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入了冬, 港城的天气依旧温暖如春。
这几天下了雨,气温骤降。
礼服大都是漏肩款,凸显漂亮与身段, 自然就照顾不了其他。
黑色迈巴赫缓缓行驶在回酒店的路上, 颜苏身上披着裴时瑾的黑色西服。
她肤色白,人又小小一只, 裹在男人高定西服里,像是一只软甜的糯米团, 说不出的可爱动人。
但此刻。
车内的气压却低得吓人。
从上了车开始, 颜苏就发现, 她家裴三哥哥懒散地倚靠在车后座。
拆了领口的铂金针链,袖口别着的袖扣也一并解了, 丢在一边。
车窗半启时,年轻矜贵的男人单手撑着车框, 漫不经心看向窗外飞速略过的路灯。
道路两旁树影斑驳,映衬出男人淡漠的俊脸。
裴三哥哥不开心。
跟他相处这么久了,若是连这点都瞧不出,那她也实在太笨了。
当然,他没刻意隐瞒他的不开心, 也是她能够窥探出他心思的重要原因。
惯常习惯隐藏情绪的男人, 一旦不开心了,其实还挺吓人的。
不开心的原因她多少懂了些。
一早就答应过, 拿了奖就会公开。
结果,到了, 还是裴三哥哥主动公开。
她还记得刚刚的晚宴上,当裴三哥哥说出那句:哄我太太回家睡觉.
不单单是震惊了周围一票人,就连她这个正主也有些蒙圈。
随后, 就是媒体们的八卦采访。
很久之前,她就做好了要跟他一块面对媒体的觉悟。
这会儿她才惊觉,有勇气说是一回事儿,事到临头面对镁光灯时,她还是那么弱小又无助。
被他护着,甚至最后,当了小鸵鸟缩在他怀里。
想到这里。
颜苏懊恼地敲了敲小脑瓜。
她真的好没用!!
裴三哥哥一定很难过吧?
可他从来不说。
总是呵哄包容着她的所有任性。
她真的好过分!
超过分!
一路想东想西,懊恼与心疼的情绪盈满心头。
颜苏咬了咬唇瓣,葱白的手指勾着黑色西服,悄悄从西服探出头,小小声喊他,“裴三哥哥?”
男人似乎在思考什么,没作声。
颜苏勾着西服,往他身边挪了挪,又喊,“哥哥?”
他依旧没搭腔。
她呼吸一滞,伸出小指去勾他戴了钻戒的无名指,声音又低又委屈:“老公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一声“老公”拉回了裴时瑾飘远的心神。
他偏头看过去,漆黑深邃的眼底融了几分错愕。
眼前的小朋友葱白的指勾着他的,端着一张泫然欲下的小脸,乌黑澄净的眼水汪汪的,盛满了委屈,嗓音软绵地喊他。
沉浸在自个儿思绪里的裴时瑾,恍然回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颜苏被他用这种几乎算是冷淡的眼神瞧着,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方柚禾。
曾经作为她偶像的方柚禾,这个名字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太久,许久都不再出现。
她想起方柚禾形容裴三哥哥时,特地用了:温柔的残忍。
方柚禾说:“学长对你很温柔吧,也是,他那样的男人,一旦温柔似水,谁又能抗拒得了呢?”
“只不过,这份温柔会持续多久?”
“一旦有一天,不喜欢了,不再温柔了。”
“你就会尝到比坠入地狱更加痛苦的折磨。”
曾经的planA已经让她难过了两年,不敢再去臆想这个得不到的男人。
却又在两年后,跟他走入婚姻的殿堂。
一步又一步。
快乐得过了头,以至于让她忘记了裴三哥哥本来的样子。
他就像是一阵风。
抓不住,握不牢。
随随便便就惹得女人为他伤心为他失落甘心被他利用,且逃不开。
那会不会有一天,他不喜欢她了。
不喜欢她了,该怎么办?
以往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大约是裴三哥哥总是无底线宠溺她,从没真的生过她的气,也没存在不理会她的时刻。
让她忽略了许多他骨子里刻着的残忍。
眼下的情景,无疑让她慌了神。
心里这么想,水雾率先弥漫在眼底。
颜苏觉得好丢脸啊,怎么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经不住事儿地想哭。
其实这两年来,她已经没那么爱哭了。
最近是怎么了吗?
压力大,或是其他?
