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故小我太多，不是拿年龄压人，人情世故这些问题，年长者确实会看得更多。所以她可能不太明白，她今日说的这番话，对我而言只有两个意义。

第一是，她觉得我大度，说出来我并不会介意，更或者是因为她明白我和她是藏在暗里的，没办法做到像她口中所述的可以带她上门之类的举措。因此她毫不避讳说出这件事。

第二就是，她在试探我。

林故借由这件事，试探我对于她的态度，她在确定自己以后的路要如何走。确定自己是要往前还是抽身而退。

她希望我能给她一个答复。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话却说不出口。

“茜茜，你家是什么样的？”林故可能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合适，于是转移了话题。

“津安的老家，在城郊，和农村差不多，但是离市区近，板楼，楼层不高，附近有个广场，滑旱冰的人很多，周末热闹。”

“我有查过，渡洲到津安挺远的。”

我放开她的手，转而去扶住她的小脑袋，“也不是很远，没有到聿都那么远。”

沉默，又找不到话说了。

我站起身，看她头顶的发旋，“你生日快到了吧？在这儿过？”帮林故订票的时候，看过身份证，因此知道她的生日，就在这几天。

林故摇摇头。

“不过？那是你二十岁生日。”

“嗯？”林故不解我为什么强调这个，仰着头，看着我，眼神有点迷惘。

我又重新在她身边坐下，“在我们那儿，整岁的生日都很重要，有条件的人家都是要大肆操办一下的，不说坐席，至少要请亲朋好友过来坐坐，一起聚一聚。”

“这样？”林故眼神似乎有些触动，但是她接着摇头，“我们那儿没有这个习俗。”

“既然你过来了，我就给你过，我们两个人。”

她又接着沉默，过了很久，终于看我，点了个头，“好。”

晚上终究还是没有出去吃，就是随便点了点外卖应付。晚上的时候，睡不着，我虽然不习惯起夜，但是林故睡在我的身边，我担心自己翻身频繁会吵到她，因此起身去客厅，坐起身的时候，她睡相安然，看起来已然是进入深睡之中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掀开空调被，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出乎意料的，客厅有光，但是只有沙发那边的壁灯，因此光线很暗，在房间里面不至于察觉到。于是门缝不敢开得太大，怕吵到林故。

陈伣正在冰箱里面拿面膜出来敷，看见我的动作，指了指门，示意，“你网恋小对象过来了？”

我去沙发坐下，点了点头。

陈伣几下弄好自己的面膜，也走过来坐下，支支吾吾地，“我记得不是快开学了嘛，怎么又过来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她先前给我提过的事情，我现在不太肯定，她到底是不是单纯为了我而过来的了。毕竟开学了肯定是有事情要准备的，家里面那边怎么说的呢？

也是，我恍然想起，她可以说自己还在打暑假工。家里面这一关也倒是好过了。

“你们这一来一去，又不能待多久，真折腾。”陈伣见我许久不说话，自顾说着。

我愣了一下，只好随口说，“她是来过生日。”

“不和家里人过？怎么跑来和你过了。”陈伣和谁熟识之后，说话一贯是有点讨打的语气，“不过也是，你和她这个关系，一起过生日也没有什么。”

“她没这个想法，我见她生日要到了，自己提议的。”我也不知道我解释这个干什么，似乎只是想佐证，让她留在这这里确实是有缘由，不是无缘无故的。

陈伣看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她刚刚一直说话，导致唇角位置的面膜一直不服帖，这会儿正使劲在脸上拍着。

然后，她敷面膜，没有说话，我自然也没有说话，于是我们两个就在沙发上，沉默着。也不是，至少陈伣在玩手机，不至于无聊。

后来，她的面膜敷好了，去厕所弄干净，出来的时候，见我还在，就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门，“我去睡了，你记得关灯。”

我点了个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陈伣便开门进房间了。

我接着在客厅坐着，抬手把壁灯关了，整个屋子瞬间暗下来。

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终于起身。开门进房间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林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在玩手机。我看见她手机荧光幽幽照在她脸上的样子，不像是有睡意的人。

见我进来，她很快将手机息屏，然后坐起身，叫我的名字，“茜茜。”

我走过去，坐在床沿，“不困了吗？”

“困。”她说着，过来抱我。

我掀开被子躺下，将她搂得紧了一点，“睡吧。”

·

第二天一早还是我先醒的，我见林故还在睡，于是便自己打开电脑搜索攻略，想想怎么给她操办这个生日，顺便等着林故醒过来。

林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她坐起身子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茜茜，我忘记给你说了。”

我坐在电脑椅上回头看她，“忘记说什么？”

