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两天, 学校放了假。
虽说放假,也并不轻松,考点下发,周边提前戒严, 很多家长带着考生踩点。
颜苏被分在附中东分校区, 跟她家距离颇远, 开车也要四十分钟。
一早,颜眉就拎了行李, 冲她嚷嚷:“苏苏, 你好了没?再不快点要堵车了。”
“来了。”
少女吃力地拎了自个儿的樱花粉行李箱,颜眉帮女儿整了整帽子, “瞧你,还是那么冒失, 东西带全了吗?”
颜苏:“带了。”
颜眉不放心:“我检查一下。”
拉开女儿的双肩包,“身份证,准考证, 文具, 止疼药,行, 最重要的东西带了就成。”
小姑娘例假就在这几天,生她时, 颜眉那会儿正面临着职场上的生死关头, 一直没太在意, 导致女儿早产, 她也差点丢了半条命。
为了以防万一,颜眉提前备了药。
颜眉工作一直忙着论文,评职称, 本就焦头烂额,最近市里又出了事儿,一社报人员在闹市区持刀伤人,无差别袭击,伤了十几个路人。
原本已经请了假,打算专心陪女儿高考,一来二去这么耽搁下来,酒店也忘了提前预订。
等到了考点附近,才发现大大小小的酒店早就订满。
就连丽景酒店这种五星级,也人满为患。
颜眉不死心,在酒店前台咨询:“确定一间都没有了么?套房也可以,价格无所谓。”
前台:“不好意思,真没房了,套房也都满了。要不您再到附近看看?”
颜眉这会儿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的过分。
一连打了N个电话,也没找到合适的房源。
颜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身后忽然有人喊她,“颜主任。”
她回头,看见韩素娟带着女儿丁霜霜正拎着一个行李箱。
韩素娟:“您也住这家酒店啊?”
颜眉:“你也住这儿?”
“可不,提前两个月就订了,就怕订不着。”韩素娟笑着说,“贵是贵了点,但这儿距离考点最近,孩子能睡得更好一点。”
她问:“颜主任你住几楼?”
颜眉把情况简单跟她说了,韩素娟讶然,“您现在才来?周边的酒店两个月前都订满了,我们也是碰运气捡漏才订住,现在哪儿还有房间啊?”
提到这个,颜眉也苦恼不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
想了一切办法,韩素娟提议:“颜主任您先别着急,这样,我们定的是标间,两张床。不行就让苏苏跟霜霜在一块住。”
颜苏一愣,没作声,丁霜霜不太乐意,拽了拽韩素娟的手臂。
韩素娟没理会女儿,跟颜眉好一通阐述利害关系。颜眉虽然不太想麻烦别人,可这会儿也别无他法。
“那就太谢谢你了,房钱我们来出。”
“不用。咱们这关系客气什么?再说了,苏苏跟霜霜从小一块长大,姐妹似的,分什么彼此。”
颜眉:“那不行,不能让你们吃亏啊。”
商量来商量去,韩素娟推辞不过,只得受了。
-
医生就是这么点不美好,永远都不可能真正拥有属于自个儿的时间。
本来请了假专心陪她,不过几个小时的工夫,接了电话,说是有个手术必须由她本人亲自做。
末了。
颜苏被丢给了韩素娟照顾。
颜苏知道丁霜霜因为裴之的事儿一直对自己不友好。
倒也没想过,何止不友好,简直到了讨厌的地步。
等一切安顿好,大人们都出去了。
丁霜霜双手抱臂,目光不善:“我一会儿要出去吃饭,你要跟我一块还是留在房间?”
