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霸总哥哥其实就是咱们金主爸爸???”
晚餐是顶层自助餐厅吃的, 冬日天黑的早,又下了雪,大部分游客都从滑雪场回来。
也有喜好冒险的选择了到山顶露营。
度假村开辟有专门的与露营区,晚上可以欣赏星辰, 早起可以看日出, 是小情侣们最喜欢的一项游玩项目。
听她这么问, 颜苏被呛了下,剧烈咳嗽着。
蒋丹嗓门大, 说完, 引来一众侧目。
关瑾扯了扯蒋丹,示意她小声点。
蒋丹压低嗓音:“靠靠靠!!我靠啊!这是什么小说情节????那你们这是双向奔赴了?”
颜苏脸颊微红, 忙说:“没有,你别乱说。”
“人不是都表白了?”
想到下午那会儿他的那句“现在是安和集团的裴时瑾认真的追颜苏小姐”, 颜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那你答不答应?这都不答应你简直就是神人!!!”
小姑娘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蒋丹:“???你拒绝了???”
颜苏小声嘀咕:“你不懂。”
“不懂什么?”
再问,小姑娘已经不吭声了。
等到了房间, 颜苏才一五一十地两年前的事儿挑挑拣拣说了。
这事儿应该是瞒不住关瑾的, 毕竟关瑾旁敲侧击了很久,她虽然没正面回答, 也知道当初的那条新闻,约莫在他们那个圈子盛传。
后来可能是安和集团使了手段, 迅速压下。
加之裴三哥哥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 豪门八卦, 沸沸扬扬一阵, 很快便没人在意。
她也幸运地没被网友扒的底朝天。
“……你是说你们还谈过一段恋爱!!!”
颜苏想了想,纠正她,“……大概、可能不算一段叭。”
蒋丹想起那会儿她从米国回来, 心情似乎一直不好,有一段时间还请了假,说是失眠严重,后来便没在宿舍住,跟学校申请搬回了家里。
原来是因为一个男人。
蒋丹心疼地搂紧她,“心疼我苏宝一分钟,这样的话你就该让他多追你一段时间。太轻易得手的都不会珍惜。”
“……”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裴三哥哥。
只是她现在没有勇气再踏出那一步,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跟他在一块了,大约又要时时让他费心。
她不想被宠成一个废物。
关瑾看着她:“那你要……拒绝他吗?”
小姑娘没说话,等了好半晌,关瑾听她红着脸说,“我不知道。”
当晚,颜苏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握着手机,瞧着裴时瑾发来的那条信息。
[雪后的日出很美,跟我一块去露营么?]
发送了定位。
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前。
说了会耐心等她,给她考虑的时间。
颜苏翻了个身,抱紧枕头,脸颊烫得惊人,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
左右睡不着,从床上爬起去了露台,外头下了小雪,透过露台看向下头的万家灯火,心里却惦记着裴时瑾的那个邀约。
低头瞧了时间,九点一刻。
天气越来越冷了,颜苏瞧了露台的雪,不免担忧。
裴三哥哥不会真的一直在等吧?
手指放在微信界面,犹豫了好久,没能播出便被敲门声惊醒。
“颜小姐您在吗?”
声音有些熟悉。
颜苏收了手机,去应门。
门外的男人自报家门,“是我简烦,裴总的助理。颜小姐您还记得我吗?”
这位助理小哥哥当初没少帮裴三哥哥照顾她,一来二去,也算熟悉。
颜苏换了衣服,拉开房门,简单寒暄几句,就听这位助理小哥哥焦急地问,“颜小姐没跟我们裴总在一块?”
颜苏缓慢地眨了下眼,“啊?”
“一个小时前就联系不上我们裴总。”这位稳重的助理小哥哥难得有不安的时候,“电话无法接通,人也没在酒店。”
“我想着是不是跟您在一块?”
