，你说你爸他会不会后悔啊。你当时被送走，就是因为你那个继母给他吹耳边风，非说你在她的孩子就保不住，你走了以后她那孩子不还是流了。我看根本就是她估计的，就是想让你走。”

黎漾讽刺地笑了下，“后悔什么，你都能看出来罗芊是故意的，他能看不出来。他本来就不喜欢我，送走我这个麻烦他皆大欢喜了才是，怎么可能会后悔。”

“漾漾，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沈清歌摇着黎漾的手臂撒娇道歉。

“我没事，要是这能伤害到我，那我能熬到现在吗？”黎漾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对这事呀，早就无所谓了。”

黎漾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从一开始得知黎正和妈妈离婚的失望，到妈妈尸骨未寒黎正就送走自己的绝望，再到听闻黎正的死讯，她突然就释怀了。

这样也好，免得以后他们还有什么纠葛，反正他喜欢儿子，有黎阳在，逢年过节也不怕没人给他烧纸。

她从来不欠黎正什么。

从未得到过父爱，凭什么要为他的死伤心。

“对了清歌，你知道哪里有订制项链的吗？”

沈清歌摇了摇头，“回去了我帮你问问我爸妈他们，你要送谁项链吗？”

“是我妈妈给我留了条项链，但是扣环的那里有点坏了，我想找人把它修好。”

这是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她一定要留好。

沈清歌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问到。”

两人又逛了起来。

—

南大研究生宿舍，闻今聿正站在阳台上接电话，余光看到了什么，他瞳眸一怔。

闻今聿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那我明天过来找您可以吗？”

对面很爽快地回答，“当然可以。”

挂了电话，闻今聿打开门就往楼下跑。

……

沈清歌不知道从哪里弄的校牌，她们两个竟然成功的混了进来。

“漾漾，我现在真的好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沈清歌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疯狂地拍照。

黎漾慢慢地跟在她后面走着。不禁想要是她没被送出国，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上南大。

说不定到时候还和闻今聿是同学呢。

不知道到时候闻今聿还会不会那么自恋。

“黎漾—”

正在走路的黎漾稍怔，好像听到闻今聿在叫她。

是幻觉吧，心里想什么就会幻想出什么。

黎漾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黎漾—”

这次的声音大了些，黎漾听清了。

是闻今聿的声音。

黎漾扭头，看到闻今聿朝她跑来。

一如别墅大火那天。

不过那天的表情是担忧，今天的、好像是开心。

他穿着纯白色T恤，落日的余光穿透树叶落地在地面形成斑斑点点的光圈，而闻今聿正是踩着这些光圈，朝她奔赴而来。

黎漾怔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她脑子里竟然自动闪现出王子奔向公主的画面。

可闻今聿是王子，她是公主吗？以前是吧，不过现在的她被折断了双翼。

黎漾竟然生出了，想退开的心思。

只不过她还来不及退开，闻今聿就跑到了她面前。

大约是跑了步的原因，他微弓着身，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着气。

他的头发因为跑步被吹乱了。

黎漾的手心突然有些痒，她伸出胳膊，手掌落在他的发顶。

大约是没想到黎漾会做这个动作，闻今聿怔了怔，配合着她没有动。

掌心碰到发梢的时候，黎漾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可做都已经做了，以闻今聿的性格怎么样都有他的道理。

黎漾索性按下去揉了揉。

等黎漾收回手，闻今聿才直起身。

黎漾身高165，按理说也不矮了。可当她站在187的闻今聿面前，瞬间就被秒成了渣。

反正身高差在这儿，黎漾觉得只要她不抬头闻今聿就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想到，闻今聿竟然曲着腿往下蹲了一些，直到目光和黎漾平视才停下来。

他嗓音懒懒的，拖着长长的尾音，“黎漾，又占我便宜啊？”

黎漾不说话，不然这人能接十句，但她失算的是，有时候一句话是可以顶十句话的。

见黎漾不回，他又说道：“轻薄了别人不负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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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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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