她觉得最近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一点点小事就情绪化严重。
身体也变得很疲惫,嗜睡。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颁奖礼过于紧张,她素来还算准时的例假,都已经推迟了几天。
颜苏抓着黑色西服,将委屈的小脸埋在其中。
眼泪却先一步浸透了西服领口。
裴时瑾瞧着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掉眼泪,叹了口气,勾着小姑娘纤细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在腿上。
“怎么了?突然哭了?哪里不舒服?”
指腹蹭了蹭小姑娘眼角的晶莹,他轻笑问她,“你是小朋友么?一言不合掉眼泪?”
小姑娘在他颈间处蹭了蹭,委屈极了,“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嗯?”
她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你刚刚为什么不理我?”
裴时瑾失笑,“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
她不想说了,垂眸咬着自己透明的指尖。
裴时瑾扣着小朋友脑后,摁在怀里,“抱歉,刚刚在想事儿,没注意。不哭了,嗯?”
没想到是这么回事的颜苏:“?”
所以,不是故意不理她么?
“我以为、以为你生气了,故意不理我。”
“嗯?我为什么生气?”
颜苏:“……”
她搂紧他的脖颈,瓮声瓮气解释,“因为……刚刚的宴会上,我很过分。”
裴时瑾垂眸打量她懊恼的神色,几乎一瞬间就领悟她说的“过分”指的是什么。
修长的手指扣着小姑娘软糯的脸颊,抬高。
他低头亲她红润的唇瓣,嗓音清贵低哑,“傻瓜,没生你气。”
这个吻很轻,并未长驱直/入.
怜惜满满。
颜苏心跳如雷,怔然地望着男人好看的眉眼。
就听他轻声道:“只是在思考,这时候公开于你而言,是对还是错。”
“???”
裴时瑾想起小姑娘面对镁光灯时的无助,漆黑的眼沉了沉,进而拥紧她,“我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自私,让你在这个年纪就承受这样的压力。”
“不过——”
掐紧她的下巴,他轻咬了口她的唇瓣,眼底氤氲着浓浓的占有欲,“瞧见裴太太这么招人,我承认,确实非常不爽。”
咬开她的唇瓣,勾引她回应自己。
裴时瑾深沉的眉目染了抹浅笑,不紧不慢地吻着她,看她在自己怀里意乱情迷,有种掌控的放/纵感。
生平第一次,深刻懂得了当初他父亲裴安和为什么会将母亲深藏,哪怕冒着被讨厌的风险。
属于自己的女人,不太想被人瞧见,被人觊觎。
颜苏听懂了他说的“不爽”指的是什么。
沉入谷底的心情,陡然又变得轻快起来。
她从他怀里挣扎起身,跪趴在他腿上,红着脸问他,“是因为有人跟我搭话?”
“嗯。”
小姑娘微红的眼睛晶灿晶灿的,“裴三哥哥你在……吃醋?”
黑色西服从小姑娘身上滑落,掉落下来。
她却犹然不觉,只是固执地重复:“你是不是在吃醋?是不是?是不是?”
裴时瑾眉目沉沉地望着她。
眼前的小朋友穿着高定礼服,明明算是妩媚风格的晚礼服,愣是被她穿出一种纯欲感。
刻意挽起的长发散了,又几缕青丝垂在莹润的肩头。
因为刚才的亲吻,原本就红润的唇瓣变成了水红色,娇艳欲滴。
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一本天真地望着他,问出这么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简直像是在勾引人。
小姑娘不依不挠地,双手搂紧他的颈间。
似乎势必让他承认,“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吃醋?”
盯着小姑娘漂亮纯净的小脸瞧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
掌着她微乱的黑发,压过来。
他抵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徐徐蛊惑她,“裴太太要不要尝尝?”
“诶?尝什么?”
修长的指点了点自己的薄唇,裴时瑾答得斯文有礼,“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吃醋?”
“尝不尝?”
颜苏瞬间懂了:“……”
就是想要骗她主动亲他。
男人说完,懒洋洋地靠在车后座似笑非笑看着她,耐心的很。
颜苏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们刚刚亲了那么久竟然都没有打开车子的隔帘。
那、那他们亲亲的时候,前排的司机伯伯岂不是都……瞧见了吗!!
