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异象出现第三天,越来越多的人和柏暮一样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声音。
柏暮已经逐渐习惯看不懂文字说不出话的情况了,至少她现在还能听懂语言。
如果完全听不懂了,那才叫恐怖呢。
柏暮倚靠在窗台前,无聊地看着街景。
她又看到那个奇怪的男生了。
他站在一个消防栓旁边,仰头看着太阳。
表情很平和,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柏暮莫名回想起那天在医院门口看到的笑容。
她其实不太确定,他在对谁笑。
也许,他其实是在对别人笑?说不定她身后就有他的朋友伙伴之类的。
不过,看到他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呢?
柏暮又观察了几分钟。
她怀疑他戴的不是普通的近视眼镜,而是某种高科技透明版墨镜。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这种东西。
这家伙是一点都不担心太阳光会刺伤他的眼睛吗?
这大太阳的,有什么好看的?
柏暮看了看天空,最近的天都是苍白色,蓝色和云朵缺席好久了。
她被阳光刺激得流下几滴眼泪,揉了揉眼睛,又继续看向那个男生。
他的皮肤白得透光甚至快反光了,柏暮暗暗期待太阳把他给晒成酱油色。
“我不是让你买乌骨鸡炖汤给孩子喝吗?你会不会听人话?”
她爸妈又在吵架了。
这栋房子的墙壁不隔音,每次她爸妈在客厅吵架,声音都能传到她的卧室。
“这两天乌骨鸡贵了几块,我想着过两天再买,三黄鸡又不是不能吃。”
“乌骨鸡能吃,那这菜心一整条下锅煮就能吃了?你不嫌硌牙我还嫌噎嗓子!”
“隔壁卖菜佬喊你从店里拿一把钳子,你听成了一把剪子。人家说不是你还跟他急,你说他要的就是剪子,还扯什么孙子兵法三国演义……”
“我刚跟你说视频里那个被霸凌的孩子是初中生,你就问我高中生可不可以被退学,你这什么理解能力?”
“我问问还不行了?你就说你给那个人发情谊无价贵在牵挂是什么意思吧!”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表情包,没有任何意思……”
柏暮捂住耳朵。
他们每年都在因为差不多的事吵架,吵完了就拉着柏暮说,他们这个婚姻都是因为柏暮才能忍受下去的。
她说他们可以离婚,她不介意,他们又说她没良心不懂事。
柏暮叹气。
她继续看向窗外的一切。现在她每天除了这样打发时间,也不知道干嘛了。
有小孩把一个空饮料瓶踢向消防栓。
柏暮睁大眼睛。
她才发现,那个男生已经离开了。
柏暮双手撑在窗棱上,探头看外面。
这是晒够太阳走人了?
这时,客厅那边没了声音。
他们吵完了?
柏暮猜测。
咚咚咚。咚咚咚。
她的卧室门被快速地敲击。
这是吵完架喊她出去吃饭了吧。也快到饭点了。
柏暮站起来,踩着拖鞋慢吞吞挪到门口。
她握住把手,却听到了街道上很多人在尖叫。
柏暮一愣,仔细听了一会,听不出来他们在叫什么。
敲门声也停了。
柏暮只以为他们去餐桌那边吃饭了。
她拉开门。
一出来,就看到她爸妈一脸惊恐,他们坐在地上直愣愣看着阳台。
柏暮张嘴,想说话,然后才意识到她说不了话。
她看向阳台,那里并没有什么。只是外面的天阴了,没有了太阳。
汗毛不受控制地竖起,身体在不自觉地发抖。
柏暮搓着手臂,困惑不已。
她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一激灵。
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她,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在走动,在飞翔。
那是个庞然大物。
明明眼睛还没看到,但是,她就是知道。
沉重的脚步声,让柏暮想起童话故事里的巨人,而拍动翅膀的声音又像是电影里某种身负巨大羽翼的飞兽。
她挪动脚步,抓起墙边的一根棒球棍,小心翼翼靠近阳台。
她探头出去。
有很多人在逃跑和尖叫,他们跑进房子里,门窗被关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是,外面的街道上,只有一大片阴影。
如果换作是平常,柏暮只会觉得有一大片云飘过这里。
但是,现在她的感受,和其他人逃跑的反应都在告诉她,这并不是平常。
无法看清轮廓的阴影移动着,撞破空气,掀起尘土。
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它似乎是无形的,又似乎真的只是高空中一朵普通的云。
柏暮仰头看去。
苍白的天空上空无一物,伸出窗外的晾衣杆上的衣服无风自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擦过它们。
没有四肢,也没有留下足迹,只有巨大的阴影和给人战栗的恐慌。
柏暮握紧棒球棍。
只希望这个不明生物只是路过。她并不想和这样的东西起冲突。
这样庞大的生物,不像学校里她解决的那个怪物,如果真的不得不对抗,她胜算会非常小。
从体型上她就输了,更别说她除了手上的棍子和摆在厨房里的菜刀水果刀,她就没别的底牌了。
柏暮放轻放慢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也会冒犯这个不可见的家伙。
不过,如果她是蚂蚁,而对方是巨人,那么她的声音应该会是几不可察的吧?但是,她还是不敢赌。
从它经过,到离开,花了整整半个小时。
柏暮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她手脚都僵硬了。
阴影消失后,她一屁股坐到地上。
累死了,精神和肌肉一直紧绷着。
这家伙真的只是过路的啊,太好了。
没等她去查看她爸妈如何,她就被拽起来了。
“我们得离开这里。”
她妈拉起她,让她赶紧去收拾了几件衣物。
“我们去舅舅那里。”