颜苏被妈妈赶鸭子上架地强行留给人家,原本就觉得很不自在。
这会儿又瞧见丁霜霜这么个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回:“不用了,我现在也打算出去。”
“那房卡——”
颜苏:“你留着吧。”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她出门只带了手机,给颜眉去了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大约还在手术中。
颜苏长叹一口气,对自己的悲惨命运表示哀怨。
想跟丁霜霜联系,又觉着人摆明就是故意的,吃饭是真是假不知,讨厌她却是真真切切。
她也不爱跟她待一块儿,只是纠结自己的行李还落在房间里取不出来,比较苦恼。
她是个乐天派,小小的幽怨了一下下,又满血复活了。
又过了个把小时,还没等到丁霜霜。
颜苏只好给她打了电话,对方很久才接,手机那头吵吵闹闹的,像是在KTV里。
颜苏对旁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等丁霜霜接了电话,不等她说,丁霜霜率先开口:“我这边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回去,你要不自己先逛逛呗。酒店里不是有泳池,有健身房,还有个影院。大不了你先看会儿电影。”
饶是颜苏平素脾气温和,这会儿也不禁恼了,“我只想拿回我行李。”
“那你等我晚上给你。”
对方敷衍了事地丢了句,电话就给她挂断。
六月天像是小朋友的脸,说变就变。
大雨倾盆,短促的雷雨大风,下了十几分钟就停了。
雨停后,空气格外新鲜。
颜苏在酒店里头溜达,酒店后花园占地大,花草茂密,靠近中庭的地方还有一方喷泉。
她刚去便利店买了两根烤肠,在花廊下寻了个地方,才落座,就听到几声“喵喵”声。
颜苏咬烤肠的动作一滞,茫然望去。
一只狸花猫正蹲在长凳旁,冲着她喵喵叫。
颜苏微微一愣,从长凳起身,狸花猫不怎么怕人,见她靠过来,狸花猫没被吓跑,反而还很亲昵地轻蹭她的小腿。
毛茸茸的触感覆在脚踝处,有些痒。
颜苏蹲下来,冲着狸花猫扬了扬手里的烤肠,“你是饿了吗?”
“喵——”
她掰碎一小块,放在手心,“吃吗?”
狸花猫迈着优雅的步伐,低头在她掌心轻嗅了下,瞬间傲娇地退开。
颜苏啧了声,不由吐槽:“你还挺挑剔的,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猫。”
“喵——”
左右闲着无聊,颜苏小孩儿心性,索性开始逗它,“那我给你取个名儿?既然是五星酒店的猫,就叫你五星喵?”
狸花猫:“喵?”
“不喜欢吃烤肠啊?”
颜苏自己咬了一口。
呜呜!好好吃!
没有人可以拒绝烤肠!
没有人!
可能真饿了,明明是一根烤肠,竟被她吃出一种满汉全席地既视感。
边吃,她还不忘记顺便鄙视一下嫌贫爱富的“五星喵”,“你想吃好吃的,可惜姐姐没有钱。姐姐都得苦哈哈地搁这儿吃烤肠。”
“喵喵——”
狸花猫像是听懂了一样,没跑,又往她身边凑了凑。
颜苏盯着狸花猫瞧了半晌,想起自己的苦逼际遇,一瞬间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她苦中作乐,边咬着烤肠,边摇晃着一颗小脑袋,“瞧,咱们还挺有缘分。”
指了指狸花猫的鼻子,她笑眯眯的,“你是一只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小野猫,而我——”
幽幽叹了口气,她自怨自艾道:“我是一个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倒霉蛋儿。”
“不然……我们俩做个伴儿?谁也别嫌弃谁?”
话音刚落,冷不丁听到男人轻笑出声,声音好听又熟悉。
颜苏脊背一僵,一脸懵逼地回头。
隔着喷泉,男人正倚靠在廊架抽烟。
不像往常一样衬衫西裤,这会儿是件黑色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的那一小截锁骨,怎么看都有那么一丢丢性感。
四目相对间。
就见他随手掐灭了烟,漆黑的眼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裴三哥哥?
颜苏有一瞬间不太敢认,见惯了他中规中矩的模样,头一次瞧见这样的他,一时间还难以习惯。
原来——
裴三哥哥也是会抽烟的么?
还别说,他抽烟的模样,乍一看跟裴之那个混蛋有那么一丢丢相像。
只不过裴之身上少年气更足,玩世不恭气息更胜。
而裴三哥哥,不管是哪种装束,他身上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都浓烈的很,压迫感十足,让人不敢逼视。
颜苏被他看得超不自在,想到他可能听到了刚才她那一堆的中二病语,颜苏这会儿只想挖个坑火速把自己埋了。
她没吭声,倒是一旁的几个男人朝这边喊了声:“裴三,还玩牌不?”