一瞬间的脸颊爆红后,颜苏突然想知道司机伯伯的心理阴影面积。
仿佛知道她所想,眼前的男人淡淡吩咐司机开了隔帘。
颜苏知道,自己的脸颊一定红得一塌糊涂。
一瞬不瞬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就那么姿势慵懒的靠在车后座,端的那副优雅从容相,骨子里却透着数不尽的性感惑人。
想……亲他。
心里这么想着,隔帘又阻隔了车内的空间,仿佛没了什么负担。
颜苏双手抵在他的肩头两侧,爆红着小脸主动凑过去亲他。
即使跟他早已亲密无间,各种荒唐事儿也没少做。
这么久了,每次让她主动,她都还是羞得不行。
没敢学着他亲人时欲得要命,她只敢很轻地触碰他的薄唇,期望着他能够凡客为主。
奇怪的是。
这回,他竟然不为所动,完完全全地让她掌握主动权。
她亲得好累,不由得恼了,泄愤般咬了他一口,“哥哥你、你回应一下好不好?”
他散漫轻笑,“怎么回应?”
“……”
贴着小姑娘饱满的唇瓣,他语带沙哑地诱惑她,“裴太太教教我?”
给他的回应是,怀里的小朋友真就豁出去地去缠着他深吻。
这种若有似无的天真妩媚,令裴时瑾难得失神。
其实没打算在今晚折腾她。
听简烦汇报,他的小朋友为了这场颁奖礼,没日没夜地彩排。
吃不好睡不好。
想必是累得不行。
但他的小太太似乎总是学不乖,总在他打算放手时,变本加厉地勾引他。
用最纯真的方式。
裴时瑾漆黑的眼深不见底,扣着她的细腰强势地摁在怀里。
他低头跟她深吻,勾着她,引/诱她,直到她在他怀里几乎喘不过气。
只是这样依旧不够。
想要的更多。
薄唇贴在小姑娘散乱的鬓发,他的嗓音哑到极致,“裴太太。”
颜苏被他亲得昏昏沉沉,意识不清地诶了声,声音甜糯,“裴三哥哥?”
男人垂眸直视着她,黑漆漆的眼睛里欲念弥漫,“跟我做/爱么?”
“?”
昏沉的意识被他这句直白的欲/望击碎。
颜苏陡然一僵,晕乎乎地望着他。
半晌,她才羞不可耐地低声开口,“在、在这里?”
“做不做?”
“……”
完全无法拒绝。
好像也不太想拒绝。
将滚烫的脸颊埋在男人清冽的颈间,颜苏勾着他领口的纽扣,“那、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
怀里的小朋友却不吭声了。
裴时瑾瞧见她爆红着一张俏脸,葱白的手指勾到她腰间装饰用的飘带。
银色镶了碎钻的飘带被她扯下,握在掌心。
她低垂着小脑袋,怯怯道:“你不许动。”
他不动声色注视着她,唇角微勾,“嗯?”
她咬咬牙,眼睛一闭,忍着羞耻抛出一句:“我自己动。”
裴时瑾:“……”
……
镶了碎钻的腰带覆住眼睛,遮住了暖黄的光线。
镂空设计,人影幢幢。
看得不大真切。
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在意识清醒之时,占据上风。
这种感觉分外微妙。
裴时瑾仰靠在车后座,依旧保持着那份优雅从容,等待着他的小朋友宠/幸。
颜苏却没那么自在。
提出那么个羞耻的建议后,她几乎第一时间就后悔了。
救命救命——
什、么、叫、我、自、己、动!
心头小鹿乱撞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颜苏突然觉得——
对着这样的美色。
自己动……也没什么!
男人的皮相过于优越,平时瞧上去矜贵内敛。
被飘带覆住眼睛后,骨子里透着的欲再也遮不住,丝丝缕缕地尽数流露。
这么个模样,竟然让他滋生出一丝诡异的脆弱感。
颜苏总算明白某些不可描述漫画里,某些反差萌是怎么来的灵感。
想要欺负他。
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她竟然觉得自个儿变得十分有出息。
裴时瑾慵懒地靠那儿半天,也不见小朋友动作。
他微微一笑,待要开口。
蓦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透过丝质腰带,裴时瑾瞧见小朋友抬手松了挽起的长发。
这种盘发并不繁复,只是用一枚头饰固定。
松开后,乌发雪肤的小姑娘生出一种脆生生的娇媚。
裴时瑾眸色一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
随后,小姑娘抬手去勾自个儿裙摆的拉链。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金属拉链与布帛碰撞出浅浅的火花。
礼服落下之时。
配合礼服而生的胸/贴也应声而落。
隔着被绑缚在黑眸上的飘带。
裴时瑾眼底不期而然地落入一抹勾人的雪色。
皑皑雪地里,开出朵朵玫瑰。
小姑娘细白的手指同时抵在他薄唇,“你不许动唷。”
裴时瑾轻轻嗯了声,不免好笑。
小孩子的把戏。
蹩脚地勾引人,欠收拾。
话虽如此,瞧见这样的景致。
裴时瑾漆黑的眼底氤氲着浅浅的雾气,修长的手指也跟着扣在她不堪一握的细腰。
拢过来。
隔着单薄的衬衫,紧密贴合。
小姑娘似乎僵了下。
他轻笑了下,握紧她的,玩味开口,“嗯?就这样?”
