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热情地和江蓠过招呼,就跟着韩三乔一起准备摄像器材。
燕堇也跟着凑上前去学习,听韩三乔讲光圈、快门、iso和画面构图的基础理论,以及设备操作的注意事项,学的是津津有味。
等全部工作准备好,开始正式采访。
采访人由杨思贤担任,同学们在摄像机后围成一圈,观摩学习。
杨思贤举着话筒,和江蓠一同入镜,“你好江同学,可以讲一下你去纤姿堂做项目的经过吗?”
江蓠看了眼燕堇,得到燕堇鼓励的眼神,徐徐开口,“可以。”
江蓠叙述起进纤姿堂的过程,和温华熙她们的流程差不多,也有做皮肤检测,一系列的话术套路都有,甚至因为她没有特意设防,用量还特别多。
“钱也不是事,用的产品不行才是主要问题。这可都是国家明文要求禁止添加进护肤产品里的激素,它没有生产批号,就从美容院这样的店面出现,三无产品不能让消费者用脸去承担监督的风险!决不能让这些产品流进市场。”
“我也是经过这次事才知道自己可能对激素过敏,平时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这些激素。”
“这家店敢用半瓶产品抹在我脸上,洗脑一样,和你说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你皮肤的问题,太可怕了!”
“因为以前没有发生过,真以为的红肿是美容师说的在排毒,就没有在意,我连自己窒息晕过去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家庭医生在,被救治及时,完全不能想象还会发生什么!”
听着江蓠的自述,温华熙感受到作为消费者的无力。
尤其,如果面对的是一位家境稍微普通的人,就是灭顶的灾难。
她体验过,知道美容师的话术有多厉害,在做美容时就被美容师反复提醒,不舒服就说明有效果了,纯粹瞎扯。
不过,温华熙还发现一个挺矛盾的事。
江蓠看起来状态并不好,穿着也看似休闲,可她竟然还戴了耳环,连发型都特意做过造型。这俩闺蜜就这么喜欢隆重的打扮吗?
如果她真的很爱美,那这遭遇是不是让她非常难受?
“当时你的脸是什么情况?”
“当时治疗后,脸上出现成片的红斑、丘疹,看着特别吓人。最后因为病情反复,确诊丘疹性银屑病,只能在家休养一个半月。”
听完苦主陈情,大家都不如开始时亢奋,一行人沉默地告辞离去。
燕堇贴心为众人准备了饮品,送别其他人后又走回江蓠身旁,留下来陪她。
“阿堇,这群人靠谱吗?”江蓠也随着燕堇的眼神,目送采访车远去。
燕堇心情因为得知江蓠真实想法而感到沉重,闷闷道,“不知道。”
“不管他们能不能帮到我,我都要谢谢你,阿堇。”江蓠露出的双眼饱含温柔。
燕堇并不好受,都怪自己。
伸手轻轻搭上江蓠的肩膀,满眼愧疚,“你今天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江蓠就知道燕堇会这样,她越是安慰,她就会越愧疚。
不动声色地把头靠上燕堇的肩,“快了。”
燕堇也没有提出让江蓠摘下面罩,她知道江蓠比自己更爱美。
这个事也让她意识到,和江蓠成为朋友近五年,她好像从没有见过江蓠有什么窘态。如果不是今天以“苦主”形象诉说委屈和愤怒,她甚至都很少感受到江蓠那么激烈的负面情绪。
明明自己本就是一个敏感多疑的人,竟然一点也察觉不到,是不是自己确实不够关心自己的好朋友?
燕堇轻拍江蓠的背,想多安抚她。侧目看见江蓠耳朵上的耳环,甚至,因为靠的近,还闻道了香水味,猜测江蓠可能还上了妆。
其实也不稀罕,江蓠每次和自己见面,都捯饬得很精致、利落,说一句雍容华贵也不为过。让燕堇也在潜移默化里,跟着养成精致打扮的习惯。
莫名想到“小跟班”的素色衬衫,自己和那群“调查记者”也就混了半个月,竟然会觉得粗糙也有粗糙的潇洒。简直好笑,她怕不是跟着堕落了。
“解决你爸那个难题了吗?”江蓠在燕堇耳畔轻问。
燕堇听到这话心情有些复杂。
她拉着江蓠坐回沙发,两人端坐后,才启唇,“他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拿出比‘在我成人礼宴会上相亲’更有价值的东西,他可以和我交换。”
当然,她爸的原话可没有这么直白、恶毒,纯粹是燕堇根据和江蓠聊天习惯做的解读。
江蓠恢复她的淑女仪态,“你爸真攀上了那家互联网企业,非得要硬融那个圈子?”
“可能真的很想布局‘互联网 酒店’吧。”
互联网企业俨然成圈子里的新贵,去年在美国纽交所敲钟上市的“里程”和它的创始人季建章身价一度水涨船高,在海东省的资本圈声名大噪。
季建章儿子是今年年初成年,比燕堇大半岁,叫什么名字燕堇没记住,就记得人还在读高三。
“里程”作为一家做在线旅游服务提供商,和她家的酒店产业完美契合。只是以前和“里程”就是简单的渠道合作,把她家所有酒店摆“里程”上卖而已。她爸也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牵线,两个月前居然和她说,希望在她成人礼上安排订婚仪式。
荒谬!她才18岁!
