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斯·菲尔德是疫医教团的领袖。
这个消息在很久之前就经由新闻媒体报道了出来,现在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信息。而提及疫医教团,就不得不提到发生在七月二十二日的纽约市大屠杀。
这绝对是一场值得铭记的灾难**件,它带来的不仅仅只是那一条疫医教团行径的路线上断壁残垣,遍地残骸的惨烈景象和一串醒目标红的数字,还有许多劫后余生的可怜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和遇害者家属心中永远无法洗清的一道伤痕。
无论是现实中还是互联网上,大家都在尽可能地发泄着对疫医教团乃至对于桑德斯·菲尔德的愤怒——如果口水是能够伤人的利器,或许桑德斯早已被捅成了筛子。无人知晓疫医教团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行为的原因——事实上也没几个人会主动去探究其背后的故事——好像疫医教团和桑德斯·菲尔德自诞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恶——但彼得·帕克不相信。
作为桑德斯·菲尔德的学生,他自认很清楚他这个老师的为人——这是一个看起来完全游离于外界存在的家伙,不想和外界过多接触,也不想外界过多去打扰自己,好像其本人一直被包裹在一个厚厚的小罩子里般。而这样的人,他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什么理由会让对方主动跳出罩子转而对外界进行攻击和伤害。
而且,他是和他的这位桑德斯老师有过很多次接触当然。不仅如此,在疫医教团肆虐的那个夜晚,他也曾和那位被称之为疫医教团的领袖当然存在打过交道。在他印象中,虽然前者总是保持着一种淡漠和疏离感,但两者总归是大相径庭的。
这种不和谐的异样感……就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住在了一个身体里一般。而这种猜想,在他后来拿到桑德斯·菲尔德病历的那一刻得到了证实。
桑德斯·菲尔德患有人格分裂症。
所以,七月二十二号发生的悲剧很大概率并不是出自“桑德斯”本人的意愿,而是因为他那并不受控的第二人格的存在。
但这样的解释并不能抚慰在7.22惨案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幸存者及其家属们。他们的愤怒,悲伤,痛苦……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所以不管如何,在纽约最高法院召开的针对桑德斯·菲尔德的听证会上一定会宣判他有罪。
彼得·帕克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私心里觉得桑德斯并不该因为第二人格的错误埋单,但他又觉得倘若真的这么做了又对不起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思来想去,他只好想着走出家去看看风景。
今天,是纽约最高法院召开对桑德斯·菲尔德的听证会的日子。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电视新闻肯定会直播庭审会上的画面——听说早在今天上午的时候,最高法院门口就围满了新闻媒体记者和摄影师,官方还特意请了声名在外的惩罚者去镇守,以防止发生意外——他曾听说过惩罚者弗兰克·卡斯特的事迹,凡是落在他手中的罪犯,无论罪大罪小,都会被其一视同仁地用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所以不管如何,他并不想亲眼看着自己所曾熟悉的人被处决的画面。
他去了纽约的中央公园。
这个时间点,公园里的人已经有些稀疏了。当然也可能是这座公园面积太过庞大的缘故,所以人群比较分散——总之,他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多少人。最后,他歇息在了湖边的长椅上,看着平静如镜的湖水在夕阳中闪着粼粼的波光,慢慢模糊了层层绿林的倒影。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就溜走了大半。
等他回过神来时,被放置在裤腰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清楚的振动音,“嘟——嘟——”的长颤音像急了诸如地震海啸这类灾害来临前的警报声。
“梅姑妈?”
梅·帕克,这位有了一头白发的老人的慈祥的面容已经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烙进了彼得·帕克的心中,以至于他仅仅是看到这个名字,那颗飘忽不安的心都会在瞬间奇迹般地平静下去。
果然,手机里很快传来了梅姑妈那温柔和蔼的声音。
“彼得,现在时候已经不早啦,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最近这阵子纽约不太安全,如果要在外面玩的话一定要万分小心啊,不要逗留太晚。”
“好的,梅姑妈。我知道了。”彼得·帕克说,“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那我现在开始做饭了,你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没有,你做什么都可以,梅姑妈。我对你有信心,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好吃的。”
“你真是个小滑头。”电话里传来了梅姑妈的笑声。“那我给你准备一点布法罗辣鸡翅怎么样?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每次桌上有这道菜的时候,你都要和你本叔叔在那比赛谁吃得更多……”
“那是因为梅姑妈的手艺太好了。”
“哈哈哈,你这孩子……可惜你本叔叔……”梅姑妈的声音慢慢落寞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和蔼。“那我现在出门买鸡翅了啊——我刚看了下冰箱,里面的存货不多了。你要早点回来啊,鸡翅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的,姑妈。”
……
挂断电话后,彼得·帕克在长椅愣了一会儿。他并不是没听出梅姑妈话里的难过,本叔叔的离世是一道清晰地刻在这个家庭里的疤痕,时至今日仍然未能消逝。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那一晚的事情从未发生,但是时间不会倒流,人死也不能复生。他只能着眼于当下,想着去尽可能地让梅姑妈度过一个相对安稳的晚年。
可是,他的脑子却像是不听使唤般,竟然突兀地联想到了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那乌鸦正眨巴着那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而后慢慢张开了嘴巴,发出嘎嘎的叫声。然后,那只乌鸦好像从他的意识来到了现实,并慢慢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桑德斯·菲尔德。
更诡异的是,他居然听到了对方在问他是否想要他的本叔叔活过来。
……他一定是最近满脑子都在想疫医教团,没怎么休息好,所以出现幻觉了。桑德斯老师今天就要在最高法院被处决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彼得·帕克摇了摇头,再睁眼时,果然眼前再没了桑德斯·菲尔德的身影。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想到梅姑妈的话,准备回家了。可在他动身的那一瞬间,他却惊讶地发现在天际处不知何时竟然突兀地出现了一片快速移动的黑云,正生出数道细长的触手,在红色的晚霞中迅速蔓延,似要把整个天空吞进肚中。前段时间曾在纽约兴风作浪过的乌鸦们又开始不安分地吵闹起来,嘎嘎的噪声像是风一般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看着那黑云的方位,莫名地下意识想起了正在召开听证会的纽约最高法院。
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手机便再一次传来了电话振铃。他往来电显示上一看,梅·帕克这一行名字正醒目得可怕。
“梅姑妈……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本应平静下去的心居然莫名地紧紧揪着,悬到了嗓子眼。
“……”
良久,电话另一头没有传来声音,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梅姑妈……你还在吗……?”