颜苏被他这种看小孩儿玩过家家游戏的口吻气到了。
想起上次在办公室里,被他一口一口咬开旗袍盘扣。
动作不徐不疾,优雅的很。
明明根本没碰到她,她那会儿简直酥到了骨头里。
刻意放慢的动作,之于她,就是一种慢性折磨。
又欲又坏。
心里的中二之魂燃烧。
她顶着滚烫无比的脸颊,凑过去。
贝齿咬住他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松了。
又往下咬住一颗,松了。
裴时瑾眸色深沉如墨,没动。
衬衫纽扣被一颗颗咬开后,她的手指落在他的皮带金属扣。
她红着脸,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细腰蓦地被扣住,提起来。
她被抱在男人腿上时,听见布帛裂开的声音。
……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颜苏体会到了随随便便勾引人是要被教育的很惨。
偏偏折腾完她,还要一本正经地“教”她系铂金针链。
系得不对,便又是新的一轮惩罚。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
大约是被抱着回去,甚至洗澡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毫无力气。
睡到半夜,颜苏觉着胃里不太舒服,去了卫生间,结束后,纸巾隐隐沾了些许血迹。
是例假来了么?
颜苏坐在抽水马桶上,盯着那抹血迹发怔。
结果第二天飞回Z城,下了飞机后,她就因为极度不适的身子,晕倒在他怀里。
-
“怀孕了?”
“检查结果是这样。”
医生递过单子,“已经四周了,有点先兆流产的迹象,不过问题不大。”
裴时瑾沉默地握着检查单,一时间茫然,心疼,后悔,种种情绪交杂,令他难得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上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裴时瑾捏紧单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月初。”
大约是那次在办公室的无底线放.纵,念及她例假刚完,一时没忍住,犯了弥天大错。
他的小太太自个儿还是个小朋友。
现下,竟然要做妈妈了么?
这事儿都是他的问题。
无可推卸。
医生蹙了蹙眉,不可思议地挑眉,“没用安全措施?”
眼前的男人轻轻嗯了声。
医生无语了。
“您太太才二十岁,孩子考虑要吗?”
从候诊室出来,裴时瑾倚靠在墙边,陷入了持久的沉思中。
等冷静够了,折回病房。
小朋友已经醒了,趴在床上目不转睛望着他,怯生生问:“裴三哥哥,我是怎么了吗?”
胃里翻江倒海,不舒服的很。
她强忍着不适,待要再问,眼前的男人突然俯身抱紧她。
颜苏微微一愣,就听他嗓音喑哑地跟她道歉,“对不起。”
“?”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是因为昨晚折腾得狠了吗?
但这事儿……
其实也赖她。
是她主动的……
想到这儿,颜苏温柔地回抱着他,柔柔安慰,“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轻轻在他怀里蹭了蹭,她脸上一热,低声说,“是我自己愿意的。”
很快,颜苏就明白了他的“对不起”源于哪里。
……
从医生口中得知要住院,因为有先兆流产迹象。
颜苏整个人都是蒙的。
怀孕了????
谁?
她么?
“开了点保胎药,先在医院住一周吧,观察一下。”
“检查结果显示问题不大。”
“胚胎还小,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
“总之先这样,后续要不要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医生机械式的嘱咐,一句句砸的她晕头转向。
直到小护士备好了液体,她才逐渐有了实感。
目光呆滞地望向坐在病床边的男人,颜苏发现她家裴三哥哥难得流露出茫然来。
他是那么意气风发的男人,向来习惯运筹帷幄,掌握一切。
而这会儿。
他仿佛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显得如此的不知所措。
很奇怪的是,她向来迷糊的小脑袋,居然立刻明白了他在茫然什么。
大概是自责吧。
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突然,令他们俩都措手不及。
她才二十岁,说白了,自己还是个懵懂的女孩子。
能承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吗?
