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文与吻

我用闲余时间写了一本书。

我以旁观者的角度,复刻了那片阴雨霉湿之地,复刻了里面的人、事、物,写尽他们的笑,写尽他们的泪,就像把我那十几年的光阴又经历了一遍一样。

他们说,文学就是激情。我没什么激情,我只是恰好有点东西可写,想把我读研的学费给一并凑了。

回校后,在导师的引荐下,我往他所介绍的出版社里投了稿。其实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毕竟我也深知自己文字缺乏实质情感,只能靠浮夸的修辞和词藻来弥补缺憾。

谁知对方还真给出了回应,我不想暴露真名,于是火急火燎诌了个笔名,叫“沈听”。

导师也提了点意见,我大改了几次,还补了个楔子,在里面写道:

[人啊,希冀地走来又困乏地走去,睁着眼走来又闭上眼离去,一个接着一个,一轮替换掉一轮。

但不论是阴雨霉湿之地,亦或是雕栏玉砌的高楼,我亦愿意相信,每个人都有其宿命与归宿。

尽管长路漫漫,尽管生活煎熬,尽管大衣里裹着燃尽的火山,但也要记得,给自己买杯咖啡。]

***

雾灰的天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北方的天已经转凉了。

去办公室交递完文件后,过路的同学告诉我,有人在刚刚上课的那间阶梯教室等我,他向我描述了那个人的特征——

“就……很高,很成熟,还穿着黑衬衫。”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自从我北上后,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过他了。

我道过谢就往阶梯教室里赶。

外面的雨水被慢吞吞的行人带了进来,留下几只短暂的乌黑脚印,走廊的白瓷地板沾满了湿滑的水露,斜雨飘了进来,濡湿了我的衣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得那么快,但那种服用了五石散般的悸动,似乎只有快步走才能散去,才能心安。

我很固执地为他抄了近道——以淋雨为微浅的代价,也以最快的方式到达了教室门口。

我推开门,木质门随之发出吁叹,视线顺着阶梯教室的座位往上攀岩,我的视线放得无比地长。

我的书本还放在教室,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没来得及收。而他坐在我的一堆书前,节骨分明的指摩挲着书页边,仿佛只是个刚上完课、迟迟未离开的学生。

我看见他撑着脑袋,在暖白的灯光下孤坐着,赏着外面的乌雨——仿佛雨幕便是他的背景,而他是我的前景。

他倏而转过头,我们的距离拉得很长很长。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来自遥远极地的陌客,我从幼儿时的步履蹒跚,到长成后的龋龋独行,苦走了好久好久,最终都只是为了来与他相遇。

他朝我笑,而我为之倾倒。

太像痴情电影了。

我缓步朝前走,魏楮堂的影像在我的眼里无限放大,放大,夸张到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脉动。

“楮堂。”

“嗯。”他笑着应了。

“怎么淋湿了?”魏楮堂忽地皱眉,扯出张纸巾,抖开,细细擦拭着我脸上的雨露。

“没带伞吗?”他对折了纸巾,示意我低头。

我没辩驳,“嗯,忘了。”

我撑着椅背,低头,任由他隔着纸巾揉搓着我头发,我毫不遮拦地盯着他,他终于抬眼,眼神与我交接。

他伸手揽住我的脖颈,我潮湿的气息与他干热的吻碰撞,纠缠。

雨幕成了我们的衬托,世界是我们的衬托。

魏楮堂摩挲着我的后劲,声音低迷,“下午有空吗?”

“下午一点多有节课。”

“哪间教室?放学我来接你。”

我用嘴唇轻触了一下他的唇角,说好。

快要下课的时候,魏楮堂果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穿着长摆风衣。我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恰好可看见他。

我看见他躲在门后,朝我眨眼。我朝他无声地做了个嘴型,念了他的名字。

魏、楮、堂。

魏是微笑,楮是亲吻,堂是呼唤。

可能是因为我这次坐的位置比较靠前,只是走神一瞬,教授便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掩饰地低下头,装作认真,翻了几页书,忽而发现这本作品选里,《礼书》一文旁多了六个字。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字迹,比当年少了点棱角,却又抑制不住撇捺间的张扬。

我抚上那行字迹,他写得很深,很用力,莫名有种郑重的感觉。

[我愿弃文,求吻。]

我愿弃繁礼,去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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