男人夹着熄灭的烟,轻笑:“你们自己玩儿,挂我账上。”
几个合作伙伴,在一块待了一下午,玩牌,喝酒,折腾个没完。
这种场合他并没多喜欢,甚至厌恶,却又必须时刻保持着最佳状态。
“裴总果然大方。”
裴时瑾莞尔:“玩得开心。”
“成。”那人也不多说,目光从颜苏身上一扫而过,像是懂了什么,不禁调笑:“原来裴总另有安排。”
另一个中年男人笑道:“什么样儿的小姑娘,让裴总惦记如斯?”
他探头看过来,裴时瑾眸色深沉,不动声色地迈开脚步,不着痕迹地将颜苏挡在身后,然后才又回他,“家里的一个小朋友,让杜总见笑。”
话虽说的客气,俊美的脸上犹然带笑,对方却听出几分警告的意味儿。
安和集团裴三少,在圈里风头太盛,那人虽说比裴时瑾年长十多岁,眼下仍旧不太敢讲得太过分,只是赔笑道:“那是我误会了,跟小姑娘道个歉。”
颜苏性子单纯,这里头的门道她完全听不明白,却也能感受到这些人讲话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暧昧。
跟上次撞见他应酬不大一样。
这回,明显更加放浪形骸,应该说,不是一个类型。
颜苏盯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才惊觉,其实她对他的了解只是九牛一毛,只是见过他温柔的一面,而下意识忽略了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资本家。
他们之间的距离,天差之别。
是她拼尽全力,也追不上的存在。
她还在这头云里雾里,面前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她很近。
他低头看她,白皙修长的指间还夹着半截熄灭的烟。
颜苏脸颊滚烫,不知是受不住跟他靠得这么近,亦或是他身上浓重的酒意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空气凝固一瞬。
他很轻地笑了下,问:“怎么不叫人?”
嗓音哑得没边。
男人光华如月的气质,这会儿却偏生有那么一丝丝颓废的性感。
颜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她的声音也跟着低如蚊蚋:“裴三哥哥?”
“嗯。”他应声,垂眸直视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颜苏简略地把经过说了,没提别的,只是说妈妈的朋友还没回来,她在外头等一会儿。
裴时瑾何等聪明,小姑娘说得隐晦至极,他依旧听懂了。
一个无时无刻总是顾及别人,不太会考虑自身的小傻瓜。
小姑娘既然不愿多说,他也由着她,没多问。
他倾身过来,弯腰与她平视,语气温柔,“没吃晚饭?”
过近的距离让她不期然的就嗅到很浓的酒味儿,夹着着淡淡的烟草香,混合着他独有的荷尔蒙气息,熏染了她本就滚烫的脸颊。
颜苏僵硬地后退一步,心跳陡然加速无数倍。
她撇开脸颊,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烤肠,“也算吃了吧。”
“也算吃了吧?”他指了指她烤肠,重复她的话,“嗯?”
散漫的一个字,稍微拖了尾音,勾人的很。
就跟他以往不大一样。
虽然跟他并没有见过几次,每次见面这人都是风华无限,优雅从容,妥妥一斯文贵公子。
就算应酬,也及其克制。
而眼下的模样,总觉得像是……
喝醉了?
察觉到这块儿,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颜苏扬起小脸,乌黑澄净的眼盛满忧虑,不确定地问他:“哥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话落,就见他漆黑的眼睛似乎怔了下。
她犹豫着要不要再问,又强行止住。
裴三哥哥似乎不太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吧?
她这么追问下去,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
原以为他势必不可能回答她,哪知,他却轻轻嗯了声,十分坦然,“有一点。”
“啊?”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
他笑:“为什么喝醉?”