颜苏揪着床单,小护士备药结束,替她扎针时。
她竟然没像以往一样那么害怕。
扎完,她偏头看着他,忽然喊他,“裴三哥哥。”
冷不丁听到小姑娘的声音,裴时瑾错愕抬眸,病床上的小朋友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却乌黑澄净,融着善解人意的温柔。
“我想……”
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可是——
这是他们的宝宝。
虽然来得意外,她做不到当做没事儿人一样杀死宝宝。
深吸了一口气,颜苏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可以,我们留下宝宝,好不好?”
已经做好准备的裴时瑾,倒是没想到他的小朋友会做出这种决定。
他惊讶地看着她,心情变得复杂无比。
“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养宝宝。”她说,眼睛里盈了柔光,“但我们一起学习,好不好?”
……
哄睡病床的小朋友后,裴时瑾心事重重出了病房。
进入一月,天寒地冻。
走廊开了窗,雪花悠悠飘入,裴时瑾下了楼,雪夜的小花园人迹罕至。
买了烟,想抽。
想到什么,又强行忍住。
几个小时前,小姑娘低如蚊蚋的声音似乎还历历在耳。
——好奇怪的感觉,这里竟然有个小宝宝。
——裴三哥哥,你说我们的小宝宝会更像谁呢?
——我希望能像裴三哥哥一样聪明好看。
——啊,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爸爸妈妈他们。
——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熬夜画画了,你要监督我哦。
明明自己害怕又恐慌,却又装作一副无所谓,甚至开心的模样来安慰他。
一个又傻又通透的小傻瓜。
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却总是在不经意间伤害她。
末了,还要反过来被她安慰。
他真的是个很差劲的男人。
然而,听到她打算留下宝宝时,他不得不承认,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仿佛枯木逢春,所有的不安与茫然尽数褪去。
裴时瑾垂眸看着簌簌而落的雪花,良久,他突然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落下。
融合着雪花,一并融入冬雪。
-
颜苏有了宝宝这事儿,仿佛平地惊雷,炸蒙了一票人。
但鉴于人家小夫妻俩有志一同地打算要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宝贝,大家倒也没说什么。
怕保姆照顾不周。
颜苏被接到了苏辞身边,除了家里原来的保姆,连月嫂都请了几个,早早放在家里备用。
因为怀孕,学校的宿舍是不能住了。
早在他们公开婚姻关系时,清大美院就炸开了锅。
既然如此,颜苏怀孕也没刻意隐瞒,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
安和集团官博甚至更新了动态,发了祝福。
大概是落落大方的态度,赢得了网友们的好感。
以往都是各种质疑声,在人家有了宝宝后,居然意外地获得了一堆祝福。
虽说怀了孕,颜苏也不想丢下课程。
该上的课都一丝不落。
因为是双胎的缘故。
裴时瑾特地将给自己开车多年的司机拨给颜苏,生怕她有丝毫闪失。
不忙时,他便亲自开车来接她。
比起司机,颜苏更喜欢她家裴三哥哥亲自开车接她。
很久以前,她就很迷恋他开车的样子。
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又从容优雅,简直在她的萌点疯狂跳跃。
黑色奔驰G稳当地行驶在路上,颜苏围着厚厚的围巾,捧着柠檬水甜丝丝地看着男人。
裴时瑾睨她一眼,莞尔轻笑,“傻笑什么?”
“开心。”
“开心?”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小姑娘凑过去亲他脸上,“喜欢裴三哥哥来接我。”
裴时瑾抬手揉了揉她软萌的发顶,忍俊不禁,“你是傻瓜么?这么容易满足?”
“不然呢?”
