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烨闭目养神，拉上的眼皮是电影院的熄灯。跳动着的龙跃入屏幕内，旧时的经典电影片头在面前展开。他呆滞地抬头看着大屏幕，相隔不到几厘米。忽然身后却传来一股巨力！将人踢进了荧幕里！

“哈！”方烨深吸口气，从鬼压床中的感触拔出，发现自己在大巴上。他环顾四周，宿舍几人安静着犯困。

窗外阳光明媚，鸟雀叽叽喳喳。

方烨一点点握紧虚浮的手，浑身无力，满头大汗，犹如发过烧。他想起来今日正是一同前往集训营的时刻，在登上大巴的时候他还吐槽怎么只有他们和林重山。

他还记得纪晴夏戳着贺渊问怎么去年他不去，被贺渊反问我怎么知道。黎白在一旁笑道，两个下死手的人你以为关系会怎么样？指不定终于想好了，要抛弃两个累赘。他还没挑衅般当人面说完凉薄的话便被封四辰一手肘击得闭嘴了。

身旁的陈以安一如既往睡得很死，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方烨悄悄躺回去，舒了口气。

“这样的假象还会播放多久？”

“什么？”方烨不由出声，他疑惑地想找到声音来源，却发现这是自己脑中的声音。是潜意识“方烨”，那个自称意识深处的“自己”。

“方烨”没有现身，他似是笑了下。方烨却觉得不妙起来，在他有限的接触中，“方烨”的出现总是伴随危险。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有些心慌。

大巴行驶着，驶入一个圆环。方烨认得这个标志，打起十二分精神。

下一秒，世界搅混了颜色，天边无形分割为大大小小的三角状，翻转着从白化为黑块。锯齿状边缘飞快改变了天空。

夜幕笼罩了世界，挂着的星星不断眨眼。树木草丛窃窃私语，远山宏伟而硕大。比起之前所见，这一次的山近乎大到覆盖小半个天空。

实在无法忽视，方烨凝视着放大的远山，顿觉头皮发麻。

山上的树木一根根矗立，那是白杨。银白，又被灼烧得乌漆。躯干伤痕累累，枝干尽数脱落，笔直而光秃秃。在落下的枝干后面，刻出一道道纹路，白杨眼睛就此构成。他们随风晃动着，眼睛却生动活现，一眨一眨不断搜寻着。

方烨只觉得诡异至极，一个会动的东西吸引他注意力。

那是…什么？

远山顶上，白杨下，几公里开外，一个人影在向他挥手。

方烨吓得跳起来，挥手要抓紧身边人唤醒。却是后退一步，踩了个空。

“以安？”方烨扭头，却见原本有人的位置空空荡荡。

车上不知何时，竟不知不觉间人都消失了！

“不！陈以安！封四辰！”方烨焦急地站起来，冲到他们的座位边。

“贺渊！”

座位空空荡荡，大巴寂静无声，方烨回头间，发现漆黑人影从山顶上下来了。

手舞足蹈的人影，在半山腰。

再下一步，它便会到山脚，隐没在树林里。随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前。为自己的联想而恐惧，方烨抓紧自己的小包，拉开窗户又是叫喊着：“你们去哪了？”

远处树林间火光微闪，又忽的熄灭。他们去哪了？是在前面吗？为什么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师傅师傅！开车！”方烨尖叫一声冲到门口发现司机也消失了！

不，不行，待在这里就是等死！

方烨去按按钮，按了几下发现门没开。整个大巴竟然熄火了！他扯了下门，打不开，大巴巨大的车前窗外，若隐若现的光似是远去。

“别丢下我！”

窗外黑漆漆一片，微弱的光从天上的星星投来，方烨能勉强看清边缘轮廓。再次转头，扭曲的人影已经消失了。也意味着，那个诡异的黑影下了山，藏入了树林。

是留守在大巴中，还是逃出去，去追那一点光？方烨下意识发动了异能【录影倒带】，却见模拟出的虚影刚刚笼罩在大巴上时便不稳定地消失了。周围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方烨感知着近乎瞬间枯竭的灵力，恐惧地看向周围。

那些草丛，那些树木，弯起了躯干，拔高了脖子，仿佛闻见了可口的粮食，涌进了马路，探进了窗口。

不能发动灵力，我刚刚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方烨意识到了，自己发动异能，灵力会吸引这些未知存在前来猎食。它们无声无息，猎取的方式匪夷所思。而且，一眼望不到尽头，整个世界都是…

“不！别抛下我！”他崩溃地抱头，所有事情都变得未知，却只剩下他一人。

“真可怜。”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脑海中传来，方烨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抬头，愕然发现“方烨”坐在最后排正中央，悠然自得般跷二郎腿笑道：“被抛下了，像条丧家之犬。”

“是你对吧！别吓我了！”方烨拽紧发抖的手，瞪着“自己”。

“多么可笑的存在。”“方烨”却无视了他的求救。

“我，我怎么了！”