-
来之前,预想过事情会很糟糕,真见到了,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百倍。
跟着救援队上了山顶,雪下得越来越大,明明穿了专业防寒服,一路又有专业队员护着,颜苏还是觉得好冷。
心里沉甸甸的,水雾也跟着蒙上眼睛。
“裴三哥哥可能出事了”这个念头盘旋着心里挥之不去。
让她一路跌跌撞撞,无数次差点滑倒。
都怪她!
如果她早点回复他就好了。
哪怕不愿意去,也应该回复一条,而不是让他一直在那里傻傻等地她。
如果裴三哥哥真的出事……
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只是单单想到这么个可能性,颜苏就觉得心脏疼得无法呼吸。
山上风大,刮得人脸生疼。
简烦亦步亦趋跟着她,瞧着小姑娘哭得眼圈通红,整个人都恍惚着,简烦突然开始反思是不是他说的太夸张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姑娘会哭成这样。
BOSS知道了,真不会把他打死么?
简烦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其实BOSS安排这么个计划时,简烦整个人是懵逼的。
人家追姑娘只需要花点钱,BOSS这是玩命吗?
简烦跟在裴时瑾身边多年,也从来没参透这位大BOSS的心思。
他们家BOSS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既然这样安排了,势必是做了完全之策。
虽然简烦觉得这个计划是在冒险,雪夜路滑,天气多变,谁也无法预料究竟会发生什么。
按照原计划,让这小姑娘跟一些队员去安排好的路线,顺理成章地“救了”不小心受伤的BOSS。
然而万万没想到,事情出现了严重偏差。
简烦接到颜苏电话时,小姑娘在手机那头泣不成声,“简特助呜呜呜……你快过来……裴三哥哥他、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正在等待消息的简烦:“???”
……
度假村配备有医院。
灯亮着,走廊人很少,气氛无比凝重。
颜苏在长椅上缩成小小一团,身上依旧是那件防寒服,颜色浅,这会儿沾满了血迹。
从裴时瑾被救援队带下山,颜苏都处于云游天外的状态,周遭明明嘈杂的很,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只记得找到他时,向来矜贵优雅的男人就静静地躺在雪地,周围很荒凉,不像是开辟好的区域,距离他发给自己的定位也相差甚远。
血液染红了周边的白雪,探明灯照耀下,格外触目惊心。
裴三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没在他发给自己的定位?
他会不会死?
这些念头铺天盖地袭来,让她一时间茫然到不知所措。
简烦眼瞅着小姑娘哭得漂亮的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不禁腹诽BOSS:虽说是做戏,这也不要太逼真吧?就不怕真的挂掉吗?
另外,有必要搞这种苦肉计让人家姑娘心疼成这样??
“颜小姐,要不您先回去吧?等裴总醒来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小姑娘哽咽着:“我不走。”
简烦:“……”
瞧这姑娘的状态,简烦真怕BOSS没事,人小姑娘先被折腾病了。
好说歹说,也没给人劝走。
直到第二天,宋燕丞他们几个过来,才勉强把已经熬不住的小姑娘带回酒店休息。
-
裴时瑾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三天,第四天才转入普通病房。
其他无大碍,就是不知道被什么撞了,虽然躲开要害,却从上头跌落下来。
这块地方没开发,碎石混合着一些树枝,整的他一身是伤。
索性都是些外伤,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冻了许久,以至于颜苏找到他时,瞬间被吓到了。
宋燕丞过来瞧他时,这人正安静地靠在病床上看手提电脑。
失血过多的缘故,男人原本就冷白的肤色,这会儿瞧上去白皙得几近透明。
唇色很淡。
漆黑深邃的眸子却凌厉的很。
病号服穿在身上,有一种诡异的破碎感。
宋燕丞莫名其妙就想到周泽晏开玩笑地喊这人“裴娇娇”,这么一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私人医生查了房,眼下没什么人。
宋燕丞关上房门,随意往沙发一靠,盯着他苍白的脸,没好气地吐槽他,“为了套路我家小傻瓜,你可真破份儿,呵,鬼门关走一圈的感觉怎样?爽么?”
