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胡同里，一量摩托车快速穿行，骑车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中年人，名叫李金柱，他刚送完外卖，正急急火火的向医院赶去。

李金柱的母亲正因突发脑溢血昏迷住进了ICU，突发脑溢血的诱因是打麻将输了情绪激动，今天第十天，仍然没有醒来，在第三天时，已经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拖欠了两天后，他和父亲决定把刚给自己买的婚房卖掉，无论如何也要救母亲，这一点他和父亲始终坚持一致，但是最糟心的是，谁也不知道继续治下去是怎样的结果。

这些天，李金柱尽量去公司上班，他怕请假太多会丢掉工作，他还兼职做了外卖员，尽量在晚上和周末忙活，他整日四处奔波，日夜兼程，他们家在这里没什么亲戚，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只有上了年纪还耳聋耳鸣的大姑听说后带着两千块钱现金从老家赶了过来，爷俩实在忙不过来时，她就负责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守着等通知，但是经常会错过重要通知，很多时候大夫给她沟通她根本就不理解，一次让她给病人约个检查，糊里糊涂的跑了一天也没办成，大夫无语差点吐血三升，拿过她的老年机一字一句地给她录了音，叫她按照指示做，最后，还是失败了，只好叫了个热心实习生帮她跑了一趟。大姑给李金柱交接时只是说，没事，今天没啥事，放心，却不提这茬事儿，非常的倔强。李金柱忙着挣钱，忙着卖房子办手续，忙着守护母亲打探病情，心力交瘁，暴瘦十斤，头发乱糟糟的，脸也不洗，胡子也不刮，从精神小伙儿变成了更精神的小伙儿，脾气也变得暴躁，语速比以往提升了百分之二十，他一想到病床上的母亲，就有着强大的干劲儿，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停歇，仿佛正在和死神赛跑的不是母亲，而是他。年近花甲的老父亲也没有闲着，他想办法在工地找了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干，然后还借了个三轮车摆摊卖菜，好在他身体结实，不但没有累倒，还感觉老当益壮，能干的很。李金柱多次劝他不要作死，但是父亲从来不听，他也只好作罢。

就在刚才，病房给他打来电话让他过去一趟，也没说什么事。李金柱想着近几日母亲情况已经比较安稳，一般没有特殊的事情，有的话会提前打电话赶去自己的，难不成是出现了什么突发情况？他骑着车，脑子一刻也停不下来的胡思乱想，突然鼻子发酸，他拼命咬牙，最终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恨不能十步并做一步的跑到病房门口，他看到半躺在椅子上的大姑歪着头正在睡觉，打着震天的呼噜，甚至还留着口水，他又气又急，正要跑过去，但还是没有去，他转而急迫的按病房门铃，此时他已浑身大汗，上气不接下气，门开了，他匆匆走进去询问有什么事，确认了家属后，护士头也不抬的说：“没纸了，去买两包卫生纸带来。”

“就这事儿？”

“对。”

“嗨！”他重重的叹了一声，带着怨气，也松了口气。

他向大姑走去，她还在睡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本来想叫醒她说她一顿，但是，他到了跟前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扰她，他再次确认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后，又匆匆离开了医院，继续送外卖。

此时已经深秋，不时地吹来一阵凉风，而李金柱心里更是寒冷，他们一家，能在这座城市里落脚，本就十分不容易，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开始严肃商讨李金柱的婚姻大事，李金柱是个靠谱青年啊，他勤奋能干，踏实孝顺，想着找一位贤妻一起过日子，一家人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了期许，可惜，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档子事儿呢？李金柱悲愤的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只能接受现实，不管怎样，他都要去应对，只是一想到母亲至今仍躺在病床上无意识，他心如刀绞。

夜里的霓虹灯陆续亮起，街上的人们熙熙攘攘，李金柱孤独的穿行着，夜的华丽不属于他，只把悲冷给了他。