之前千叮嘱万嘱咐让她不要早恋,才要成年就大改口风,竟然还是给她介绍一个她几乎没有印象的高中生!
可纵使她非常直白且明确地表明拒绝,甚至离家出走,她爸也不气馁。一副苦口婆心劝说,说愿意为女儿退让一步,把订婚改成相亲,恳求燕堇能给她爸和“里程”一个机会。
这看似让步的相亲,也指的是安排媒体到场的那种,全是生意。
“燕总呢?”
“她哪里有空管这事。”燕堇拿起桌上的茶壶斟茶,抿了一小口。仍是没打起精神,眼里难掩疲惫,“我不想找她,免得还要问我‘你拿什么和我交换’,没意思,真没意思。”
钱、权、名、势、色,皆是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婚姻、孩子,不一不是其中工具。
“可毕竟你姓燕,是燕总唯一的孩子。燕总和华居集团才是你最大的底牌。”
江蓠这两年也是越来越看不懂燕堇,尤其在她选播音主持专业开始,就不明白燕堇在干嘛。
明明她爸只是个入赘的,不想着怎么好好讨好自己的妈妈,还和青春期一样疏远,实在是长不大。
希望燕堇这回能听进去,不要走弯路。
燕堇听得出江蓠的意思,无非就是她爸啥也不是,干嘛要管她爸的安排。
她难以解释那份不甘心,无论在母亲燕采靓,还是父亲朱澎眼里,她燕堇都不过是个工具,“等我扛不住的时候会找她的。”
忽然想着,跟着那群调查记者去“做调查任务”也挺好。
成天咋咋呼呼没烦恼的,看着愤青,又非常有奔头。
此时采访车确实咋咋呼呼,他们把车窗摇下去,任凭热风打在脸庞。
高谈阔论各类采访技巧,盎然讨论着明天如何对付纤姿堂,有股叱咤着武侠精神的肆意。
“对于纤姿堂刚开始的采访,你也得温柔,还得带骗的状态,别让他们意识到我们在直白地问他们产品问题,而是让他们自觉地说出自己多好多好。然后!”韩三乔特地双手拍击方向盘,给他的转折造势,“画风突变,你要发问!你要质疑!问他们有客户烂脸怎么搞的!”
韩三乔侃侃而谈,年轻人听得入神,全是干货。
韩三乔语气甚至演出几分阴毒,压低声音,装模作样道,“周一采访完,我们周二就播出,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所有人欢呼,像看了场单口相声。
杨思贤适时加入,让单口相声变成双口相声,“所以采访技巧也是在一次次实战里提升的,不同人有不同方式。到了最后,记者也有属于自己的风格,同一个采访大纲,不同人的效果差别很大的!”
“你们看,杨记者和我都是比较亲和的,但我们质疑时也会有不同,杨记者是连续逼问风,我是大声公风。”韩三乔哈哈大笑,车里氛围很好。
自己的风格?她觉得怎么看自己的亲和力都会差一些,那以后是不是要走犀利风呢?
温华熙默默消化着技巧和讨论成果。
等到周一的采访工作,便只有温华熙和关倡跟着韩三乔出外勤。毕竟,两名卧底学姐实在是太显眼,为避免在这节骨眼被发现,并没有参加。
他们先去了省化妆品质量监督检验中心下属实验室,对着检测中心和实验室的门口拍摄空镜头。韩三乔指导着温华熙和关倡使用摄像设备,提升点拍摄水平。
韩三乔嘴里叼了根烟,“你们俩拍的都可以,远景拍完,多补点特写和中近景,要有分镜思维,成片的画面能更丰富一些。”
“这里的场地很高级,我都拍出了广告片的味道。”
关倡看自己拍得还不错,忍不住勾唇自夸。
韩三乔看向门头,“他们实验室本来经费就足,作为第三方检测机构,和我们台这种公益类栏目收费也没有优惠,能不高级吗?!”
三人接着就走进实验室找检测人员,正好碰上人家刚上班,还没穿防护服。
温华熙这回是看见人真面目了。是一个略显中性打扮的女性,年龄可能是三十岁左右,留着中短发,不可思议的是头发竟染成金棕色,和传统印象里的科研人员形象大相径庭,有种割裂的时尚感。
还不等他们开口,人家先发话,“老韩,这么早,今天送什么过来检测?”
韩三乔搓手笑,“赵博士,今天是来完成采访任务的。”
“我不入镜,还有一大堆实验要做,你们自己在检测间拍吧。”赵博士不必等他们开口,直接无情拒绝。
韩三乔推了一把温华熙,示意让温华熙来说话。
温华熙不明白,之前也没说好让她劝人家参与采访啊!
也就是她反应快,赶忙往前走两步,挡住赵博士的路,“赵博士好,我是《民生在线》的实习生温华熙,之前也是我和一个同学过来做检测的。能不能邀请您出镜,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些超标成分对人体的危害呢?”
赵博士扫了眼温华熙,又去看满脸堆笑的韩三乔,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搞什么,在使美人计吗?
“怎么?你,也是?”
温华熙一脸懵,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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