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光线很亮,亮到可以折射出上好金丝线的细闪。
陈风意微微回头,就看见祝萧澜只在距离自己三米开外的地方,他内搭黑色金丝毛衣,配了副窄边金属眼镜,嘴角微微提起,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碰到他。
要是被他缠上,今天什么事都做不了。
眼见祝萧澜似乎聊完,就要转向这边,她连忙低头,快步穿过人群,朝着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来不及跟顾宴辞打招呼,她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我去下洗手间。】
另一边,感受到口袋里震动的男人拿起手机。
陈风意在他的特别关注里。
看到消息,他环视一周,果然不见她的踪影,便找了个吧台坐下,耐心等候。
顺便打开手机,开始远程处理澳门那边的事情。大部分的业务虽然有各分公司负责人管理,但有些重大的项目还是需要他这边签名,每家公司需要亲签的文件看似不多,但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几十本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然后盖上电子签名。
十分钟过去了,连身边落座了一位其他的客人也不知道。
直到对方递来一张纸条,准确来说,是一杯咖啡的杯托,被拆开写了几个字:【你把我微信删了?】
顾宴辞这才抬头。
旁边坐着穿酒红色长裙的女人,妆容精致,他看了三秒才勉强将她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上号。
五官还是以前的五官,但又不太一样,仿佛动过,更精致锐利,却少了几分灵气。
是徐雪。
对方也正在看着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波光澜澜。
他点了下头,然后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随意丢进了垃圾桶。
继续开始工作。
旁边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视线似乎一直都在他身上。
隔了几秒后,徐雪开口:“我申请加你好友了,如果你不接受,我就走过来,当面跟你说。”
她声音不大,刚好是两人能听见的范围。
顾宴辞看着通讯录上的红色加号,沉默了片刻。
她这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加她好友,恐怕这里一会儿就会成为整个会场的中心了。
他并不介意被人围观,只是……
想到去卫生间的某人,他还是点了接受。
Xx:【】大老远就看见你了,特意让助理帮我避开人群过来,想找你聊下天,结果发现消息发不出去。】
还附赠了一个呵呵的表情。
顾宴辞:【不是说好了不联系吗?】
Xx:【我这些年什么时候骚扰过你了?不过是正好遇见了,想着老朋友叙叙旧,不行吗?】
顾宴辞:【不想叙。】
Xx:【我想。】
身边的人忽然动身,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徐雪的新消息。
Xx:【跟我出来,东门外侧旋转扶梯上二楼,大露台见。】
他放下手机,根本没打算动。
但很快就皱起眉来。
因为Xx又发了一条消息:【10分钟后没见到你的话,我会下来,找到你,亲自拉你出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变化如此之大。以前的徐雪,胆小敏感,受了别人欺负也只敢逆来顺受,说话声音总是弱弱的,仿佛受惊的兔子。
那会儿,他无论说什么,她都只会低着头,连眼都不敢抬,轻轻应一句:好。
但现在,竟敢威胁他了。
原来当了顶流,人的性格变化这么大。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起身朝门外走,同时反复刷新界面,确认没有漏掉来自【特别关注】的任何一条消息。
另一边。
陈风意为了躲祝萧澜跑到了外面,在一楼没有路灯的一个拐角处靠墙而立。
她呵了口气,看见稀薄的白雾。
原来淮市的夜已经这么冷了,她将薄薄的外套裹紧了些,百无聊赖地看向天边的缺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才能避开他。
正烦着,余光瞥见一道英挺的身影顺着楼梯盘旋而上。
像是迎着天边那道孤月走去。
“顾——”她下意识地喊他的名字,却在目光扫到二楼时戛然而止。
清冷单调的一个字,被吞没在无边夜色。
她看见,他并没有走向月亮,而是走向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月色下,顶流女星美得像维纳斯女神。
两人都很高很瘦,在空旷的露台上,像一对剪影,既和谐又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美感。
陈风意隔得有些远,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
但从两人的站位来看,他们好像之前认识,徐雪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她迅速低下头,不再去看。
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晕染,但更多的原因是觉得自己不该窥探别人的**。
目光无所适从地在周遭游荡一圈,除了冷清的夜、孤孤单单的细杆路灯,什么也没有。
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楼梯上传来钝钝的脚步声。
她抬眸,那人也愣住。
他手里玩弄着磨砂黑的打火机,嘴里叼着一支烟,火星子在上面跳动着,飘出一缕白色。
顾宴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陈风意,连忙灭了烟,将东西都收到外衣口袋,然后快步走下来,带着一丝不安。
“之前没见你抽烟。”她说。
“嗯……平时不抽,比较烦的时候偶尔会来一根。”顾宴辞眼神略微回避。
“哦。”她平铺直叙,“看到我有点烦?”