“我身份证上的生日不准，不是我的真实生日，我真实生日在八月二十三。比身份证早了两天。”

我一听，愣了一下，这个情况很正常，有时候确实会报错，我读书那会儿好多同学都有身份证报错的情况。就我一同学，一直报的都是真实的，等办了身份证才知道，上哪儿都是按身份证上的说，好几年都白说了。

但如果是按照林故的这个说法，她的学校是在八月底就开学，八月二十三就是明天，如果是普普通通吃顿饭，那时间必然是充足的，但是要好好准备，有点不现实。

我原先是打算全程给她做个视频的，以后时时都可以拿出来看，也比较有意义，现在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不说地点选址，就是摄像师什么的，没有去现场打样了解，也怕出来的效果不理想。一时有点烦闷。

林故看出我心情不佳，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我的身边，看着我，“茜茜，你怎么了？”

她是蹲在我的身前的，看起来小小的一个。

我垂手摸她的脸，给她说，“我是想好好给你过这个生日的。”

“没事的，茜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心情好了一点，点了点她的鼻子，“不是我在你的身边，是你在我的身边。”

林故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虽然原先的预想不行，但是吃饭的地点，总是要好好准备的，于是开始选地点。

林故试了试昨天给她买的衣服，有些犯愁。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她这次带过来的两双鞋子差不多都是带一点跟的玛丽珍鞋，而昨天给她买的衣服都是偏运动休闲风的。那配起来的效果可想而知，不伦不类的。

这个怪我，昨天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到。

于是我就站起身，给她说，“走，带你出去买鞋子，顺道当你的生日礼物了。”

出门的时候，是中午，外间太阳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没去多远，正好银厦那边有个法雅运动街区，就带着她过去，就近也挺便利的。

先是去的Nike，Adidas就开在旁边，说是待会儿顺道给她带一双Stan Smith的绿标，那双鞋好看。我不是什么鞋狗，当初AJ大热的时候，去官网看过北卡蓝，我这个尺码的定价一万多，没买。倒也不是觉得贵，就是感觉有这钱，我宁愿去买衣服。但是蒂芙尼绿倒是很漂亮，不过也没买过。

我经常在这样的事情上吃亏，以前很喜欢一套衣服，市场价是一千七，而且是绝版的。没错，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这样的。于是去搜转手的，不贵，顶多贴个邮费，于是欣然入手。当时朋友告诫我的是，没有必要，因为不是什么经常可以穿的常服，而且必定会降价。

我压根没有想这么多了，直接就买了。

后来真的就像朋友所言，不仅降价，还直接是砍对半降的。

但事后想想，后悔吗？

没后悔，因为我是真心喜欢那衣服的。

而这些不去入的原因也很简单，不过只是不够喜欢罢了。

选鞋子的时候，林故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手机一直不离手，看不出满意或者不满意。反正就是拿不定主意。

然后，我给她说，“拿空军怎么样？”这个也是Nike的经典款了，虽然有点烂大街，但也正因为经典，怎么搭都不会出错。

林故点头，后来支吾着给我说，“能再拿一双42的吗？”

男码？

我看她。

“我弟生日也快到了，我想着顺道给他了。”

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她从不给我说家里面的事情。

“那你的拿37.5的怎么样？”林故平时穿37，Nike用的欧码，没这个号，小了怕不舒服，往大了拿穿着舒服一点。

林故点头，于是去给导购要了两双，隔壁Adidas拿了小白鞋。

来之前本来是想带她去新百伦的，但是那边气垫鞋比较多，而林故的脚背有点高，穿气垫鞋不好看，会显得鼓鼓的，就作罢了，买的这两双她倒是挺满意的。

回去的途中，东西给我拎着，一直在玩手机。

没过问什么。

第二天坐地铁带她去茶岭，这地方快接近终点站了，周围没什么繁华的商业街，清净。站点名字是这个，但和茶没有什么关系，那边有个海洋馆，周围还有个很大的草原，想着过去肯定能玩得尽兴一点。

在海洋馆的时候确实高兴，拍了很多照片，但是那草原倒是不怎么好玩，远了还好，近一点只感觉地皮秃秃的，没有人工种植草皮那么顺眼。

这时候林故兴致不怎么高了，一直在看手机。

我见她头都快杵到手机屏幕里面，有点来气了，“林故！”我叫她的名字，有点大声。

周围有人，不多，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于是往这边看过来，但入眼是什么样的一副画面呢？一个看起来年长的女人，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左右想不到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是，我和她就是这样的关系，明明走在一起一点也不会奇怪，也不会违和。但偏偏我们的关系，就像是那埋在地里的种子一样，不等着发芽、抽条，那就如见不得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