宋燕丞想到接到小丫头的电话时,小姑娘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他一瞬间觉得这个祸害千年的大魔王是不是真的挂了。
病床上的男人薄唇微弯,漫不经心道:“还不错。”
宋燕丞:“??”
永远都理解不了这人的脑回路,敲了敲桌面,宋燕丞问:“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是在玩苦肉计还是什么玩意儿?如果小丫头知道你又骗她,你大概会被永久拉黑。”
“嗯。”
“???就这?”
裴时瑾专注瞧着电脑,漆黑的眸氤氲着几丝危险,旋即又隐去。
瞧他不吭声,宋燕丞被气笑了,“不是,就算你真玩苦肉计,没必要把自个儿命搭进去吧?你不怕你真挂了,小丫头哭得天崩地裂。”
“宋二。”
“干什么?”
他突然说了句:“小朋友当初在雪地里挨冻二十分钟。”
“所以?”宋燕丞简直无语,“你不会想说你想感受她当时的那个心情吧?”
“嗯。”
“什么滋味儿?”
他慢条斯理答:“很差劲。”
宋燕丞冲他翻了个白眼:“知道就好。”
心里虽然气他,却也不忍心对一个病号发火,长出一口气,宋燕丞问:“就因为这么个奇葩的原因?”
“不只是。”
“还有什么?”
裴时瑾黑眸沉了几分,盯着他瞧了会儿,忽然笑了,“你知道小朋友一直很自卑吗?”
因为自卑,所以不敢回应他的感情,怕给他惹麻烦,甚至做好了随时跟他相忘于江湖的打算。
所以,他得欠她点什么东西。
让她能够心安理得地问他索取。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索性就玩了票大的。
“知道,怎么不知道?总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不够聪明,给家里丢脸。”宋燕丞烦恼地揉了揉眉心,想起他那个槽心的妈妈,他说,“在颜女士的高压下,她总觉得没达到颜女士的要求,一直小心翼翼,心酸的很。”
宋燕丞说完,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半晌,才听这人似笑非笑道:“想说你很蠢。”
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宋燕丞:“……”
还要再问,接到了颜苏的电话,宋燕丞起身去外头接电话。
裴时瑾合上电脑,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想起那晚的“意外”,深邃的黑眸微微一沉,旋即又隐没。
若不是他惯常喜欢玩极限运动,或许那晚真就挂在了山上。
看来,那帮老顽固如百年之虫,死而不僵。
不过,虽然出现了点偏差,也算有了意外的收获。
不小心“救了”他的小朋友,总算有一个可以没有心理负担而向他索取的机会。
-
病房里很安静,裴时瑾瞧着忙前忙后的小姑娘,心情复杂无比。
这段时间,她天天往医院跑。
也不多说什么,就是很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只有在他睡着时,才会悄悄地跟他讲话。
这场意外,对于他这种冒险分子来说不值一提,他的小朋友却整整瘦了一圈。
病房是套房,设备一应俱全。
颜苏洗了苹果,拿了水果刀打算帮他削只苹果,人医生说了,要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
才拿起刀,腰间蓦地一紧,男人从身后圈紧她,“松手。”
颜苏僵了下,他却只是从她手里拿了水果刀和苹果,又重新放开她。
不多时,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削好了一只苹果递给她,“吃吧。”
颜苏:“……”
仍然在病中的男人,眼下穿了病号服,肤色冷白到极点,唇色却殷红好看。
颜苏盯着他漂亮的指尖,这才发现这人拿水果刀的样子,俨然就像是在做手术。
奇怪的是。
削个水果,都能削出几分优雅的气质来。
“裴——”犹豫了一会儿,撞上他黑漆漆的眼睛,颜苏脸上一热,还是换了称呼,“裴先生,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知道她有心结,他也不纠结于称呼,“颜小姐不用担心,一点小伤。”顿了顿,他笑,“暂时死不了。”
又开始愧疚的颜苏:“……”
她咬了咬下唇,低声跟他解释,“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不回复你,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回复。”
“嗯,知道。”
“那你的伤真的没事么?”