颜苏重重点头。
裴时瑾垂眸注视着她,小姑娘像是真的很担心的样子,俏生生的小脸上染着绯红,乌黑的眼却干净澄澈。
今天喝得是有点多,几乎算是到了极限。
其实他酒量并不算好,没从商前更是烟酒不碰,时刻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平时应酬,因他的身份,一般也很难有人敢真让他喝酒,大都是随意。
今天来的这批人很麻烦,事儿没办成,心情也不是很好。
所以才撂了一票人,自己出来透透气,抽烟醒醒神。
他答:“遇到一点棘手的事儿。”
“工作上的?”
“算是。”
“很困难么?”
小姑娘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裴时瑾愣了下,不免失笑,似乎对自已跟一个小朋友破天荒地讨论这个挺不可思议。
他不太想谈论下去,转而岔开了话题,“担心我?”
颜苏怔了怔,诚实点头,“我妈妈说,喝酒伤身——”
尾音消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骤然放大的美颜映入眼帘,颜苏只觉得她的一颗小心脏几乎要从胸坎儿里跳出来。
男人俊美斯文的脸就在咫尺之间,他的眼睛色泽极深,纯粹无端。
颜苏呼吸差点停摆,爆红着脸盯着他微敞的领口。
男人肤色冷白,又难得穿了件黑色衬衫,淡淡月华下,性感的喉结赫然显现,不啻于美色暴击。
她来不及反应,他伸出拇指在她唇角的地方很轻地蹭了下,“小孩儿么你?”
颜苏:“!!”
指腹沾染了一些黑胡椒酱,他轻捻了下,像是根本没意识到他这个动作多么暧昧。
淡淡的烟味儿飘过来,她拼命地咽了咽口水,仍不免被呛了下。
“咳咳——”
裴时瑾被小姑娘剧烈的咳嗽声吵到,飘飞的神志稍稍回笼。
低头一瞧,眼前的少女僵直着身子杵在那里,白皙的面颊艳如桃李,乌黑水润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盛满震惊。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裴时瑾漆黑的眼莫名沉了几分。
他惯常隐藏情绪,眼下做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不合适。
沉默一瞬,他轻轻地笑,转移话题,“抱歉,烟味儿呛到你了么?”
颜苏:“……”
原来他果然没想那么多,刚才的动作也是喝醉了酒无意识的表现。
这么一想,颜苏心里头轻松了些。
裴时瑾直起身子,率先迈开长腿,轻飘飘地丢下句,“小朋友,走了。”
她蒙圈地看着他,“走?去哪儿?”
“等哥哥去醒醒酒。”他笑,单手抄兜回眸看她,语带戏谑,“顺便喂养一下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小倒霉蛋。”
颜苏一头黑线:“……”
-
原以为他在开玩笑,等跟着他上了顶楼套房,颜苏才惊觉,他说的醒酒是真的。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颜苏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方,面红耳赤地正襟危坐。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就真的跟他一块来了酒店。
说到底,这位哥哥都是跟她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她也很奇怪自个儿对他那份深信不疑到底从何而来。
想来想去,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
内心深处压根儿就觉得这人不会对她这颗小白菜感兴趣。
是身边的大美女姐姐不香么?