“……”
“梅姑妈……?”
“……”
“梅……”
“砰!”
电话里突然传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接着是类似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哗啦得像一首断不掉的音乐。而后,是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
彼得·帕克听着这一连串动静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凉了。他呆愣在原地,像石化了一般举着手机,声音像卡了壳般居然一点都发不出来。
电话的最后,他清楚地听见了一道平稳的呼吸声。那不是属于梅姑妈的声音。然后,电话突兀地挂断了。
听见电话挂断后的提示音时,彼得·帕克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几乎是瞬间整个人就从长椅上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像是天上的闪电,连带着地上的落叶都被掀起的风吹了起来。
纽约城内,到处飘荡着乌鸦的叫声。无论大街还是小巷,几乎每一寸角落都能看见它们那漆黑又丑陋的身影。
彼得·帕克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时间,又一次来到了七月二十二号的当晚。那一夜遍地血肉模糊的尸骸和断壁颓垣的惨象不断浮现在他眼前。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奔跑,终于赶在天暗下来之前来到了梅姑妈和他居住的小区。
和他预想中的不同,这里一片岁月静好。门口甚至还有几个孩子在调皮地嬉戏,街边还3有几个环卫工开着垃圾车正清理着垃圾桶里的垃圾……
这让他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难得地放松了一下。可一想到电话里的那一串动静,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希望梅姑妈没有出什么事。
彼得·帕克如此想着,气喘吁吁地赶到房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派祥和。
老电视上正播放着经典的肥皂剧,桌上摆着一盘色泽鲜艳,冒着热气的鸡翅,后头的厨房里正传来清洗餐具的声音,哗啦哗啦得很是轻柔。
彼得·帕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把抹去了额上的汗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梅姑妈,我回来了!”
“诶!彼得回来啦!”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梅姑妈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开心。没一会儿,她就出现在了彼得眼前,脸上还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吃饭吧,这鸡翅还热着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彼得说,“梅姑妈笑成这样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当然!”梅姑妈回答道,“我们家来客人啦!”
“客人?是谁来了?”
“是你的老师。”
“老师?”
“是的,你的老师来家访了。这会儿正在帮你的本叔叔准备餐具呢。”
“……等等,和谁?”彼得·帕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他的右眼皮开始不停地跳动,好像在预兆着某种不好的事情的到来。他看着/面前喜笑颜开的梅姑妈,斟酌再三终于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姑妈……你还好吗?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检查一下?”
“医院?为什么要去医院?”梅姑妈疑惑道,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赶忙赶到彼得身前拽起他的手细细打量起来。“你受伤了吗,彼得?”
“不,我……”
“他没有受伤,帕克女士,你多虑了。”
就在彼得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一道不属于他们二人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了起来。这是一道低沉的男声,他似乎曾在哪里听过。当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也在通向厨房的过道里看到了一个藏在阴影中的高大身影。
“……你是?”
彼得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在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他脑中的蜘蛛感应就在疯狂地拉响警报,刺耳的嗡鸣声几乎要把他的脑水搅成一团。
“你认为我是谁,帕克同学?”
慢慢得,那藏在阴影中的人影似乎生出了无数支手臂,牢牢地贴附着两侧的墙壁,慢慢地游进了避光的阴暗角落里。彼得·帕克好像在瞬间看见了黑暗中的一双血色的眼睛,可是当他眨了眨眼,一切又都恢复如常,似乎刚才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就连一直喧闹不停的蜘蛛感应都安静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彼得依然不敢懈怠。
在他的目光中,那道人影慢慢地晃动了下身子,朝着他一点一点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把梅姑妈挡在了身后,但是后者直接绕过了他,径自朝着那道人影走了过去,他都没来得及拦住。
“桑德斯老师,正好彼得回来了,你们有什么想要聊的,尽管说。我去后面厨房忙活了。”
“桑德斯……老师??!”
听见梅姑妈的话,彼得帕克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大脑几乎在瞬间断片了。下一秒,过道处那道人影也彻底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面上还带着和善的笑——
“好久不见,帕克同学。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不表示下欢迎吗?”
偏过渡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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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梅·帕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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