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斯。”

“桑德斯。”

是谁在叫我？

“快醒醒。”

“桑德斯。”

“快醒醒。”

……

为什么，我的眼皮这么沉重？

桑德斯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一张放大了的人脸。

是个女人。

但……那是……谁？

桑德斯的大脑皮层传来阵阵的刺痛感，促使他不得不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抬手的瞬间，桑德斯便发现自己那原本布满老茧的双手不知何时变得又白又嫩。

“桑德斯，我的宝贝。”女人说着，眼眶中流着泪水。

“我的宝贝，桑德斯。”女人哭着，轻轻用手将桑德斯环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请原谅爸爸妈妈的所作所为。”

爸爸……妈妈？

桑德斯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词，却觉得它们十分陌生。

“桑德斯，妈妈和爸爸，要去做一件大事。”女人说着，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块黑得发亮的玉石。

玉石被雕刻成了一个小人状。

“这块玉石，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你好好佩戴着。”女人说，“在爸爸和妈妈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这块玉石会守护你的安全。”

为什么？你们要走？

桑德斯很想把这两句话问出口。但是他张嘴张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了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把自己抱得紧紧的，滚烫的泪水从女人眼中流出，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格温，该走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女人身后的小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知道，斯蒂文。”被称作格温的女人说道，“但是走之前，我还想再看看我们的儿子――我不确定，我们这次出发，还能不能回的来……”

“瞎说什么话。”斯蒂文走到女人跟前，然后一把抱住了女人。“我们不会有事的。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小桑德斯，我们也不会出事的。”

不，不是这样的。

你们回不来了。

求求你们了，不要走。

桑德斯费劲地想要把话说出口，但是他的费劲却只是徒劳。

那个叫斯蒂文的男人，在抱完了格温后，缓缓在桑德斯的身前把身子蹲了下来。

“看看我们的宝贝，长得多可爱啊。”斯蒂文说着，伸手掐了掐桑德斯脸上的肉。

“小爱哭鬼，爸爸和妈妈这就要走了。”

不，不要，不要走……

桑德斯努力晃动着自己的手臂，却依然阻止不了斯蒂文和格温离去的步伐。

从小屋里又走出来了一个女人。

桑德斯看见女人的脸的瞬间，女人的名字就在他的口中呼之欲出。

米歇尔婶婶……

“米歇尔啊，我和格温走后的这段日子里，就要拜托你多多照顾桑德斯了。”

“放心吧。我会像照顾亲生儿子一样照顾桑德斯的。”

……

桑德斯看着斯蒂文和格温向米歇尔道了一声谢后，便披上了衣服，向着远方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就像火烧般通红，几只大雁在天空中排成人字形飞翔着。斯蒂文和格温的背影，也在火红的太阳下，变得越来越小。

桑德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这是他的记忆吗？

为什么他从来不记得这段记忆了？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自天际倾泻而下，很快就吞噬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桑德斯整个人就像泡在水里一般，在思维的大海中漂浮着。

他要漂向哪里？

桑德斯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记忆的流淌中，他看见了许多张人脸。

或是熟悉的，或是陌生的……无数张人脸在记忆长河中流淌着，然后渐渐地停留在了一张人脸之上。

那是一个男孩，神采飞扬，趾高气昂地站在一座小池塘旁边。

“桑德斯，我说你个臭家伙，大晚上把我约到这里干什么？”

桑德斯……桑德斯。

桑德斯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只见在一片黑夜之下，一个长的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正坐在池塘边上的凉亭里。

那是谁？是他吗？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过这段记忆？

桑德斯看着那个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孩缓缓从凉亭里走了出来，然后1站到了池塘边上那个男孩的身前。

接着，用手轻轻一推，池塘边上的那个男孩便坠入了池塘里。

这一切，轻而易举得有些不真实。

桑德斯注意到，在落水的男孩嘴里，正不断钻出一些乳白色的肉虫。

那些肉虫，让桑德斯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第二人格的那些瓶瓶罐罐。

坠水的男孩在短暂的挣扎过后，就停止了挣扎，整个人缓缓沉入了池底……

浓重的黑色再次自天际而下，很快便收拢了这一条世界线。

在黑暗之中，一张流着鲜血的惨白的脸，正睁大着双目直直盯着桑德斯。

“桑德斯，都是你。”

“桑德斯，都是你。”

……

桑德斯慌张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又做噩梦了。

桑德斯拿起放在床边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这次在梦里，他似乎见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好像是叫格温……还有……斯蒂文？

他们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回家来看看？

桑德斯很想现在立马赶去医院去问一下米歇尔婶婶，但是他心里清楚，无论他去问多少遍，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每次桑德斯去问米歇尔婶婶有关自己父母的话题时，米歇尔婶婶都会这么说。

他的父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留在这世上的，就只有那条雕刻成了人形的黑色玉佩。

桑德斯拿起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黑色玉佩，这才发现，在小人的头上，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一条小缝。

说起来，昨天，那位被肉虫吞噬殆尽的老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桑德斯只记得当时他又感觉到了自己的第二人格，其余的，他一概不记得了。

他的意识，在那之后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他的第二人格，是又出去做什么事了吗？

桑德斯的大脑刺痛着，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上面爬。

鲜血，小刀，惊恐的人脸……

数不清的画面在他的大脑里闪回着。

“你昨晚去做了什么？”

被脑中画面刺激得头疼欲裂的桑德斯忍不住出声质问自己的第二人格道。

跟他预想中一样，第二人格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桑德斯有些气愤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餐具都颤抖了几下。

“你究竟说不说？”

桑德斯气急地走到厨房，取了一把小刀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如果你不说，我就会用刀子在这割下去……”

“何必这样呢，我说过，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的。”

第二人格终于开了口。

“我会把所有威胁到你，伤害过你的人，一一清除。”

“但是我根本不想要这样，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我讨厌麻烦，而你把麻烦通通带到了我的身上。”

桑德斯一股脑把自己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了出来。

“我昨天已经被警察约谈了，你还想闹出多大的动静？你是想让我进监狱吗？那样子的话，米歇尔婶婶会多么伤心”

“监狱？不，我从来只是想让你接受我，桑德斯。我们本该是一体的，我又怎么会忍心让你进监狱呢？至于你的米歇尔婶婶……”

第二人格突然停顿了一下。

“你放心，所有该死的人我都会让他下地狱……”

桑德斯已经听不进去第二人格在说什么了，他放下刀，匆匆忙忙地跑到了自己卧室的桌柜前，拉开抽屉，取出医生开的药，一股脑把瓶子里的药片全吞进了肚里。

补齐了。累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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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格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