“你所有行动不过是防止被抛下。好一个赚钱说法，保家卫国，至死不悔。说到底你只是恐惧于被他们抛下。”

“这有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如此他们也会把我当朋友，会接纳…”

“但你是个废物。”“方烨”冷声道。他目光灼灼，看得方烨近乎羞愧难耐。

“我在做有意义的事了…我不是废物…”他低声反驳，却不自信。

“但他们把你抛下了。如果你不是废物，没有任何价值，他怎么会决定抛下累赘？”“方烨”戏谑地笑着。

“不可能！我有价值意义，只要告诉我，我都会去做！”

“再做一个讨好人的工具人？”“方烨”发出不屑的鼻音，“迟早有一天，当你身为工具的价值用完，都会选择把你抛弃。”

“就像过去一样！”

“方烨，迟早有一天！”

他近乎咆哮道。

身边的窗户传来拍打声，方烨没有回头去看。兴许是那些树枝，被风吹着打落窗户。兴许是那个黑影终于到达了跟前。

一声又一声，方烨仅仅靠着余光便能看清，从树林间，黑影在源源不断从其中走来，扒在窗户口，扭曲躯干，手舞足蹈，笨拙地用头颅撞击着窗户，想要进来。

不是的…方烨抱紧头咬紧牙关，敏锐感知到面前的“方烨”应该是一个投影，真正的并未在跟前。周围的一切在他急促呼吸间变得混乱。

“你不在这。准确来说…”方烨抓紧自己的包，死死盯着他，“是你把我扔进了’荧幕’里。”

“方烨”错愕一瞬，却让方烨逮住了重点。

“你究竟想怎么样！这里又是怎么回事！”难以忍受的方烨突然暴起。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化，他撕开面前的膜，从荧幕中突破而出！猛地抓起了对方的衣领。

瞬间，“方烨”变了脸色。下一秒，手中的实体落个空，人和衣领似乎成了虚像。方烨一愣，对方却伸出手掌，一个巴掌将他拍倒在地。

他结结实实摔坐在地上，半张脸都麻了。方烨懵圈地捂住脸，宕机的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衣领。”“方烨”警告道，魔术般变出手帕，擦拭手。

“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烨站起来，一步步退后。

电影院浮现刺鼻的气味，烟霾熏得他流泪。这里失火了，方烨能清晰感觉到大脑撕裂般的疼痛。如果就“方烨”之前的解释，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他感受到莫名的恐慌。方烨不明白自称潜意识的“自己”为什么这么淡定，如果这是真实世界，他们应该都会葬身火海。如果这是精神海，潜意识世界构成，那自己惨烈的精神又该获得多大的创伤？面前自称“我”的人，真的是自己的潜意识吗？

“多天真，我都要可怜你了。”“方烨”懒散地挥手，将席卷而来的火焰退去。他仿佛才是这个精神世界的主人。

“看什么？”方烨一步步后退，退回大荧幕跟前，他看得见“方烨”扔飞了手帕，撑着下巴，满眼间充斥对自己的不屑。

“失去价值后，你的死亡！”“方烨”笑起来，抬手越过方烨头顶，指向他身后。

他回头，看见大荧幕里的电影。恐怖的戏份还未结束，那些趴在玻璃上的人影不断敲击着，声音从电影院四面八方传来。电影中的他是在列车上，抓紧刀具，干净利落对着爬进来的黑影重重砍下去！

电影中的自己显然更成熟，更冷静，在呐喊什么。

天地间依旧一片漆黑，方烨却看见一道闪烁的红影。

他激动地爬起来，电影里的自己也兴奋地站起来。方烨曾模拟过类似的灵力规模，他熟悉那神出鬼没，从暗处逐渐显露的人物。果不其然，爬进大巴的诡人下一秒粉碎成灰烬，而窗户外的诡人也一瞬间安静下来。

随即，戴面具的人翻身进列车，从阴影中走出，手起刀落收割了方烨面前的诡人。

方烨呆滞地望着大荧幕，电影的视角已经转为第一人称，说不上来的违和感警告着他。他眼皮直跳，看着肆龙举起枪，枪口对准的大屏幕。

荧幕的视角在闪烁花屏，而隐匿在乌云中的月色，悚然探出。血红的光洒落，红光伴着雾气，一同染红了天际，方烨顿时感觉到了窒息。他听不见两人的交谈，但恐惧死亡的大脑颤栗，牙齿在不断发抖。他见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一如既往安静、冷漠地注视着。却在最深处，方烨却瞬间想起来了当时面对千面魇魔时刻，封四辰死在面前时候眼底的绝望感。

但这不可能。

对方的嘴型询问着，亦或是在命令着，方烨想象得出他平淡的语调，却仅仅认出死这个字。

一秒后，枪响了。

“又或者，你更想先看其他人的死亡预告？”

新卷开启！集训营篇正式开始。

一些人也确实等不及快要动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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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死亡预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