“只是流点血,暂时死不了。”
越来越愧疚的颜苏:“……”
……
病房里的两个人一口一个“裴先生”“颜小姐”。
病房外,周泽晏一脸懵逼地看向宋燕丞,“他们俩搞什么?演戏吗?见鬼的裴先生和颜小姐。这么客气?”
话落,他笑得戏谑,“不过,难得见裴三被一女孩儿折腾成这样,我特么觉得好爽。”
宋燕丞睨他一眼,“你有病?”
“你不觉得裴三这样子还挺好玩?他什么时候对人这样过?不愧是小不点儿,专克他这种黑莲花。”
宋燕丞眯起眼睛想了想,还真是。
“宋二,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
“怎么?”
“裴三这人你还不了解?什么事儿都算计到分毫的地步。这次竟然差点把命搭进去。你真觉得这是个意外?”
他这么一提,宋燕丞愣了下,大脑瞬间清醒。
周泽晏冷冷说,“说没人搞鬼你信么?”
“他知道吗?”
周泽晏瞪他,“你觉得呢?”
宋燕丞:“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
“大概是不想让我们……”周泽晏幽幽道:“或者说,最不想的是让小不点儿担心吧。”
这两年他们眼睁睁看着那朵黑莲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扩张版图,同时清理内部,一路披荆斩棘,自然得罪了不少人。
“其实我还挺心疼他的,一个人搁那儿逞强,不管在公司还是回酒店,面对冷冰冰的空气,这种氛围太压抑了。”
周泽晏:“你没觉得这两年裴三变了很多?他以前可不会抽烟抽的这么凶。”
“还有那个齁死人的红丝绒蛋糕,特么的从十二分的糖变十四分,这是想干嘛?”
宋燕丞习惯性去摸烟,末了,又停手,“滚吧,你特么又给他当说客!”
周泽晏撇撇嘴,“小不点儿就是他的光,这束光没了,我真想象不出裴三那个性子会走什么极端。说真的,我还挺担心。”
……
深夜安静,颜苏拿了毛巾,倚靠在门边,听他们在那儿议论。
她没听多少,只听见他们后头说的那些事儿。
葱白的指不由得收紧,她神情恍惚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慢慢陷入沉思。
裴三哥哥这两年……其实很辛苦,对么?
-
结果,没等到她成为别人的光,自个儿的麻烦首先找来。
为期一个月的写生即将结束,颜苏接到了颜眉的电话。
上次的事儿惹得她十分生气,以至于她在国外这么久,妈妈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反而是江云起来过几个电话,她从江云起那里侧面了解到,其实妈妈还是关心她的,只是拉不下面子主动跟她联系。
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亲妈,颜苏伤心归伤心,内心还是无比在乎妈妈的想法。
这通电话打来,起初还是问了问她在国外的情况,颜苏瞧着银行卡里多出的那笔钱,知道妈妈担心她在国外的花销,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然而下一秒,话锋一转,就听颜眉说,“这次你回来,有件事儿妈妈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儿?”
“你的婚事。”
颜苏:“???”
婚事???
颜眉:“江奶奶最近身子骨不好,一直念叨着你跟云起的事情,妈妈想着不如你们先订婚,等毕业了再——”
颜苏惊诧地打断她,“订婚???!!!跟谁???”
