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凝视着沙发上终于睡去的舒凇，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在台灯下泛着微光。他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毛毯，指尖在距离她脸颊一寸处停顿，最终没有触碰。他关上客厅大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然后悄悄带上门走了出去。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许衡站在小区花园的长椅旁，拨通了刘鸿远的电话。

“许衡，大晚上的叫我出来干嘛？”二十分钟后，刘鸿远一脸不情愿地出现，身上还带着酒气。

许衡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眼神比夜风更冷：“你和舒凇已经分手了，以后别再来打扰她。”

刘鸿远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分就分呗，本来就没认真。”他抬头斜睨着许衡，“不过许衡，别忘了咱俩可是亲戚，你可别太过分。”

“亲戚？”许衡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你还知道是亲戚？你做出这种事，也配提亲戚？”

刘鸿远被他的态度激怒，提高音量：“你什么意思？不就是分个手，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许衡深吸一口气，夜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乱，露出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他向前一步，“就因为你们刘家当年看不起我父亲，说他只是个没出息的小医生。从那一刻起，刘许两家就是世世代代的仇人。”

刘鸿远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揪着不放。”

“过去的事？”许衡冷笑一声，再次逼近，“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痛。”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今天你对舒凇做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再敢伤害她，哪怕你是我表哥，我也不会放过你。”

刘鸿远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路灯下许衡的影子像一堵墙压过来。他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说：“行，我知道了，以后离她远点就是。”说完，转身匆匆离开，背影狼狈得像只丧家犬。

许衡站在原地，直到刘鸿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他仰头望着公寓楼里那扇亮着夜灯的窗户，胸口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他掏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消息：“爸，我今天见到刘鸿远了，他还是老样子。”

不到一分钟，回复来了：“别让那些旧事影响你，专心做你的医生。”

许衡苦笑一声，收起手机。那些旧事怎么可能不影响他？十五岁那年，他亲眼看见父亲被刘家人羞辱，从此发誓要成为一名比刘家任何人都出色的医生。如今他做到了，可心里的那道伤痕从未真正愈合。

回到家，许衡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蹲下身凝视熟睡中的舒凇。夜灯的暖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即便泪痕未干，她依然美得让人心颤。白皙的肌肤像上好的瓷器，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梁高挺而秀气，嘴唇微微张着，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你怎么就这么傻，把真心错付给他。”许衡轻声呢喃，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睡梦中的舒凇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许衡赶忙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安抚：“别怕，没事了，我在呢。”

舒凇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重新变得均匀。许衡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目光无法从她脸上移开。他想起医学院时第一次见到舒凇的场景——她站在阳光下，自信得像一颗发光的钻石，而他只是个躲在阴影里的转学生。

“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那么自信耀眼，怎么就被他骗成这样。”许衡轻声说，手指悬在空中，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这个动作似乎惊扰了舒凇，她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许衡慌忙收回手，却来不及躲开她初醒的目光。

“你醒了？”许衡的声音有些发紧，“感觉好点了吗？”

舒凇眨了眨眼，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嗯，谢谢你，许衡。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许衡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她，“你永远都不是麻烦。”他顿了顿，“要是心里还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

舒凇的眼眶立刻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好傻，怎么就没看清楚他是这种人。”

许衡忽然笑了，试图缓解气氛：“可不是嘛，你呀，以后可别再这么傻了。”他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知道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那么多学姐学妹追我，我都拒绝了。”

舒凇微微一愣，随即轻轻捶了他一下，带着点嗔怪：“你还挺得意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许衡在医学院确实很受欢迎——他那种安静内敛的气质和出众的才华，不知迷倒了多少女生。

许衡笑着躲开，接着说道：“我当时就想着，不能随随便便谈恋爱。现在看来，我的选择还挺明智。”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要是当时随便答应了谁，今天说不定就没办法这么理直气壮地保护你了。”

舒凇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就你会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帮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衡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说了，以后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舒凇心里。她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曾经腼腆的学弟，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够给予她安全感的男人。

第二天清晨，舒凇早早起床，对着镜子仔细检查左脸的伤痕。还好，经过冰敷已经不太明显了。她化了个淡妆，穿上新买的职业套装，准备去上海泽瑞医院报到。

当她走进医院大厅，正仰头看着科室指示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舒凇？”

她转身，意外地看到许衡穿着白大褂站在那里，胸前别着“胸外科许衡主治医师”的工作牌。

“许衡，你怎么在这儿？”舒凇惊讶地问。

许衡笑着走近：“我在这儿工作啊，忘了告诉你，我是胸外科的医师。”他看了看她手中的报到材料，“你呢，被分到哪个科室了？”

舒凇一脸茫然：“啊，我还不知道呢，正准备去人事科问问。”

就在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医师踱步走来。他看了看许衡，又看了看舒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小衡，这是新来的小凇吧？以后就交给你带了，你可得把人家教好咯。”

许衡明显一愣，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慌乱：“师傅，这……我怕我带不好，您看……”

老医师抬手摆了摆，打断他的话：“别推脱，我还信不过你？”他转向舒凇，和蔼地说，“许衡这几年在医院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带新人绰绰有余。”

许衡还想争取：“可是老师，我平时工作也挺忙的，就怕顾不过来。”

老医师瞪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说：“你小子，别给我找借口。多带带新人，对你自己也有好处。”他看了看手表，“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会，先走了。”说完，迈着稳健的步伐匆匆离去。

许衡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向舒凇：“看来这下是推脱不掉了。”他苦笑着伸出手，“以后还请舒大医师多多配合，要是我有什么教得不好的地方，你也别客气，尽管提。”

舒凇握住他的手，笑容明媚：“能有你当我的带教老师，我求之不得呢。”她眨了眨眼，“肯定好好配合，还得麻烦你多费心啦。”

松开手后，舒凇好奇地小声问：“他到底是谁呀？感觉在医院地位不一般呢。”

许衡抬手指向老医师离去的方向，压低声音：“他就是咱们医院的院长朱晓鹏，心胸外科的权威，在医学界那可是泰斗级的人物。”

舒凇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院长亲自安排我带教老师？”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他叫你‘小衡’，还说是你‘师傅’？”

许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嗯，我进医院后就一直跟着他学习。”他看了看表，“走吧，我先带你去办入职手续，先熟悉一下环境。”

舒凇跟上许衡的步伐，心中五味杂陈。昨天她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今天却意外发现曾经那个腼腆的学弟，如今不仅是她的邻居、救命恩人，还成了她的带教老师，更是院长的得意门生。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奇妙，当一扇门关闭时，另一扇窗已经悄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