是她,她也选择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颜大姐姐。
颜苏给自己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稍稍放了心。
上次来这儿挺匆忙,也没机会打量,这会儿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间套房大得出奇,像是两套并成一套一样。
一楼主要是会客厅与餐厅,还有个小会议室。
二楼则是卧室,健身房。
瞧样子,裴三哥哥似乎经常住在这里。
为什么不回家呢?好像还从没听裴三哥哥提过家人。
是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颜苏没敢转悠,老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聆听着楼上浴室里时不时的冲水声,短短的十几分钟,她仿佛过去了十几年。
拿过手机瞧了眼,刚过七点,她试着给颜眉打了电话,那头依旧没人接听。
又给丁霜霜去了微信,对方只是让她再等会儿。
她恼了:【我等到你八点。】
丁霜霜:【你这是在威胁我?我不回去你打算告状?】
颜苏:【微笑jpg.】
丁霜霜:【你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
颜苏:【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微笑jpg.】
丁霜霜:【……】
丁霜霜:【那你就等着吧。】
丁霜霜:【顺便告诉你个坏消息,我妈刚接了台手术,未来四个小时不会开机。微笑jpg.】
颜苏:【微笑jpg.】
丁霜霜:【……】
对方可能真被气到了,再也不回了。
颜苏也被气到不行,她从小就不太会吵架,一句重话也讲不出,特别想怼丁霜霜,苦于词穷。
上网翻看了一下网友吵架语录,心里烦躁的很,这会儿不但烦躁,小腹也隐隐作痛。
正研究着骂人不带脏字的技能,小腹处蓦地一痛,一股暖流顺势而下。
颜苏手指一僵,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
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又是一股暖流冒出。
颜苏木着脸,彻底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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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兜头而下,驱散了微醺的酒意,简单冲洗后,裴时瑾关了花洒。
浴室连着衣帽间,拿了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步入衣帽间,手指下意识去勾浴袍,想到小姑娘还在楼下。
裴时瑾指尖微顿,放弃浴袍,转而拿了件黑色衬衫。
扣好袖口,又换了长裤,顺便搭了块腕表。
出了浴室,一楼静悄悄的,裴时瑾漫不经心扫了眼楼下。
少女低垂着小脑袋,绷直身子缩在沙发一角。
简单的T恤,背带裙,又扎着一颗可可爱爱的丸子头,原本就可爱至极。
这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乌黑水润的眼湿漉漉的,眼角泛着红,像是哭过。
裴时瑾微怔,小姑娘也恰巧看过来。
察觉到他的存在,小姑娘明显僵了僵,头垂得更低了。
裴时瑾一脸好笑,不明白这小朋友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转眼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他下了楼,“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这事儿怎么都没法子跟他开口,颜苏按捺住丢脸的情绪,试了几次依旧说不出口,索性抿着红唇一声不吭。
所有的无助,丢脸都集聚一处,她的眼圈越发红了。
裴时瑾素来洗洁,套房里铺了乳色羊毛地毯。
冷不丁瞧见她脚边的地毯上有一抹血迹,室内开了空调,血迹干涸后,便越发显眼。
他怔了一秒,瞬间懂了。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杵在那儿跟尊活菩萨一样一动不动么?
裴时瑾错愕之余,难得有了棘手的时候。
小姑娘悄悄看了他一眼,大约领悟到他微妙的表情,可能觉得丢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裴时瑾犹豫了片刻,认命地轻叹。
他迈开长腿过去,半蹲在她面前,哑声道:“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不用有什么负担,嗯?”
看似什么都没讲,颜苏却懂了。
她觉得好惨好丢人,却不知说什么好。
裴时瑾:“先去浴室清理一下,哥哥让人拿……”
他停顿了下,改了口:“干净的衣服给你,行么?”
颜苏红着脸,盯着男人漆黑深邃眼,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裴三哥哥。”
“能自己走么?”
颜苏点头,刚站起来,就又觉着一股热流涌出。
她整个人都傻了。
裴时瑾瞧她快哭出来,他脑仁儿发疼,迟疑几秒,他问:“抱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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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抱进浴室的,事实上,她根本没脸看。
短短的几步路,让她丢脸到只是想想就羞耻的地步。
例假来的第一天,汹涌澎湃。
颜苏蹲在浴室,开了花洒后,她特想大哭一场。
直到浴室外传来敲门声,是个女人,大约是酒店的管家什么的,告诉她东西放在浴室门口了,还特地说了句裴先生出去了,外头没人。
颜苏吸了吸鼻尖,道了谢。
等女人离开,颜苏裹了浴巾,小心翼翼拉开浴室门。
浴室门口放着一只黑色手提袋,装得满满当当。
一旁还放着个托盘,上头搁着一件黑色浴袍,看款式,应该是男士的。
背带裙沾了血迹,不好再穿。
她换下脏衣服,套了自己的T恤,这才又拿了他给的黑色浴袍。
浴袍上残留着淡淡的熏香,是他素来的味道。
颜苏裹好浴袍后,低头一瞧,发现他拿给她的这款很长,她穿上后几乎曳地。
系上腰带,恰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她红着脸,将自己埋在浴袍里。
-
宋燕丞下了飞机后,才给裴时瑾去了电话。
对方一直没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梅雨季,大雨说下就下。
下了高架,快到酒店时,雨势才稍稍停歇。
宋燕丞既联系不上裴时瑾,给颜苏去电话,也没得到回应。
他啧了声,没在意。
出了电梯,宋燕丞给周泽晏去了电话,问了裴时瑾的去向,周泽晏奇怪道:“裴三今天不是有应酬?”