颜眉完全无视女儿的惊讶,只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习惯性地将所有东西都掌控在自个儿手里,“江云起是我一手带过来的,人长相家世包括自身哪一点都挺优秀,江奶奶又是看着你长大。我们两家楼上楼下的,将来就算结婚了,你也可以继续住在家里。”
“江云起答应妈妈,不会让你离开妈妈的视线范围,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不希望你将来离得很远见不着。”
“无论从哪方面,你跟他都是最合适的。”
“另外,婚后你喜欢画画随你,妈妈也不干涉你的私事儿,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乖乖听话——”
颜苏脸色惨白地握着手机,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跟江云起结婚的N个好处,就仿佛她只是一件可以随手送人的“玩具”。
颜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颗陨落的星星,悄无声息地从天际滑落,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颜眉滔滔不绝地说了半晌,也不见女儿回应,她蹙了蹙眉,喊她,“苏苏,你有在听吗?”
过了好一会儿,颜眉听到小姑娘涩然的声音,“我在您心里,是件可以随便送人的玩具吗?”
颜眉一愣,眉头蹙的更紧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不悦道:“江云起哪里不好?”
小姑娘哭着说,“他没有不好,但我又不喜欢他。”
“你果然还是念念不忘裴时瑾对吧?”颜眉的声音略显尖锐,“别人发照片给我时,我心里是信你的,结果你呢?在国外乐不思蜀了对吗?”
“我就说平白无故地邀请你们院里去瑞士写生,又是度假村又是捐款。”颜眉冷冷道:“一个接着一个套路,宋颜苏你是傻瓜吗?两年前的事儿不够你长教训对吗?”
“你明知道妈妈讨厌那些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讨厌那些背弃信仰的——”
颜苏用力擦了擦眼泪,微微哂笑,“您并不是讨厌背弃信仰的,您只是傲慢地不肯承认自己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犯错。”
“你说什么?”
“裴三哥哥做的DR是什么,您在这一行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DR的新药研发成功,价格却比国外那些同类药剂便宜将近三分之二。”
“一附院甚至也预订了这批药品,而您颜主任,从不肯承认自己有任何问题——”
“你闭嘴!”彻底歇斯底里的颜眉恼火地打断她,“你是我女儿就要听话!你以前那么乖巧,从不会忤逆妈妈的意思,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我就知道不能让你学这些带坏人的所谓艺术!你现在立马给我回国!美术这事儿可以不要学了,家里不差你将来赚的那些零花钱。”
“江云起也不会在意这些,他说了,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全职太太,他工作那么忙——”
颜眉言语间充满了不正常的亢/奋,就仿佛只要女儿不离开自己,嫁给谁都无所谓。
对面的小姑娘一直闷不吭声,等她讲完所有的构想,颜眉听到小姑娘轻轻地笑了声,“妈妈,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听话一点,您就不会想起不好的往事,会变得开心。”
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小姑娘狠狠地揉了揉通红的眼,克制着发抖的声音,“我很爱您,希望您开心。”
所以,即使不喜欢的事情,也在忍耐。
知道您离婚后没有安全感,尽量小心翼翼呵护着您的敏感脆弱。
不管多么过分的事儿,都努力在消化。
甚至初中那会儿天天睡不着,怕您担心,也都一笑而过。
可是到头来发现,这么纵容的结果就是。
您越来越变本加厉地觉得我是个毫无灵魂的木偶,可以任由您的摆布。
颜眉听女儿这么说,眉目稍和,不禁也放柔了声音:“妈妈一直知道你是个乖孩子,跟你哥哥完全不一样。”
“苏苏,妈妈是为你好,豪门难处,尤其他那种公子哥儿,婚姻未必能自主。你难得想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吗?”
“嗯,我知道了。”
“好了,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如果你真喜欢画画,妈妈也不干涉你了好不好?”
颜苏泪眼模糊地握着手机,轻声喊她:“妈妈。”
颜眉温柔似水地问:“怎么了?”
小姑娘轻声说了句,“再见。”
-
一根烟缓慢燃烧,模糊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室内开了窗,雪花被风吹拂,灌入窗台。
修长的指夹着烟,一抹猩红忽明忽灭,低头瞧了眼手机里的信息,寥寥几行字。
[裴总,您要的证件我已经让人连夜送过来,应该很快就到]。
他没回复,指尖轻轻扣着手机屏幕。
有人敲门,裴时瑾黑眸微沉,半晌,才淡声道:“进。”
江雾里嗅到满室的烟味儿,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很快,她被惊到了。
“医生允许你抽烟?”