裴时瑾捏了捏她软糯的脸颊,发现小姑娘瘦了不少。
人家怀孕都珠圆玉润的,只有她,因为孕吐,又怀着双胎,两个月不到,生生瘦了五斤。
瘦下来后,一双乌黑的眼睛越发勾人。
裴时瑾漆黑的眼融了抹心疼,哑声教她,“你可以更任性点的。”
小朋友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我不是不想教坏宝宝嘛。”
抬手抚摸自个儿还很平坦的小腹,小姑娘嗓音清甜,“宝宝要乖,长大后要像爸爸一样聪明好看哦。”
裴时瑾瞧着小姑娘一板一眼,煞有其事地教育小小糯米团子,不由轻笑出声。
心里却滋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从小没享受过母爱,父亲又是以一种培养继承人的标准培养他。
裴时瑾记不得他的童年是什么模样。
六岁前跟着保姆长大,六岁后,便被裴安和丢进了英国的贵族学校。
旁人送孩子皆是全家出动,只有他身边跟着的永远都是司机和管家。
起初,还有些失落。
久了,麻木了。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不付出真心,就不会受到伤害。
此时此刻。
他的小太太,他的小小糯米团子们。
就在他身边。
裴时瑾心头软得不可思议。
……
接到裴时瑾电话时,江雾里还没从惊愕中回神。
“我小时候父母是怎么做的?”
手机那头的男人清越地声音回荡着,言简意赅:“嗯。”
算起来,他们这群人里,只有江雾里出身在和和美美的家庭。
父母都是高知,且无比恩爱。
江雾里虽说是独生女,父母也没阻止女儿追求梦想和事业,一直坚定不移地支持着女儿的发展。
感情受了伤,江爸爸更是放话:“乖女儿别怕,爸爸永远养着你。”
江雾里知道裴时瑾家里的情况,愣了好半晌,才笑言:“听你这么问,我还挺吃惊的。”
裴时瑾开着手提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五花八门的育儿网站。
他淡漠道:“吃惊什么?”
“没想到光风霁月的裴三少,竟然要学这个。”
裴时瑾没理会她的揶揄,漆黑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一目十行地浏览着。
他答,语气平静却透着危险,“打电话给你,不是为了跟你闲聊。”
江雾里忍住笑意,好心地跟他分享。
她说得认真详细,手机那端的男人听得也格外专注。
偶尔会停下来问她。
江雾里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边听边记。
一想到在业界叱咤风云,运筹于千里之外的男人,这会儿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记录。
江雾里心头生出几分诡异的萌感。
-
整个孕期,颜苏并没有胖太多,增加的只是两个宝宝的重量。
到底年轻,皮肤有弹性。
这么瘦的小姑娘,竟然未曾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如此,眼看着自己一天天从小糯米团胖成大糯米团。
颜苏心理上无法接受。
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到了孕后期,干脆休了学,乖乖留在家里。
为了照顾家里的小朋友,裴时瑾从年后就不再出差,几乎推了所有应酬,专心在家里陪娇妻。
这晚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裴时瑾发现自家的小糯米团抱着一只巨型流氓兔,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边看,小姑娘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裴时瑾站在门边瞧了她一会儿,一脸好笑地走过去,念及她的身子,他动作十分轻柔,将她抱在腿上。
与以前一样,小朋友似的抱法。
低头在小姑娘红润的唇瓣亲了一口,他轻声问,“怎么又哭了?”
“伤心。”
“因为电影?”
她重重点头。
他扫了眼电影,影片接近尾声,是男女主分手的画面。
“女主给男主生了宝宝,婚后一直在家里带宝宝,结果换来的是老公出轨了美艳的小秘书。”
小姑娘用力吸了吸鼻尖,“因为这个小姐姐婚后就做了全职太太,最后宝宝也归了狗男人。”
“好气哦。”
“我才不要做这种女人,太可怜了。”
裴时瑾垂眸瞧着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在自己的睡袍,他掌着她的脸颊,吻掉她的眼泪,意味不明地轻笑,“嗯。所以宝贝你到底想说什么?”
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僵了下,十分心虚地瞄他一眼。
裴时瑾眉眼浅笑地望着她,耐心等待。
好半晌。
小姑娘勾着他的脖颈,主动亲他,“所以等我生完宝宝,我就去佛罗伦萨留学,好不好?”
“嗯?”
“反正……”她跟一只调皮的小猫似的蹭了蹭他,“宝宝就交给裴三哥哥咯。”
“我相信,裴三哥哥一定是天底下最最最负责的爸爸。”
裴时瑾目不转睛盯着她,颜苏心虚地像只小鹌鹑。
良久,听到男人很轻地笑了声,宠溺地应了,“嗯。”
“裴太太负责赚钱养家。”
指腹蹭了蹭小姑娘软糯的红唇,他低头吻她,嗓音喑哑如酒,“裴先生负责貌美如花?嗯?”