“跟谁?”
“还能有谁?乘风集团的老杜。听说那老家伙贼难搞,特喜欢劝酒。”周泽晏:“裴三什么都好,唯独酒量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周泽晏:“那老家伙还特喜欢给裴三塞小姑娘,你说他不会酒后乱性吧?”
宋燕丞嗤笑:“酒后乱性?我倒挺期待。”
“对了,米国不是雷暴天?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宋燕丞懒洋洋应声:“这不小丫头考试,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这个亲哥缺席像话么?”
为此,他冒险做了俄航,一路经历过山车般的快感。
下了飞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谢谢机长的不杀之恩。”
周泽晏:“差点忘了,小不点儿这两天就要高考。考完就要成大人了。”
提到这个,宋燕丞还略感惆怅:“是啊。”
他这次回国,就是想要弥补下断联已久的兄妹情,答应她的事儿一件没做到。
他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成大人了,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拐跑了。”周泽晏故意逗他,“小不点儿长那么漂亮,性子又可爱到爆,你就不担心?”
宋燕丞冷笑:“大学期间敢恋爱,打断她腿。”
“啧,你管得着么?人都是个大人了。”周泽晏调侃他,“与其管这个,倒不如帮小不点把把关,她那么单纯,别让她被人骗了。”
说到欺骗,宋燕丞没由来地想起上回跟裴时瑾的一番对峙,希望这人能有点良知,做个人,别真打小丫头的主意。
周泽晏:“说真的,你理想妹夫啥样?”
宋燕丞阴恻恻开口:“反正决不是裴三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斯文败类。”
周泽晏认同:“裴三就算了,他这人心里压根儿没爱,小姑娘碰上他一准一个完蛋。”
在房间门口站定,宋燕丞验证密码。
门“滴——”
开了。
宋燕丞拎着行李箱进门,这会儿手机多了条来电,宋燕丞关上门,对周泽晏说,“不说了,裴三回电话了。”
切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男人略微沙哑的声音,乍一听,简直像是刚经历过一场不可描述一样。
宋燕丞挑挑眉,没等开口,冷不丁瞧见二楼浴室里出来个小姑娘。
小姑娘背对着他,正低头整理过长的黑色浴袍,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脚踝。
应该是刚洗过澡,及腰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看不清楚脸,光这背影也能让人浮想联翩了。
宋燕丞:“?”
裴时瑾是什么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
甭说一个陌生小姑娘,就连他们仨,都甭想上他的二楼,更别说用他的浴室了。
而这件浴袍!!
怎么看都像是他的!!
联想到周泽晏说的应酬,宋燕丞心道:不是吧?这人难不成真喝晕了,跟一个小姑娘酒后乱性?
宋燕丞好奇心起,分神地接着电话,只想看清楚这小姑娘是何方神圣。
下一刻。
楼上的小姑娘像是听到他心声一样,整理好浴袍后,下意识地抬起小脸,茫然看向他。
一张娇俏又熟悉的小脸赫然显露时,宋燕丞足足愣了有半个世纪那么久。
男人奔腾的血液极速凝固,翻涌上心头。
颜苏显然也没想到昨天通电话还说自己困在米国的雷暴天的哥哥,今天会骤然出现在眼前。
两两相望间。
颜苏眼瞅着宋燕丞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她眨眨眼,刚想喊他。
不等她出声。
就听宋燕丞对着手机里咬牙切齿低吼:“裴三你个禽兽!”
“你特么的竟然睡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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