“不允许。”
男人淡漠地抽了一口,烟圈冉冉升起时,江雾里见他轻笑了下,表情颇有几分懒散,“那又怎样?”
江雾里:“……”
多年的朋友,对他多少算有那么一丁点的了解,江雾里get到,这人似乎在生气。
能够引起他情绪的,也就颜苏那么个小朋友。
“你心情不好?”
“嗯。”
“跟小苏苏吗?”
他没搭腔,过了会儿,江雾里瞧他摁灭了烟,漆黑深邃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你的那个小堂弟。”
江雾里一愣,“他怎么了?”
“他让我非常不爽。”
斯文的语气下,蕴藏着危险的情绪。
在她的认知里,这人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使这次受了伤都毫无波澜,眼下却莫名其妙说出这种危险言论。
江雾里心头一跳,忙问:“他惹到你了?”
裴时瑾没理会,只是又从几柜里摸了根烟,欲点燃,想起套房内哭得睡着了的小姑娘,又强行忍住。
江雾里后知后觉中,察觉到他病房里似乎有人。
房门虚掩着,微弱的光线透出,照耀着小姑娘微红的侧脸。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得很熟。
这种姿势是全然缺乏安全感的一种标志,江雾里走近了些,才发现小姑娘脸上似乎有未干的泪痕。
深夜里,这小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
等出了病房,江雾里试着跟家里联系,很快收到了江奶奶打电话:“你这死丫头还知道往家里去电话?”
“家里最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我是说江云起那小子。”
“你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
“张罗着给云起订婚这事儿,那小子告诉你了?”
“?订婚?跟谁?”
“你恩师宋教授家的小丫头。我跟你颜眉阿姨都说好了,等小苏苏回来,就给他们举办订婚仪式。”
江雾里:“……”
她突然开始担心自己绿茶属性的小堂弟了。
那孩子疯了吗?到底在想什么?
……
飞机落地丹麦后,颜苏才稍稍有了点实感。
低头瞧了眼与他十指相扣的手,飘飞了很远的心神一点一点回笼。
裴时瑾正在通电话,似乎在安排位于丹麦分公司的负责人来接机。
颜苏隐约听到那边说,“裴总请放心,这边已经沟通好了,随时可以给您办理。”
“您太太的证件带了吗?”
男人清越的声音斯文至极,“嗯。”
“那我们先到酒店安顿好——”
“不用。”他吩咐道:“直接过去。”
“……”
颜苏低垂着一颗小脑袋,心脏怦怦直跳,到了这个地步,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几天前跟颜眉的那次争吵,吵完,头脑发昏地跑人病房,没头没脑地就对人丢下一句,“你以前说要跟我结婚是真的吗?”
他似乎愣了下,不等人搭话,她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我们现在就结婚好不好?”
不期然的,从这人脸上瞧见了一抹错愕。
那会儿她想着,裴三哥哥一定觉得她是个十分厚脸皮的小姑娘。
说出这句话不到一分钟,她就后悔了。
想要跟他说只是开玩笑,下一刻,就见他弯腰靠过来,修长的指蹭掉她的眼泪,什么也没问,只是温柔地说了声,“好。”
其实她只当他在安慰她,并没当真。
结果第二天再见到他,他已经换下了病号服。
穿了大衣,惯常的白衬衫黑西裤,领口折了小燕尾边,铂金针链穿插而过,优雅矜贵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大约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俊美的脸上还略显苍白,眼睛的色泽便被衬托得格外的深邃。
这么个模样,还真有几□□娇体软易推倒的贵公子既视感。
她不想承认,当初还想偷偷给他画不可描述的小条漫来着。
紧接着,就听他问,“跟我走么?”