颜苏:“……”
-
颜苏的预产期在九月初,正值初秋。
一个小朋友生小小朋友,产房门口呼呼啦啦围了一群人。
宋燕丞头一次当舅舅,简直紧张到想吐。
上回这么围在产房,还是上小学时,颜眉生颜苏那会儿。
宋燕丞记得当初他才刚念小学二年级,放学后就跟着父亲宋和平一块去了医院。
记忆里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的父亲,面对各种难题尚且游刃有余,却在那天,变得局促不安。
漫长的等待。
从天亮等到天黑。
总算等来了好消息。
小团子被抱出来的那刻,宋燕丞惊讶极了。
她就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那么小小的一团,眼睛都没睁,皮肤却十分饱满,雪白晶透。
就是一颗糯米团。
宋燕丞头一次见到父亲掉眼泪,就在抱着小糯米团的那刻。
抹去眼泪,宋和平手足无措地抱着小姑娘,冷峻的脸上洋溢着笑意,冲他招手,“过来,来看看你妹妹。”
这么个小东西,脆弱又美丽。
宋燕丞不会想到,这个小东西将来会占据了他大半个心。
父母工作繁忙,小朋友从小就跟着他,依赖他,才会说话,就迈着两条小短腿朝他扑过来,软软糯糯地喊他,“哥哥”。
现下,他放在掌心疼的小糯米团,竟然要生小小糯米团。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绕一圈。
她那么瘦小,怀着双胎。
宋燕丞在颜苏临产期都没睡踏实过。
“靠,宋二你轻点!老子的手腕快被你掐断了!”周泽晏黑着脸踢他一脚,“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婆生孩子!”
宋燕丞:“……”
“话说裴三呢?小不点儿生孩子,他这个新晋奶爸倒是跑得无影无踪。”
江雾里笑着说:“可能在哪个角落里冷静呢。”
“???”
“他很紧张。”
周泽晏惊了:“紧张?你说谁?裴三那个大魔王啊?”
江雾里点头。
周泽晏乐了,“奇了,从认识他以来,我还没见过这人紧张的模样,若不是他跟小不点在一起后频频做个禽兽,我都怀疑这人压根儿没有心。”
“说到这个,裴三怎么不进去陪产?”
宋燕丞没好气道:“小丫头不让。”
江雾里却很能懂得颜苏的用心,毕竟,谁都不愿意让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瞧见自个儿狼狈的模样。
……
宋燕丞找到裴时瑾时,这人正在楼下的小花园抽烟。
早就为了某个小姑娘戒烟的男人,这会儿一根又一根,抽的很凶。
宋燕丞惊讶之余,偏头打量他。
向来矜贵优雅到极致的男人,眼下,衬衫纽扣开了,黑发被雨丝打湿,凌乱地垂在额际。
认识他以来,这人永远都是那副清贵矜傲的贵公子样。
这会儿一瞧,清贵不见,倒是多了几分不羁。
“裴三?”
“嗯。”
“……你不说话我都以为你被掉包了。”
裴时瑾低头咬着烟,抬眸看他。
宋燕丞对上男人清冷漆黑的眸子时,意外地发现这人的眼眶居然泛着不正常的绯红。
艹!
大魔王难不成……躲这儿掉眼泪???
这可太特么的刺.激了!!
宋燕丞完全忘了,一个小时前,自个儿也躲在某处哭得像个傻逼。
本想趁机狠狠挖苦他一下,头一次瞧见他这幅模样,宋燕丞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
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头,宋燕丞语重心长地安慰,“行了,搁这儿抽什么烟?小丫头快出来了,她第一眼想见的绝对是你这个禽兽。”
“好好待她。”宋燕丞的声音沉了下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朋友愿意为你生孩子。”
“这特么是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了。”
“千万别让她赌输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时,宋燕丞突然问,“对了,两个小宝贝的名字取了没?”
“嗯。”
“叫什么?”
裴时瑾散去了一身烟味,含了一颗玫瑰糖,好半天,才微笑回他。
“裴慕苏,颜悦瑾。”
裴时瑾爱慕颜苏,颜苏心悦裴时瑾。
他的名字。
她的名字。
他们孩子的名字。
-
打了麻药后,其实没怎么痛了,但还是害怕。
清醒后,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她深爱着的男人那张略微苍白的脸。
他的眼睛色泽极黑,这会儿瞧上去,格外的深沉,探不到底。
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见到他时,颜苏强忍着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宝贝。”
薄唇贴在她微颤的红唇,他深情款款地许下对她的绝对忠诚。
“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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