“前两天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当时我还以为只是眼花。”柏暮她爸说。
“我也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我甚至看到一个人的脸总是在变。”想到这里,柏暮妈还有点后怕。
柏暮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一出房子,就被她妈塞进了汽车的后座。
她啊了一声,想说自己还没系上安全带,但是她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她爸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柏暮重重撞到了椅背。她无奈抓紧了顶上的扶手。
看来她的爸妈真的被吓坏了,急切想离开这里。
可是,如果这些神秘现象发生在全国甚至全球,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车子飞速朝前开去,刮过一个弯。
柏暮透过半开的车窗,再次看到了那个男生。
他刚从一个巷子里跑出来,身上的白衬衫沾染了血迹,裤腿有几处破损。
此时他仍然是面无表情,那天医院外的笑容仿佛是幻觉。
他抬头,和柏暮对视上了。
下一秒,一个人从他身后走出来。
柏暮不敢置信,那个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衣服和她今天穿的不太一样。
那是……
那是她去学校找李果时穿的那身衣服!
那个伪装成李果的怪物,没有死!
怎么会?
她明明就打中了它,她看着它被压在身下,看着它消失……
不对!她并没有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那时候,她被它脖子上的符号吸引了……
该死,这就是它逃脱的原因吗……
柏暮抬起膝盖支撑身体努力往后窗看去。
男生渐渐远离她。
那个和她有同一张脸的“人”,重复着与男生一般无二的动作——朝柏暮投来平静的、犹如未被打破的水面一般的眼神,只是,更冷漠。而后,是一闪而过的得意与嘲讽。
在看不到男生之前,柏暮看到,那个“人”的手长出绿色的长指,对准了男生。
柏暮感到车子一阵急刹,她的头撞到了车顶。
疼痛和黑暗吞噬了她几秒的意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来到了车外。
柏暮爸爸跑在前头,柏暮妈妈拉着柏暮的手,带着她往前跑。
柏暮回头看向车子,车身被一层薄膜吞噬,那层透明反光的薄膜犹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抖动的符号时隐时现,化作迷雾笼罩住了逃跑的三人。
柏暮因为撞击还处于怔愣中。
来不及思考,一眨眼,柏暮看到她的父母松开了她的手,他们的身影在闪烁。
世界似乎被按下了倒退键,她的父母回到了车上,后座里还出现了一个和她相同的残影。
刚才发生的事重新再现。
她看到了她父母逃跑和害怕的原因。
一层膜状物拦在斑马线前,他们的车撞了上去。
前方的绿灯转瞬跳到黄灯又回到红灯。
座下的车原本在往前行驶突然变成了倒退。
空中浮现一串引人心生迷茫和惶然的符号。
柏暮爸爸赶紧一脚急刹,张大嘴巴,却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柏暮妈妈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后,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拉着柏暮跟着柏暮爸爸冲了出去。
柏暮非常困惑。
她本能地抬脚,第一个念头还没生出,就看到她的父母连人带车消失了。
那层透明的浮现抖动符号的薄膜也消失了。
他们的逃亡似乎从来就不存在,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还没有到来。
柏暮往前走了几步。
什么都没有了。
她观望四周,附近的人群还在因为刚才的某种巨大未知生物靠近而慌张。
也有不少人被刚才奇怪的薄膜异象波及。
“他们不见了!”
“儿子你去哪儿!”
“女儿,你还在吗?”
“爸爸妈妈!”
“我的车!”
柏暮按揉了一下太阳穴,她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慌。他们可能还活着。
她没看到他们出事不是吗?他们没有流血,没有……
柏暮没法再继续想下去,她的内心被愤怒充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会看不懂文字说不出话?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奇怪的生物和异象?
李果到底去了哪里?
她的父母被什么东西带走了?
柏暮想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玩弄的蚂蚁。找不到出路,找不到真相。
数学题有准确答案,语文题有大概范围,那么,这场几乎可以说是灾难的场面,也一定有解决方法的。
柏暮拾起地上一块板砖,朝他们刚才来的方向跑去。
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发泄心中这团难以言说的怒火了。
那个冒充李果的家伙。那个顶着她的脸的东西。
不管它是什么,这一次,它都得死在她的手上!
而那个一直出现在她身边的男生,她也要搞明白他的身份。
最近出现的问题已经足够多了,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解开她疑惑的机会的。
那个家伙,可别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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