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四十分，舒凇已经站在了科室门口。她特意提前二十分钟到达，白大褂熨得一丝不苟，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手里还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透过玻璃门，她看到许衡正伏案整理病历，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衡，早啊！”舒凇推门而入，声音因紧张而略显紧绷，“我没迟到吧？”

许衡闻声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来得比我还早。”他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崭新的记录板和一支钢笔递给她，“把这些带上，方便记录。”

舒凇接过记录板时，注意到许衡修长的手指上有几道细小的疤痕——那是长期手术留下的印记。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直到许衡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

“一会儿进病房，先跟患者和家属问个好。”走向病房区的路上，许衡压低声音叮嘱，“态度要亲切自然，让他们感受到关心，而不是例行公事。”

舒凇用力点头，不自觉地模仿着许衡走路的节奏：“问好，态度亲切……”她小声重复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记录板边缘。

推开第一间病房的门，阳光正洒在靠窗的病床上。一位银发老奶奶正在整理床头柜上的相框，看到他们进来，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许医生来啦！”

“奶奶早上好！”许衡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奶奶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好多啦！就是这腿啊，跟灌了铅似的，使不上劲。”

许衡走近床边，动作娴熟地掀起被角检查。他的手指轻轻按压老奶奶的小腿，眼神专注：“水肿消了不少，恢复得不错。别着急，慢慢锻炼就好。”他转头看向舒凇，眼神示意她上前。

舒凇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奶奶，您昨晚睡得好吗？”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轻柔。

“还行，就是半夜醒了一会儿。”老奶奶慈爱地看着她，“你是新来的医生吧？长得真俊。”

舒凇耳尖微红，赶紧在记录板上写下：“患者夜间睡眠情况：半夜醒来一次。”她的字迹因紧张而略显潦草，又赶紧描了一遍。

走出病房，舒凇长舒一口气：“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她低头检查自己的记录，“就是怕记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许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舒凇心头一颤：“已经很好了。下一间病房是个年轻患者，他对治疗有些抵触情绪，你注意观察沟通方式。”

推开第二间病房的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到他们进来，他勉强坐起身，脸色阴郁：“许医生，我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都在这儿躺了五天了。”

许衡自然地拉过椅子坐下，与患者平视：“李哥，今天脸色比昨天好多了。”他拿起床尾的病例翻了翻，“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再过几天就能开始康复训练了。”

年轻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康复训练又得多久？我公司那边……”

“我理解你的焦虑。”许衡的声音沉稳有力，“但康复训练做得好，恢复速度能快一倍。上周出院的张先生，严格按照计划训练，比预期提前一周就回去工作了。”

年轻人的表情松动了一些：“真的？”

“当然。”许衡微笑着递给他一份资料，“这是为他制定的训练计划，你可以参考看看。”

舒凇在一旁默默观察，注意到许衡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始终与患者保持接触，语调也随着对方的情绪起伏而调整。这些细节让专业的建议听起来格外可信。

离开病房后，舒凇忍不住问道：“许衡，你刚才和李哥沟通时，怎么能那么准确地抓住他的心理？”

许衡放慢脚步：“很简单，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思考。”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住院患者最怕两件事：一是病情不明朗，二是被当成病例而不是人。”

舒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要回应，突然感觉脚下一绊。她失去平衡向后倒去，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电光火石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许衡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舒凇的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隔着白大褂都能感受到结实的肌肉线条。

“没事吧？”许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明显的关切。他的呼吸轻轻拂过舒凇的额发，让她脸颊瞬间发烫。

舒凇慌乱地摇头，声音细如蚊呐：“没、没事……”她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宋倩，对方脸上挂着假惺惺的歉意。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宋倩撩了撩长发，“我没注意看路。”

许衡眉头紧锁，手臂仍护在舒凇身后：“宋医生，医院走廊上要注意安全。”他的语气罕见地严厉。

宋倩咬了咬下唇，眼眶突然泛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舒凇勉强站稳，悄悄拉开与许衡的距离，“以后注意就好。”

许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在舒凇身上：“确定没事？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舒凇摇头，心跳却仍未平复。刚才那一瞬间，许衡眼中的担忧和手臂传来的温度，都让她心头发烫。

接下来的查房，舒凇努力集中精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许衡似乎也察觉她的心不在焉，时不时投来询问的目光。

“今天就到这里。”查完最后一间病房，许衡看了看手表，“我还有几个患者要复诊，你先回办公室整理记录。”他顿了顿，声音放柔，“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舒凇点头，目送许衡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才长舒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仍在发烫的脸颊，暗骂自己没出息。

办公室里，秦云正在整理病历。看到舒凇进来，她眼睛一亮：“哟，我们的小实习生回来啦！”随即敏锐地注意到舒凇异常的脸色，“等等，你这脸怎么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舒凇慌忙低头整理记录：“就是……今天第一次查房，有点紧张。”

秦云凑近，促狭地眨眨眼：“紧张？我看是心动吧？”她模仿着拥抱的动作，“听说某人在走廊上被英雄救美了？”

“你、你怎么知道？”舒凇惊得差点打翻水杯。

“医院里哪有不透风的墙。”秦云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护士站的群里都传遍了，说许医生抱着你不撒手……”

正说着，顾时夜哼着歌推门而入：“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看到舒凇通红的脸，他立刻会意，“哦～我们的小舒凇终于开窍了？”

秦云兴奋地拍手：“快说说，许医生当时什么反应？是不是特别紧张？”

舒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是那样！就是普通地扶了一下……”

“普通？”顾时夜夸张地摆手，“许衡那家伙平时跟人保持至少半米距离，能让他主动伸手的，你是第一个。”

秦云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上次宋倩假装晕倒，他直接叫的护工。”

舒凇握紧手中的钢笔，心跳再次加速。她想起许衡那双总是平静如湖的眼睛，在扶住她的瞬间泛起的那丝波澜。但很快，她又摇摇头：“你们别瞎猜了，许医生只是……比较负责而已。”

顾时夜和秦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异口同声：“我们懂的……”

舒凇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假装专心整理记录，却怎么也挥不去脑海中那个温暖的怀抱。钢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将办公室照得明亮温暖。舒凇偷偷看了眼许衡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