她怔了怔,“去哪儿?”
他盯着她的眼睛,哑声轻笑道:“不是要跟我结婚?去吗?”
“……”
-
回想到这儿,颜苏觉得羞耻又过分。
她真的是一个很坏的小姑娘。
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或者说是一种逃避与报复妈妈的幼稚行为,硬生生地对人家做了道德绑架。
上了车,快到地方时,裴时瑾听到身边的小朋友小小声开口,“裴三哥哥。”
没想到她会喊这个称呼,裴时瑾微微一怔,轻声应了。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颜苏捏紧葱白的指尖,习惯性地把自个儿埋在围巾里,声音像是蚊子哼哼似的,“关于结婚这事儿,我们还是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这会儿才想起来婚姻意味着什么,她没敢看他,只是认真解释:“我当时是因为我妈妈她——”
觉得这事儿必须坦诚,虽然觉得好伤心,她还是说,“我不想被我妈妈随便送给别人,我是带了赌气意味儿的,所以我觉得——”
他轻飘飘打断她,“你觉得跟江云起结婚是更好的选择?”
颜苏:“……”
“是么?”
“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不是那个意思?”
可能他的语气有那么些许冷淡,她的愧疚感越发深重,乱七八糟地解释,“就算不提这个,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姑娘,但你家——”她默了一秒,才又说,“婚前财产公证什么的难道不需要做——”
没说完,对方轻笑一声,打断她,“婚前财产公证?”
她重重点点头。
当时被妈妈伤得不清,头脑一热甩出这么个荒唐的念头,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现在想来,这不是在占人家便宜吗?
这也太无耻了吧!
蓦地,就被他捏着下巴,抬高。
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一本正经道:“我命都是你的了。”
他笑了下,表情略显玩味,“有比这个更值钱的东西么?”
颜苏:“………”
不等她答,身边的男人松开她,不紧不慢开口,“所以,颜小姐是在玩弄我?”
一个“颜小姐”叠加一个“玩弄”,让她差点吐血。
随后,就见他率先下了车。
可能是因为身体没完全康复的缘故,她总觉得他的脸色格外苍白,毫无血色。
一瞬间,排山倒海的愧疚感萦绕心头。
等她再回过神,是办理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对他们的“新婚祝福”。
鉴于他们是外国人,人家还特地讲了英文祝福。
莫名其妙成了已婚人士的颜苏:“……”
从丹麦飞回瑞士的飞机上,颜苏的无名指处多了枚精巧的钻戒,一朵造型独特的小玫瑰,没有像土豪一样的大克拉,这枚精致小钻戒,完完全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之上。
颜苏盯着钻戒瞧了好久,像个做贼心虚的小朋友一样,拢高了围巾,悄悄打量身边的男人。
他似乎不太舒服,从上了飞机后,就仰靠在座椅轻阖双眼。
视线从他好看的侧脸缓缓下移,落在他修长白皙的指间。
男人漂亮的无名指处,多了枚钻戒,十分简约却不失清贵。
天呐!
她竟然真的跟裴三哥哥结婚了!!!
心底一抹蜜糖似的甜缓缓荡漾开来,一圈,两圈,牢牢锁定她的心跳。
脸颊一点点染上了美丽的酡红,颜苏花了好久,才慢慢平复微乱的情绪。
……
下飞机没多久,司机来接他们往度假村。
睡了一路的男人,俊美的脸上终于有了那么点血色。
颜苏还没从“闪婚”的刺激下完全回神,身边的男人突然俯在她耳边,“裴太太。”
一声很轻地“裴太太”让她骤然回神。
男人掌着她脑后,在她惊愕得像只兔子的眼神下,薄唇蹭过她滚烫的耳垂,“今晚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
颜苏啊了声,没听明白。
“新婚夜。”
他答得斯文有礼,绅士十足。
声线却哑得没边。
“裴太太想怎么过?”
颜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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