“不、不是。怎么会?”他很是错愕。
陈风意抿了下唇,觉得自己有点怪,怎么会毫不讲理地问出这种没逻辑的问题,就像是……
她把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又换上微笑的表情:“开玩笑的,我们回去吧。”
“嗯?”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上了个洗手间,就准备回去了。
“事情应该解决了吧。”她起身就走,“我刚刚看见徐雪在你旁边,她热度不比裴文绪低。”
顾宴辞呼吸一滞,这比看见他抽烟还不妙。
他追上去,解释间气息有些紊乱:“我跟她没什么关系,就是以前认识而已。”
“嗯。”得到敷衍而冷淡的回应。
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你、生气了吗?”他迟疑着问。
陈风意陡然停住,嘴角扯出一道不深的弧度,似笑非笑。
“我苦心积虑地想着该怎么帮你蹭热度。哪知道,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热度主动贴上来。顾宴辞,看别人一无所知地为你努力是不是很享受啊?”
说完,陈风意又有点后悔。她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会为这种事情生气?换作以前的自己,应该会庆幸还好他有这么个人脉,为他能解决这桩事而开心。
很别扭,但又不知从何而来。
努力白费,本就是时常会发生的事,她以往并不介意,但今天……难道是因为从云端跌落尘泥,不做大小姐了,更能体会个中不易?
“抱歉。”他垂眸,像做错事的小孩,“我不是故意的,我跟她早就断了联系,也从来没想过去利用她的热度。”
听起来,就很微妙。
她不禁开始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但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这是致命的。可她控制不住。
甚至坦白自己窥见的场景:“我看见她搂你肩膀了。”
顾宴辞:“那你看见我后退一步,将她的手甩开了吗?”
“没有,我没兴趣……”去窥探他人**,后面半句没说出来。
“哦。”男人眼神暗淡了些。
“走吧,车钥匙给我。”来这种场合,他肯定是要喝酒的,所以陈风意特意喝的气泡水,这样也省去叫代驾的麻烦。
顾宴辞从口袋摸出钥匙,递给她,陈风意伸手去接,钥匙落入手掌时她却没握住,从虎口边缘滑落,掉到了地上。
她的手指关节不太灵活地弯曲着,是刚刚在外面就这么赤手空拳地站了十来分钟,已经冻僵了。
蹲下正要捡钥匙,头顶一片阴影落下,钥匙被一只修长的手快一步捡走,而自己的手则被另一只同样好看的手包裹住。
她是被顾宴辞拉起来的。
他蹙眉:“怎么这么冰?”
一边说,一边将她另一只手也捧到掌心,小心地呵气。
他说:“最近昼夜温差大,你穿得不多,不该跑出来。”
她嗓子干涩地“嗯”了声,“为了躲人。”
“躲谁?”
“前男友。”
明显感觉到他听后愣了下。
陈风意原本是不愿意跟他讲有关自己的任何私事的,但今天她发现自己开始对他的私事好奇,所以,她不再用“不想说”这三个字搪塞过去。
但顾宴辞却没有顺着问下去。
他只是将她的两只手分别放在自己的两只口袋里,轻轻握着,远远看上去,就像她环抱着他的腰。
两人的距离很近,在寒冷的午夜,更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她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比手更快热起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她的窘迫,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带着点玩笑的语气:“司机手冻僵了可不好开车。”
陈风意疑惑道:“你这么贵的车,没有方向盘加热?”
对方顿了顿,随即无奈地看着她:“这种时候,你的头脑还能如此清晰。”
他轻轻叹口气,冷不丁地将她往怀里一带,俯身到她耳边,似真似假:“有,但坏了。”
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冰冷的耳朵被突如其来的暖流扫过……
这下,她脑袋确实不清晰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